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您就别难受了, 这官位是官家定的。进士能赐给多大的官?再说了,君实哥哥也不过二十岁而已,往后还有的是机会呢。”张儒秀说道。她平日里光哥光哥的,叫习惯了。如今在旁人面前提起司马光,总要颇为羞怯地称人一声“好哥哥”,真是叫她脸红。
张儒秀这话本是想开解大娘子的,谁知话一出口倒是叫人又恼了起来。
“你听听你说的是些什么话!这还没嫁过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撇了。”大娘子抱怨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儒秀莫名被冤枉,也是满腹委屈。
“好了,莫要闹了。进士入仕官不大,是官家定下的规矩。华州判官只是开端,君实定能走得更远,夫人莫要再多想了。”眼见大娘子情绪愈发激动,张存没法子,便低声安慰道。
“我又如何不懂这些?不过是心疼三姐罢了。”大娘子在张存一声声的低哄中情绪逐渐平复,此刻也知自己在小辈面前失了态,便赶忙推开张存,拿着绢巾擦着泪。
“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况和中兄家一直是名门望族,纵使遭遇不顺,又岂会一朝沦为市井小家?三姐跟着人家,不大会吃苦。”张存说道。
“阿娘你放心罢,我去那边,肯定会吃得白白胖胖的。”张儒秀窜过去拉着大娘子的手臂竭力撒娇。
“阿娘你放心罢,我定不会叫人欺负三姐!”二姐也跑过去往大娘子身上蹭。
大娘子被左右夹击,一时间手中的绢巾都不知要摆放到何处。
张存见势,走到大娘子面前,手接过绢巾,替她拭着泪。
“你们爷仨儿真是……”大娘子被磨得被法子,破涕为笑。
午后,张儒秀本想着偷摸把城南的事简单了结一下,毕竟婚期将近,她确实没多少精力再去经营城南铺子。一番乔装,本来就快要出了大门口,谁知过最后一道连廊时正巧碰上迎面走来的大娘子,她直接被当场抓包。
“三姐,穿得这般素气,是要去哪儿啊?”大娘子拦着张儒秀,问道。
“我去找君实哥哥!”张儒秀临时把司马光拉过来当挡箭牌,大言不惭道。
“司马二哥?就我知道的,人今日并未给你来信呐。”大娘子早看出了张儒秀的小把戏,迂回地说道。
“啊?”张儒秀微微一愣。
她同司马光来回传信这事,怎么就落到大娘子耳中了呢?
“你的那些事,还能瞒得过我?”大娘子笑道。
“你这身打扮,是想去城南罢?三姐,你怎么不听劝呢!”大娘子言语间有些气恼。
“我是想去把那铺子关着的。”张儒秀回道。
“仅仅是如此?不再多做一些事?譬如挂个招牌、吆喝几声之类的?”大娘子听了她的解释,气消了大半,此时揶揄着言语。
“千真万确,娘娘你可要信我!”张儒秀挽着大娘子的胳膊,急着解释道,生怕晚了一刻再生些误会。
“瞧把你吓的。既是如此,那你乘上马车赶快去把事给了结了。你这事一日不平,我便无心派人去铺房。”大娘子说道。
大娘子口中的“铺房”,便是结亲前天,即五月十六那日,女家要派些养娘到男家挂帐子,在新房里铺置新婚物件。这些事都是由大娘子操心着。偏偏这段时日她又操心着张儒秀在城南的事,一心多用,未免叫人操劳过度。
“娘娘真好!”张儒秀又同大娘子说了好些腻歪的话,才乘车出府,去往城南。
玉仙观依然是香火不绝,来往为客,对街仍是繁华模样,同张儒秀第一次到这处时所看见的场景别无二致。
张儒秀在城南好说歹说也是小有名气。这刚下了马车,从暗巷走出,便被人认了出来。
不过那人也只是夸赞了她两三句而已,并未掀起大风波。
张儒秀一路快走到自己的小铺子前,想着自己刚开业就要关门大吉,又想到自己还没把租店位的钱给挣过来就要搬走,一时恻隐之心大动。
“小娘子,今日都过了你平日里开门的时辰了,你还不赶快揽人啊?”邻铺的小店里颇为好奇地问道。
“这铺子不开了,我今日来就是把物件都搬走,把牌匾卸下来的。”张儒秀说道。
“不开了?你这铺不刚开张么?”小店里从铺子里探出头,此刻铺里的客人也不多,他的闲心便生了出来。
“是啊,世事无常,家里出了一些事,这桩生意是做不下去了。”张儒秀感慨道。
“这样啊……真是可惜,我看你平日里的生意还算挺好。”小店里一番感慨。
“是么?往来的不过是几个人罢了。”张儒秀这会儿莫名谦虚了起来。实在不是她装腔作势,主要是小店里背后的这家邻铺客流量太过稀少,自己给人家留几分面子罢了。
“哪有哪有。”小店里像是听不懂张儒秀话中深意一般,继续夸着她。
“你这小铺虽是开铺不久,做的还尽是些末流生意,可回头客可不少呢。我还见着一人,自你开铺,便隔三差五地往你这处徘徊呢!”
小店里这一句连贬带夸,弄得张儒秀一脸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