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 张存在询问司马光对于科举录人的见解。
北宋在录取士子时,某些时候格外照顾北方士子。
后晋石敬瑭割燕云十六州给辽国后, 辽便有了大批精兵,不久便兴兵南下。赵匡胤上台后向北伐辽, 大败, 自此宋一转态势,成为守方。
宋与辽战火不断, 而临近辽的河北路便常受战火摧残, 士子半日读书, 半日抗战,勇绩突出。北方水深火热,然南方安逸富足,俨然太平之景。南境安康,自然多生进士状元,南北境发展不均。因着河北士子少而贡献大,故而官家下旨时,扩大范围,多关照北方士子。譬如科举录士时,南北士子考绩相同,则优先录用北方士子。
这事定下了许久,然近来汴京城中又刮来不少风声,声势虽小,却也总是存在着。
张存看待事从不以事小为由,将任何一件事搁置在旁。如今他借小问大,实则是在拐着弯问司马光对“公平”一词的理解。另外也有一点,张存也是位河北人,也曾参与过守城战斗。战后第二年,他便中了进士。不过当时他也是被人好生挖苦了一番,说他靠着打仗上位,腹中没有真才实学。张存问这个问题,也是存了些要女婿给他正名的私心。
司马光又如何不知?不过他只是引经据典的解释一些现象,又说了些趋势罢了。张存是他的长辈,他自然不能敛足锋芒全冲着岳丈去。司马光的言辞委婉,却也暖了张存的心。
后来,司马光又问了张存一些官家对西夏的想法。张存身为殿中侍御史,自然有机会同官家多见,也自然更知晓些官家的心思。
张存听到这话,面露难意。
李元昊今年自立为“大夏”,此后便一直找些法子朝大宋边境挑衅,两国时有摩擦。李元昊手段强硬,不过几月来,便叫人修筑堡寨、打探情报,甚至肆意贿赂大宋官员。李元昊的那句“习练干戈,杜绝朝贡,小则恣行讨掠,大则侵夺边僵”令朝中上下惴惴不安。
西夏已成猛虎之势,两国必有一战。官家自然知晓这点,故而近来上朝时也多提到这些。只是官家,目前似是也难做个定夺。
说到这处,张存饮下酒,长吁一声。
司马光自然懂得张存心里的难处。自澶渊之盟以来,宋多年未经大战,军中一批老将也接连离世,如今军中,早已是腐败落后,松懈散漫之景。而西夏攻势尽显,两方想比,又如何不叫人担忧?
司马光说了好些针砭时弊的话,一语中的,倒是叫浸在迷惘中的张存清醒不少。
二人饮了许多酒,觥筹交错间,尽是肆意承乐。
张儒秀侧目透过屏风看过去,只看到司马光端坐着的背影。不知怎的,张儒秀蓦地就想起今早司马光叫醒她时,无意间露出的小片胸膛。当时她刚醒一脸懵懂,自然没在意这番细节。如今不知怎的就想了起来。
要说起来的话,司马光身材还挺好。衣襟里包裹着一副年轻健壮的身骨,胸膛下的心跳动有力……
“这么粘人呐,一直瞧着人家。”二姐看着张儒秀望着屏风一脸出神的样子,调侃道。
“没有没有,他的身材也就那样过得去罢。”张儒秀意识到自己失了态,赶忙说话掩饰着自己,却不曾想这话倒是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还不承认?人二哥的身材如何看来你心里十分清楚。”二姐笑道。
“哪有啊?二姐你净瞎说乱绉。”张儒秀作势同二姐打闹,蓦地发现大娘子不知何时离了席。
“娘娘呢?怎么走了?”张儒秀问道。
“你个小没良心的。娘娘已走了多刻,你还没注意到,怕是心都飞到屏风那边去了罢。”二姐还在调侃着。
张儒秀听罢,正了神色,道:“好二姐,你别说诨话了。快同我说说。”
二姐听罢,开口问道:“你想想,今早来时你可见了大姐?”
张儒秀摇摇头,道:“大姐没在啊,我知道这事。不过按说她也会在家里待上几日再走啊,怎么人就不见了呢?这和娘娘又什么关系么?”
“大姐她确实不走,不过李令史那边有急事,便先匆忙赶了回去。今早大姐她不在,是到城东买物件去了。李令史家的小弟李教听闻他哥携家眷来了岳家,便托人捎些物件回来。李教要得急,大姐也推脱不开,今早便去了城东。这不,摆宴时刚回来,不过身子不太舒服,便辞了宴,去屋里休养去了。娘娘也是听了信儿,去瞧大姐去了。”二姐说道。
张儒秀听罢,在脑里仔细捋了下大姐这事。
“这李小官人事可真多,大姐好不容易回次母家,他便托人办事。”张儒秀抱怨道。
二姐听罢,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末了,还补充道:“李小官人嗜酒如命,常有酒后闹事,仗着背后有李令史这层关系,肆意妄为。李令史已经替他摆平了许多事,也颇为气恼地叫他收敛一些。可人非是不听,还是那般不成器的浑样子。因着这事,大姐同李令史的关系也僵了几分。我看啊,这李小官人若是再这般作风,迟早得出事。”
张儒秀第一次见到二姐这般义愤填膺的模样,便知这李小官人行事的确放浪形骸。
二姐说罢,似觉方才描述不全,便又说道:“李小官人虽是不成器,托了李老丈人和李令史的福,在汴京城里还算是乐得自在。可他实在是欺人太甚。他在城中,想要什么物件,自然可以自己派人去买,可他却偏叫大姐去,这岂不是在欺辱人?大姐奔波操劳,他却耽于风月,整日花天酒地,不知礼数为何物。李家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招惹了这般冤家。”
二姐话音刚落,张儒秀便捂住了她的嘴。
“你这话亏得是在我面前说出来的,要是落在旁人的耳里,指不定怎么污蔑你呢。”张儒秀说道。
二姐却满不在意地掰开张儒秀的手,道:“难道我说的不在理?他做了这般欺人之事,仗着我张家如今事多,没空理他,便愈发得意,真是叫人看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