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新官上任前,他是不会同现今这般焦虑的。
“你怎会觉着你不会成为那位步步高升的官呢?”张儒秀贴在他耳旁,轻声说着,“你信得过我么?”
司马光点头,却对这话不解。
不过未等他出声询问,张儒秀又补了句:“信我就好。你要相信我看人的眼光。我说你日后能直升馆阁,你就能进去。我说你日后能为一朝宰相,你就能……”
话还未说完,便被司马光给捂住了嘴。
“这话可不能乱说。”司马光声音低沉,夹着几分慌乱。
张儒秀见他难得失态,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
瞧她这幅模样,司马光才松了口气,把手放了下来。
谁知他的手刚刚抽离开来,便被张儒秀给牵了住。
“不要着急,万事到头都讲究个细水长流。慢慢磨,定能瞧见方向。”张儒秀笑道,一面安慰着司马光。
“那就慢慢等罢。”司马光应着话,只把张儒秀的手牵得更紧。
十二月初三,司马光同张儒秀来到了汴京。
宝元元年他们曾在汴京城待过一段时日,如今再来,瞧见榆柳与曲桥,难免多生感慨。
九州桥那片依旧繁华,东华门外士子来来往往,偶尔朝皇城望去,留下一阵叹息。
龙津桥之上,只比宝元年间多建了几座小亭。桥下湖面之上,行过小舟,缓缓朝前驶着,随它通到哪条河道上去。
矾楼雅间里,几位闲来无事的朝官吃着热酒,隔着层层珠帘,戏谑着那帮行首与小姐。
汴京到处是朱墙绿瓦,古藤盘踞而上,青绿的榆柳也褪了色,到处都覆着层雪,素白自楼阁寰宇而下,深入茶棚酒馆之上,素净景里还夹杂着头陀诵经声与摊贩的吆喝声,在萧瑟天里增了分烟火气。
初二晚间正巧下了场小雪,到今早时,路面上扑着一层薄雪。脚踩上去,传来鞋靴深陷其中的吱呀声。
司马光下车,给张儒秀递了手,托人下来。他要去销假,张儒秀便带着一众仆从便寻了个馆子歇息着。
“娘子,奔波许久,喝口茶罢。”晴末端上一盏热茶,递到张儒秀面前。
茶盏里冒着腾腾热气,便更衬得寒冬冷天。
张儒秀见晴末穿得单薄,心里满是心疼。
“去翻个厚外罩披上去罢。外面天冷,你穿得又这般单薄。往后还要赶路呢,万一生了病,可如何是好。”张儒秀接过茶盏,说道。
晴末自知理亏,一时又念着自家娘子心善,赶忙去披了外罩,不多打扰她。
歇了半晌,张儒秀正感无趣时,便见司马光匆匆走了过来。
“忙完了?”张儒秀起身接着他。
瞧出来司马光赶得急,衣氅上都升了一层冰霜。从外面过来,呼着冷气,一身冷冽之意。
“是啊,忙完了。司里交代了些事宜,又照例走了些过程。我怕你等得无聊,处理完便赶紧走过来了。”
司马光从冷天里赶来,手还热着。反倒是张儒秀,在点着火炉的小屋里待着,手还是那般凉。
司马光牵着她的手,往屋里面走。
“如今销假的事也办完了,要赶紧回滑州么?”张儒秀拿不准这事,便出声询问着司马光。
她想着先前的赶路情状,本以为司马光会开口说是。却不曾想,司马光听过这般话之后,并不急着回话。只是带着她走到窗子边,瞧着阁楼下的景。
“你瞧。”司马光伸出手,指向一处。
“过了几年,汴京城里还是那般景色呢,半点未变。”司马光手指点到处,是大内禁中。
张儒秀点头说是,不明觉厉。
司马光瞧她一脸疑惑,低眉敛目,轻笑着她的无心。
“既然事情都办完了,那就不急着赶路了。下去走一走罢,今日离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司马光说得动情,叫张儒秀口中拒绝的话也无法说出。
“随你。”张儒秀歪着头回道。
司马光牵着张儒秀的手,走在长街之上。
“这条街……”张儒秀望着街旁熟悉的景,心下一片了然。
这正是二人初次的地方。
那时她方穿越而来,一脚踢碎了街边摆着的水瓮。众人围观议论之时,是司马光出现,给她解了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