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你怎么了?”司马光刚醒,声音满是沙哑。
“啊?你醒了?我……我没怎么。”张儒秀正闷声挠着痒,突然被打断,赶忙将手伸了回来,规规矩矩地摆到了身侧,话里满是仓促。
“是么?你没骗我?”司马光转身面向她,存疑道。
在司马光求知欲爆棚的目光下,张儒秀苦涩一笑,诚实交代着:“赤疹起了而已,不妨事不妨事。”说罢,手捏着被褥往上一拉,只露出个头来。
张儒秀以为司马光这性子肯定会继续问下去,便做好了解释的准备。谁知被褥这么一摩擦,司马光话都没说,直接转过身去把背留给张儒秀。
“怎……怎么了?”张儒秀被他这一动作搞得措不及防,小心翼翼地问道。
“咳……没事。”司马光假意地咳了几下,声音也慢慢低了下去。
“我就是,有点冷而已,捂一会儿应该就可以了。”
冷?张儒秀闻言,抬头看看窗子处。天还没亮,屋外的景还是带着一层灰蒙。不过院里的下人一向起得早,提着灯炊火渐升。不过如今正值盛夏,被衾都是一层薄絮,又怎么会冷呢?
“你真的没事?是不是发烧了?你先转过来让我看看。”张儒秀坐起来,拍拍司马光的脊背,示意叫他转过来。
司马光听罢,心里无奈又感动。他要是转过去,那真是失了礼。
“岁岁,真的没事,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再睡会儿罢,我一会儿就好。”司马光不肯转身,闷声说道。
张儒秀自然不信,几番劝说后无功,心里一怒,掰着司马光的肩就给人扭正了过来。
这一扭,被褥一动,张儒秀随意一瞄,就瞧见了藏在被褥下的一个若隐若现的凸起。
……
张儒秀愣了小半刻,心里一惊,又给人扭了回去。
那小半刻,二人都像是僵住一般,双双瞪眼,不知如何自处。
半晌,张儒秀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我失礼了……光哥,你不要生气。”
她把司马光当大哥一般对待,待着待着待成了好姐妹,却忘了,司马光也是个男人。
他人是清淡温和,可男人有的所有反应,他自然也不会少。
司马光听了她这话,也是沉了半刻,才缓缓回道:“没事,是我失礼了。”
这么一吓,张儒秀腹上也不痒不痛了起来。
她以为司马光会把这起疹的事情忘了个干净。后来才发现,司马光不说,却只是把所有事记在心里,必要的时候才袒露出来给人看。
这个必要时候,便是七月初七,搬家起程之日,司马光拿了一个不算小的箱匣,里面都是些治病的药。不过如今搬家繁忙之际,张儒秀也存了眼色,不欲同人多说。
汴京的七月异常炎热,哪怕铺了冰,暑意还是久消不去。
赶路自然要早起,张儒秀特意穿了身轻薄的外襟,头发高高盘起,拿着蒲扇一摇一摇,催着下人搬着物件。
她屋里随行的女使便只有晴末晴连二人,旁的人到了华州也能再觅。司马池携着聂娘子站在府门前交代着事,生怕有任何纰漏。
上路前,聂娘子拉着张儒秀的手,叫她先赶路,路上若是不适随时提出,有驿券自然好办事。张儒秀自然连连点头说好附和着。华州与同州相距的近,见人也自然容易。
说罢最后一句道珍重的话,张儒秀同司马光上了车,马夫见状,策马驶路去。
司马光一上车,心思自然归到了张儒秀身上。这一去,少说也要吃不少苦。司马光想开口说些安慰话,可见张儒秀掀着车帘一脸激动地朝后挥手,便也作罢。
赶路趁早,打更行陀才方敲了锣,车已经驶到了外城,眼看着就快要出新宋门。
出了新宋门,便是离了汴州,去往旁的路郡了。
在驶出新宋门前,张儒秀一直掀着车帘,手举得累了,便会放下换另一只手撑着来。
她开了许久未见的弹幕,看见弹幕的一瞬,差点流出泪来。
红日出升,里外城的百姓也离了家,开始摆摊生计。热风扑面而来,喧闹声也传入耳中。
汴京城中的一切心声,都汇在了张儒秀眼前。
“后会有期。”张儒秀看见一句鎏金的弹幕,没有来源,就这么直挺挺地出现在她面前。
文牒交付后,马车辘辘驶出了新宋门,弹幕也消失不见。
张儒秀放下车帘,转过身来,怅惘若失。
阳春三月到热腾七月,她在汴京城中短暂地扎了根,熟识了景之后,就要离开前去另一个地儿。
熟识,分离,周而复始,循环往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