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方才我那话还没说完。二姐说的是既然庞之道有事来不了,那她便不去二人先前约好的地儿了,可并没有说她今日就不去其他地儿了。二姐说她心里不舒畅,想去再量几身衣裳,游个湖,散下心。”张儒秀一字一句地解释道,生怕漏了什么信息。
果不其然,这话说出口后,那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
“想必现在,她已出府了。”张儒秀又补充道。
“出去了?怎么不同我说一声?”张存有些惊讶地问道。
不过下一刻,他又言:“罢了罢了,都是一厢情愿的事。她想怎样便怎样罢,只要欢心就行。”
大娘子附和地点点头,颇为欣慰。
这幕张家人觉着没什么不妥,只是在司马光看来,便觉着张存的脾性太宽容了些。先前他只知晓张存是位极其注重礼数的相公,却不曾想,原来他对子女如此上心。
这样便好……
想到此处,司马光的视线便停在了张儒秀身上。脑里乱哄哄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既然如此,三姐,今日你便同君实待在一起罢。”张存说道。他那叫四人一同出游的想法早已破碎,不过好在他对司马君实还是比较了解的。把三姐托付给他,这颗心也能落得下去。
“好。”张儒秀答道。视线一转,正好同司马光的视线相撞。一时两两相对,还是司马光先行避开了眼,脸皮红了几分。
“好了,该交代的我也都交代过了。你俩出了这府,便是自己做主了,想去哪儿随你们自己罢。”张存说罢,摆摆手示意。
于是司马光同张儒秀便在张府上下数十口人的注视下离去。至于这出行工具,司马光还是骑上了那匹马,而张儒秀坐上了马车。二人按着之前说好的规划,出发去矾楼。
只是张儒秀总觉着,二人这般并行,氛围倒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马车在前,单马在后,一前一后,任谁都觉着这是下人护送贵人的场景,任谁都不会联想到,这一前一后分开走的两人,其实是要去约会的一对佳偶。
张儒秀在马车上如坐针毡,回头看看身后不远处的司马光,人倒还是那副清清淡淡无欲无求的模样,只是眉头稍稍皱了起来。
就在张儒秀将这皱眉理解成“他也觉着气氛怪异”之时,突然瞧见了一句弹幕。
“西夏不得不防,可如何防?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话一出,可真是叫张儒秀也百思不得其解起来。
她原以为司马光终于跟自己处在了一个频道上,不曾想,人家的心还在国事上,根本就没转过来。
得了如此一位根正苗红的好青年,按理说是该高兴的。只是……
罢了罢了,等着司马光主动,不知要等到何时。主动出击才有故事。
“光哥!”张儒秀唤道。
这一声说出口,司马光发愣的眼立马亮了起来。他张了张口,却觉着二人相距甚远,自己的话会被风吞个干净,便驾马走快几步,同马车并行。
“怎么了,舒云?可是有什么事?”司马光问道。
张儒秀看着车帘外一脸疑惑的司马光,总有种看自家傻儿子的感觉。这会儿,她好似失去了那种世俗的欲望,问就是实在冲不动了。方才那句弹幕一出,兴致减半。
早知道就不看了,徒增烦恼。
“你能同我说说,西夏的事么?”张儒秀问道。
她存心逗着司马光,瞧他对这事这般上心,不如顺着他的思路聊下去,省得到时二人半晌无话可言,干坐着也是难堪。
“什么?舒云,你真的想听么?”司马光眸中一亮,莫名迸发出希望来。
“噗嗤。”张儒秀被他这一副兴高采烈的“大狗狗”样逗笑,不仅如此,此时司马光头上又来了一条弹幕,更逗得张儒秀忍俊不禁。
“她想听,可是我却怕自己说不清楚。若是她嫌我,可怎么办呢?”
原来还是在意她的感受的。
“无妨,你说便是。我本就对这局势不甚清楚,你只说出你知道的事便好,其余的,我自会分辨。”张儒秀开口宽慰道。
这话一开口,司马光那皱着的眉头立马平了起来。
“我以为……”
于是在接下来半个时辰中,司马光滔滔不绝地说着西夏的局势,一刻都不曾停歇。
张儒秀从他的话中,也是收获了许多新知。许多事她只知道个现状,司马光这么一说,倒是叫她了解到这些现状产生的原因。
譬如这马匹供应问题。自宋建朝以来,凡能控制燕赵、陕西一带,马匹供应便不成问题。而如今陕西大部分地区都被西夏掌握着,燕赵又在辽人手中,故而整个王朝,马匹供应都十分紧张。
汴京城内,能骑上高头大马的,尽是些春风得意的士大夫或是家境良好的世家子弟。
司马光早先从父游历,便在陕西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对这西夏问题自然是上心许多。
不过司马光这一路上话不曾断,虽是解了张儒秀心中存着的不少疑惑,自己的嗓子却哑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