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司马光便被张儒秀成功拿捏住了。他眸中困惑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亮。
这种清亮,张儒秀再熟悉不过。方才二人来时讨论西夏时,司马光眸中,便是这般光景。
不愧是人民的好公仆,一说民生社稷就来劲了。
“舒云所言极是,倒是叫我豁然开朗。”司马光笑道,他蓦地发觉,此刻张儒秀的身姿映着窗外透来的光,整个人好似从光中现身一般。那光照出了斑驳,落在张儒秀身后,随她的动作而摆动。
“那便好,解了你的惑倒也叫我颇为欣喜。”张儒秀说罢,拉开身旁一椅高凳,又对还在傻站着的司马光说道:“坐罢,你的凳我可不管拉开。”
司马光听到她的话,也觉自己颇为迟钝,忙拉了高凳坐到张儒秀的对面。
“方才你嗓子都哑一些,快喝点茶润润罢。”张儒秀说道。
“哑了?有么?”司马光有些惊诧地问道。他方才一直同张儒秀说话,说得沉浸,并未注意到自己嗓子的异样。
“自然。”张儒秀点点头,揪起茶壶上方的柄环就想给司马光身前的茶盏里倒茶。
谁知司马光也在同一刻拿起了那茶柄,他并未想到张儒秀会跟自己倒茶。
于是二人的手便覆到了一起,张儒秀的手覆于茶柄环之上,而司马光的手覆在张儒秀的手之上。许是茶水的温热太过绵长,又或是谁的心狂跳不已,热气黏住了二人的手,叫这二人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黏在一起,颇为旖旎。
“咳咳,是我失礼了。”司马光飞快地抽回手,颇为愧疚地说道。
说罢,面上红了几分。
看见对面的人一脸无措,张儒秀的逗弄之心又升了起来。
“怎么,这壶茶水这么热?从官人手心里烧了一层汗还不作罢,还烧到了官人面颊上去,久久不散?”
“方在实在唐突,我……”司马光说话间头低了几分,不敢再直视张儒秀。
“好啦,没事。看你嗓子哑的,话都连不成整句了。”张儒秀笑笑,也不再逗他,话间也给了个台阶下。说罢,又提起那柄环给司马光倒了盏茶。
“喝罢,过几日你有要事去做呢。身子骨要紧,可不能耽误了要事。”张儒秀说道。
她觉得,自己要是再加上一句“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那简直是在玩女霸总与男白花的游戏了。
这方司马光心思都在张儒秀给自己倒茶上去,根本没注意到张儒秀说的“要事”。
其实按张儒秀的思路,这要事是她来委婉提醒司马光跟自己说说殿试情况的。她心里想知道司马光考得如何,只是不好明面儿上去问,败坏气氛。而这要事,便是官家赏的“琼林宴”,张儒秀深信司马光定是会去赴宴的,所以才叫他养好嗓子。
只是谁知,司马光听了她的话,只是默默饮茶,没说这殿试方面的事。只是他饮茶时,止不住地疯狂回想方才那手心里的触感。
张儒秀的手背在他的手心下压着,那时二人都愣在原地,只是张儒秀的手指却蜷曲了几下,甚至经脉间的跳动,也能模糊感受到。
许是热茶下肚,又或是因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司马光觉着,自己心窝子里暖烘烘的,像是被暖炉烘炙着一般。心底蓦地升起一股葳蕤的火苗,劈啪作响,烧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之上。
司马光笑笑,流杯曲沼间,好似醍醐灌顶,某些事上,他逐渐明晰了方向。
“舒云。”司马光唤道。
这声极轻,轻得叫张儒秀以为,那只是夹在推杯换盏之间的杂声。
“怎么了?”张儒秀回道。
她的声音也学着司马光,轻薄却又坚定。
“你可愿叫窗子开得大一点?”司马光说道。
张儒秀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原来那扇小窗是紧关着的。而雅间又帘幔重重,这样一看,倒是叫人觉着雅间的闷得慌。
张儒秀点点头,说道:“开一些吧。”这话之意,便是叫司马光去开窗了。
“好。”司马光说罢,便起身朝窗边走去。
司马光一站起来,衣襟便顺势而下铺展开来,他的身姿走过去时挡住了透过来的光,影斜倚在张儒秀脚边,无限延长。
张儒秀看过去,瞧见司马光正解着锁着窗的窗链,指节翻飞,几下就解开来。衣袖一起一落间,窗子便被推开,对面的楼宇与榆柳便映入眼帘,不远处的嬉笑声也顺势飘了过来。
只是美景在前,张儒秀眼中却充盈着司马光那被衣袍遮住的腰身与修长的双腿。外面的风吹了过来,衣袍随意摆动了下,之后便沉寂下来。
张儒秀将景与美人尽收眼中,含笑盯着司马光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PS:文中关于矾楼的部分描写来自于百度百科与《东京梦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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