大抵是知道张儒秀成天闲不住,喜爱往外面跑;又或是他本身就长张儒秀四岁,只当她还是个童心未泯的孩子,司马光说“玩”,本身也带着哄人的意味。
“好不容易歇一次,不会找你的昌言兄,或是我那位二姐夫?”张儒秀撅撅嘴,对他的那一番话不置可否。
“你这是闲我冷落你了,不开心了么?”司马光支着手凑上去,好整以暇地等着回应。
“昌言兄只是约着我去寺里探讨诗画而已。至于之道,那次回同州,也只是见了个面,说了两三句话而已。”司马光以为张儒秀在控诉前些日子他的忽视,便解释着。
“你想啊,那些是外人。我再同外人聚,怎能有陪你的时间多?”司马光牵住张儒秀的手,诉着衷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儒秀皱眉挠挠头,一脸无措。
“罢了罢了,”张儒秀同自己和解:“就当是你说的那般意思了。”
张儒秀看向司马光,那人也正盯着她,灯火映出一副眉目缱绻,一副深情模样。
“正旦日你还有例会,这两三日就歇在家罢,好好调整调整。前半年你忙于赴试,后半年忙于公务,整整一年都不得清闲。偷得浮生半日闲,你还是好好歇着罢。”张儒秀提议道。
再说,这外头飘着鹅毛飞雪,湖面结冰,商铺关门,百姓都顾着置买年货,哪有什么美景去赏呢?出去游玩也得等关扑那三日,再不济,就得等到十五上元节,才有乐头。
“看来你不想同我一起出去啊。”司马光叹口气,又道:“平日里你总爱同那帮安人在一起游玩,怎么我一邀请,你就不去了呢?”
张儒秀敏锐地感觉到这话里有坑。她早先同常娘子串了口信,若有人问,便扯个谎交代去处。在司马光眼里,她确实是三天两头地往那些茶馆里跑。
“哪有儿?外面天寒地冻的,你风寒刚好,还是赶紧在家里捂好罢。若是出去再受了寒,这不是无端给自己找罪受么?”张儒秀反驳道。
“我身子哪有儿那么弱?”司马光笑道。
见张儒秀还是一脸坚定模样,司马光有些泄气:“真不想出去啊?”
张儒秀点点头,似是不忍叫司马光太过伤心,便又道:“不如上元节时一起出去看灯会罢?”
谁知司马光听了这话,眉头也没舒展开来。
他执着于正旦前同张儒秀出去游玩,是觉着雪满山后,楼阁空旷,恍若世间就只有二人在此。上元节虽是无比热闹,奈何人多声杂。那般繁华之景,张儒秀自然会陷进去,心中再无他。
“上元节那么热闹,你不会不想去罢?”张儒秀颇为疑惑地问道。连她一个社恐都盼望着上元节的到来,她不信司马光心中会毫无波澜。
司马光没有正面回应,模棱两可地回道:“还有那么久才到节日,不用想的太早。”
“随便,反正十五一大早我就会跟你提这事,一直提一直提。”张儒秀歪了几下头,故意气着司马光。
司马光无奈,由着她去。虽是这般说,其实去不去早已由不得他了。张儒秀想去,他又怎么能不陪着她去呢?不过是嘴硬心软罢了。
“那这两日,你就陪我待在院里罢。”司马光笑道。
张儒秀道好。
歇歇也好,忙活了大半年,
元日里,贴春红,谁家青丝笑寒风。
春红贴上去,响了鞭炮声,满地红屑,新年便到了。
年三十守岁,一夜都不得合眼。
司马光怕张儒秀累着,白日里劝她去床榻上睡会儿,睡得越久越好,免得晚间打瞌睡,熬不到正旦日。
张儒秀醒醒睡睡,醒来总是看见司马光伏在案桌上写字。恍惚之间,都觉着仍在梦里一般。
“不睡了么?今晚可是要一直守着的。”司马光发现了床榻上的动静,开口说道。
张儒秀摇摇头。歇息的几日她过得分外颓废,彻底散漫下去。
反观司马光,说是歇息,不如说是换了个地方办公。人仍是早睡早起,醒来就跑去书房读书写字,一刻都不想耽误。
也正是在这两三日里,张儒秀也对他有了个更深的了解。司马光总能把那些旁人暗中枯燥的事做出乐趣来。
笔墨丹青间,往往就抒出情来。
前些年随父四处游历,司马光也写了不少记闻,只是文不成著,随想随记,写上纸上。张儒秀对这些事感兴趣,司马光才稍稍整理了二三,待她百般无赖时递上去,叫她看。
除却这些笔记记闻,司马光也极为喜爱作画,多是些花鸟竹石。他也为张儒秀作了许多画,只是不曾告知过她罢了。
他愈是自律,便愈是衬着张儒秀散漫。
“今晚肯定不瞌睡!”张儒秀忿忿下床,一边嘟囔道。
司马光笔锋一顿,继而又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