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脑子里整天惦记她身子,近乎魔怔的男人不会注意到她的小心思,却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已经换了灵魂,是那个对她说过,他可以伪装成任何模样,骨子里是一个坏人的男人。阿宝不知道她的那点小心思被顾俊看在眼里,而顾俊今日打算给她一个教训,并告诉她事实残酷。顾俊看了她一眼,阿宝还在讲今天她干了什么,做了什么,极力让顾俊因为她多干活而高兴,再差两步就可以给顾俊捏被角。
顾俊眨了一下眼睛,继而看了阿宝一眼,闭上了眼道:“不要在我面前自作聪明了,只要你成为了我的媳妇儿,到了木棉城征兵之日,一封休书,我放你自由,从此你我两不相欠,若是你不答应,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给我顾家的人配了多少次泻药,下毒了没有?我爹的死亡是不是与你有关系……”
“我……”阿宝脸上的笑容很僵硬,想要解释,顾俊打断她道:“你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有些事我知道,只是我没在乎而已,只要你做到上面我说的,你我各自安好,如果你做不到,我会让你做到的,我想你应该不想见识到我的手段。”顾俊从始至终并没有睁开眼睛,平平淡淡的就像诉说一种事实,换做之前阿宝会装傻解释一下,只是相公话里那句配了多少次泻药让阿宝慌了,这比这对心如蛇蝎的母子对她另有所图更难以接受,一个男人,还是个病秧子,可以接受明知别人下药自己被折腾得死去活来,隐忍到现在只为达成目的。
不知道为什么,当罪恶被揭穿的时候,阿宝突然松了一口气,不过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真的不会追究了吗阿宝表示怀疑,不过不能承认的事绝不能承认,这是神仙的教导,于是阿宝委屈哭诉道,冤枉。她真的是冤枉,那是村里黄婶告诉它可以清火解毒的草药,要是草药有问题,不是黄婶弄错了,就是她故意想害你,反正黄婶与张氏半斤八两,都不是好东西。
再说阿宝如此蠢笨,弄错或者放多了草药也是有可能的。
换作神仙的指点,人家说有一千种办法弄死你们一家子,神不知鬼不觉,还不带重样的。
当时顾俊就给阿宝推荐了四副毒药,就地取材,中毒之人会受尽折磨,还让村里那帮愚民挑不出错来。阿宝善良,并没有那么做,但在顾家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什么都不做又觉得对不起自己,偶尔给他们下了微量泻药,不至于经常跑茅厕,又会觉得不舒服阿宝记起这些,顾俊自然也想到了,没想丫头心依然不够狠,但哭学到精髓了,听那丫头哭诉竟然会觉得丫头说的是实话,这么愚蠢,心眼又直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如果不是顾俊曾亲眼见过小姑娘为了给顾家人下,泻,药,连自己都下的去手,让顾家的人栽在她手上还不会怀疑她,退一步讲顾家的人老弱病残,她自己年轻靠身体熬过去,既报复了顾家,还觉得心安理得。
眼前的这丫头的小心机不可小觑,看那架势顾俊不给过说法,今天这事没完没了了。
“好了,不要哭了。”顾俊打断阿宝的哭诉道:“再哭,就去把村长请过来。”
“请村长干嘛,”顾俊话一出,阿宝不哭了,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傻傻地问。
顾俊睁开眼,淡淡地看了阿宝一眼,阿宝立刻噤声,咬了咬唇角,低首避开顾俊的眼神,小声道:“娘让我进来换身衣服,过去当忙。”
阿宝转移话题,顾俊没拆穿她。
见顾俊没有开口,阿宝转身往四角衣柜而去,打开衣柜挑出顾俊不要的旧衣服,是一套短衫,当着顾俊的面脱下衣服换上土黄色的短衫,穿在阿宝身上显得略长,阿宝转身抚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对顾俊小心翼翼道:“那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过去了。”阿宝说着偷偷打量着顾俊的反应,顾俊一直盯着阿宝的方向像是望着阿宝,又像是看着某处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待阿宝转身快要出门的时候,顾俊突然开口道:“过去的事,我不在追究,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装疯卖傻了,只要你做到我要你做到的,我放你自由,说到做到。”阿宝听了还是下意识地回首,但在即将转身的时候止住了。顾俊说:“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也不爱你,可你不想成为我的女人,除非你我之间有一个人先死了。”
阿宝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但顾俊知道阿宝听见了,小丫头应该会考虑。
顾俊就是要渣也渣得明明白白。
阿宝和张氏没让顾俊等太久,收拾好灶房还给他铺上褥子就过来扶顾俊过去。而这个身子体弱多病,顾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独自坐起身靠在床上可见一斑。此时张氏与阿宝双双上前来搀扶顾俊没有拒绝。张氏的唠叨也一直没停过,不是指挥阿宝给顾俊穿鞋,打理衣裳,就是念叨灶房下雨漏雨,不适合居住。
看得出来张氏真的很怕顾俊,有意无意间都在避开顾俊的眼神。
顾俊眯了眯眼睛藏起眼中的锋芒。表现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摸样,做什么都要人伺候,刚搬进屋里坐在新铺的褥子上,就要求去茅厕,张氏提出用马桶,顾俊一个眼神扫过去,张氏立马噤声,张氏在左,阿宝在右,到了院子里茅厕外,通过破旧不堪的窗户看见里面圈养的猪圈里,一个猪圈里还有猪屎没有打扫,不见猪。而另一个圈里养了三只老母鸡。
三人到了门口,阿宝心里不愿意陪顾俊进去,表面上却非常殷勤,争着伺候顾俊如厕。张氏骂骂咧咧地嚷着刚下了大雨,地上积水,小心路滑,愿意搀扶顾俊进去。不过顾俊让张氏进屋去,留下了阿宝。
阿宝搀扶着顾俊回灶房的时候,张氏赶忙出来迎。
灶房里小桌上已经摆上了饭,刚熬的和之前熬的一起摆在桌上,张氏说:“俊儿,你刚刚就没有好好吃饭,我让阿宝又熬了一锅,阿宝扶俊儿过来坐下,一起吃。”阿宝看了下新熬的那锅粥正盛好了放在顾俊的位置上,垂眸道:“娘,阿宝还不饿,你们先吃。”过去确实也是这样的,都是阿宝伺候他们吃过之后,阿宝吃剩下的,几乎顿顿吃不饱。
张氏还没说什么,顾俊示意阿宝扶他过去,“哪那么多话,叫你吃就吃。”顾俊开口了,张氏看自己儿子一眼,心里不满全表现在脸上,没有开口阻止。而阿宝没坐上桌吃饭,顾俊不动筷子,眼见张氏把老实愚笨的阿宝骂了个狗血淋头,张氏怒道:“怎么?你还要为娘再请你一次。”
阿宝说着不敢不敢,站边上给自己盛了饭,看了顾俊的脸色,又瞧瞧张氏才在顾俊旁边坐下。阿宝正要开吃,顾俊对她伸手道:“我们两换换。”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是一个从头坏到尾的坏人,顾俊的坏从不掩饰喜欢就收藏一下,不喜欢江湖再见,祝小仙女们牛年大吉,财源滚滚
第6章 第六章
阿宝听了顾俊的话,伸手去拿筷子的手有点不自然,还是把收上盛好的粥递过去。
张氏看了顾俊一眼,不死心地劝道;“先前的粥已经凉了。”
顾俊:“我觉得这碗香。”此时顾俊已经接过阿宝递过来的粥,阿宝抬首冲顾俊莞尔一笑,心里问候了顾俊祖宗几句,不知道什么样的老畜牲才能生下这样缺德的小畜生。不过正对上顾俊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想起眼前这男人之前在房间里所说的话,阿宝继续微笑,“相公身子不好,我喂你?”
“好,”顾俊说。
张氏在旁边看着眼前这小两口从一开始的阿宝喂顾俊喝粥,到后面在顾俊要求下,变成你一口我一口,连吃过咸菜儿子都会从阿宝那儿争着吃,唯一还算庆幸的是除了阿宝这个傻的,一天到晚笑嘻嘻的傻子,儿子从始至终都没有笑过。
张氏见儿子喝了粥气色看起来是比往日好点,张氏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阿宝道:“俊儿你身子骨不好,加上又接连下了好几场雨,山路上滑,让阿宝陪你去堂屋里给你爹烧点纸,尽尽孝,其他的守坟,去山上烧纸什么的让阿宝代你去。”
顾俊待阿宝给他擦手之后,才应了张氏一声可以,而后扫了阿宝一眼,又道:“爹应该更喜欢娘去看他,陪他说说话,守坟去山上烧纸的事就辛苦母亲。”顾俊说着转而道:“阿宝还年轻,可以多干活,留她在家里伺候我,我会盯着她的,我刚搬出来的房间就需要重新休整,阿宝不是很能干吗?让她烧瓦,把我的房间和娘亲的房间都改成瓦房。”
让一个女人烧瓦阿宝虽然知道相公一家无人性,可没想到爹爹过世之后,相公连作为男人的尊严都不要了。
不是说阿宝不会做,只是眼前的男人太无耻。
武周是女帝执政,女子可参军,可为官,男女平等共治天下,可有的男人的骄傲刻在骨子里,但凡认为自己是个爷们,像烧瓦,耕田,打铁一般都是男子在做,当然女子都能上阵杀敌,烧瓦,打铁,耕田还是有女人的,只是在顾家村比较特别,村里的男人比较大男子主义,什么重活累活都是男人顶着,相对于来说顾家村的男人比较疼女人。可以说顾家村没一个女人烧瓦,耕田,打铁。
爹爹说,顾家村的女人是不用耕田,参加烧瓦的,更不可能打铁,除非顾家的爷们死绝了。
阿宝之前在顾家干活,再苦再累没做什么劳力活,没留下什么后遗症,而眼前的男人不是爷们,敢挑战祖宗定下的规矩,愿意被村里的人戳脊梁骨。
张氏听到顾俊的建议深深的看了顾俊一眼,但顾老汉过世给这个家造成了损失,村里有钱人家家家户户都盖起了瓦房,他们家因为给顾俊看病,像一个无底洞一样,不断往里投钱,家里的房子不说盖瓦房,连稻草卖了换钱给顾俊治病,连续几年没有给屋顶添稻草了,此时听顾俊让阿宝参与烧瓦,给家里盖瓦房,张氏面上有些过不去,心里欢喜,还是我儿聪明在老头子死后把这个家撑起来了。
再想远些,张氏甚至希望朝廷的征兵令来的晚些,让阿宝给她挣下更大的家底。
没错,阿宝是给张氏挣下更大的家底,因为顾俊命不长了,顾俊作为张氏唯一的儿子,张氏自然希望他长命百岁才好,可人啊,熬不过命,不论这些年为顾俊花了再多的钱,用文大夫的话说顾俊半只脚踏进阎王殿,能熬一天是一天。而张氏才年过半百,日子还长,别人巴望着她儿死了娶她儿媳妇,都应下了。
此时张氏心喜,可转念一想自家处境,顿时变成了一张苦瓜脸,此时顾老汉死了,还有儿媳妇和她在顾老汉坟前烧纸,若是日后……
“这几场雨下的突然,村里的窑子可能会停几天工,待我有空去问问,”张氏说着,换了笑脸对阿宝道:“宝啊,你要是没什么事,就照顾好我的俊儿,要是能给顾家留下一儿半女的,娘就是看见孙儿孙女出世,就闭眼睛了。”说到后面张氏长嘘短叹的,心里很明白顾家到了她这一代要绝香火了。
张氏说着收拾了灶台上几颗干果,带上香蜡纸钱,看样子是去山上祭拜顾老汉。
先让阿宝在家里照顾顾俊,顾俊打算让阿宝烧瓦补房顶这事就耽搁了下来。
顾俊表现的非常淡定,坐在灶房中腾出柴火铺就的床上看不出喜怒,等着阿宝用帕子汲水给他擦手擦脸。
阿宝也像没事人一样对着顾俊好言好语的哄着。完全看不出两人交锋的痕迹。
其实顾俊想物尽其用,阿宝今天躲过去烧瓦这一劫,可能明天又被顾俊提出来,因为顾俊搬到灶房住的原因之一就是要改建那间屋子,算是为他和阿宝两的洞房花烛夜准备的,其实顾俊心里还有点庆幸,幸好在顾老汉病逝之前他与阿宝已经成亲拜过堂了,否则顾老汉一死,除非孝堂里成亲,那就只有等三年守孝之后。不说这身子骨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依顾俊的眼光,女帝执政,下发诏令之事是不会因为一群书生耽误太久。这是顾俊把计划这么快提上来的原因。
搬到灶房住的另一个原因是阿宝有下药的前科,在顾俊眼里那算是过家家一样的小儿科,但顾家人近来比之前更狠,顾俊知道自己是什么德性,又不确定阿宝对顾家的怨恨积累到什么程度了。
顾俊不喜欢超出自己掌控的人或物,他需要什么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现在他身体状况还不允许他事事放狠话,还需步步为营,小心应对。需要在他身体不好的时候监视阿宝做吃食,给他煎药等。一举一动必须在他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今日提出让阿宝烧瓦换下自家的破茅草屋,张氏虽然提出延后,但没有拒绝。就算阿宝参与村里烧瓦的事不成,至少屋顶应该加点稻草,窗户也应该糊了。
顾俊琢磨着该为自己配一副什么草药,要周围就地取材最好。
前世坠下云端之后,一个人在修仙界闯荡,经常被人追杀,自然被逼出了一些活命的本事,寻常治病配药信手拈来。只不过借尸还魂后,顾俊替自己诊了脉,是先天不足,心律失衡之症。不能冲动,不能大喜大悲受刺激。那天病秧子突然一命呜呼,可能就是情绪太激动没挺过来。顾俊接受这身子之后,之前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很淡定。
阿宝不一样,顾家的人对她不好,阿宝知道。可眼前的相公像以前一样,又好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的相公时时刷新她以前对相公的认知。
没有开口闭口骂他,没有呼来喝去,可他带给阿宝的感觉比以前变得更狠了。
让阿宝想起梦里神仙说过的一句话,我天生就是坏人。
有人会天生就是坏人吗?阿宝想。面上却对一脸冷漠地顾俊微笑,“相公若是没什么事,阿宝扶你躺下?”阿宝说着伸手去给顾俊垫枕头,顾俊伸手捉住她的手,阻止道:“去把文大夫给我开的药给我拿来,我要检查。”
“啊?”阿宝以为听错了。相公什么时候关心药方了,而见到顾俊对她的话置之不理,只是吩咐她去做,不是与她商量,阿宝应了一声哦,回房间翻出文大夫开给顾骏还保留的所有药方,很大一摞,全部递给顾俊,顺时像个傻瓜一样,不经脑子的补了一句,“文大夫那个老头很讨厌,他说相公你日子不多了,随时都可能不在了。”
阿宝说着观察顾俊,若是之前相公听了暴跳如雷,不止痛骂阿宝,还会骂文大夫,闹着不吃药,身子会变得不好,接连会折腾好几天,然后喝更多的药才会缓过神来。
此时顾俊翻看着阿宝递过来的药方,挑出毛病一堆,不是缺药,就是药量过大,进补有余,调理温和性不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奉送给阿宝。
阿宝紧张,右手掐了掐左手小指指尖,脸上笑容放大,越显得憨傻笑道:“阿宝自然是希望相公长命百岁了,经文大夫一说,娘是吃不下睡不着,整天哀声叹气,阿宝这里难受。”阿宝说着抓起顾俊未拿药方的手,抓在手里顿觉这只手皮包骨头,很瘦,骨节分明,掌心没肉,觉得它无力,柔软。
把它放在胸,口,让它感受到自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