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一日内连着两件大事, 琉月王宫上上下下都紧绷着根弦,只想尽快将这几日过了,也不必如这般提心掉胆、寝食难安。
就连向来不动如山的王钦将军, 也显出副经年的疲态,却依旧不敢大意了, 虽说阖宫上下一派欢欣和乐,可他心内却隐隐现出不安。
春祭礼宴,虽都是举国欢庆的盛事,可与之而来的, 亦是亟待加强的城防宫禁。即便这盛宴自两年前便开始筹划准备, 可仅昨日他撞见的渎职消懈、失察贻误之类便已不下数起。
却也不好太过苛责, 数年间无有发生的嘉庆之喜,又与这位他们娇宠长大的公主相关, 即便再不谙世事之人, 也会自心底生发出股子欢喜。又是在靡靡和风的春日, 故而他纵使看到了, 多半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日头正好,巡查完最后一班宫禁,却犹觉不足,王钦预备再亲去各宫内紧要处复查一番。还未走近,便传来几声嗟怨。似乎是看守宫门的小侍卫。
“我说咱们这统领, 未免也思虑过度、紧张兮兮了些!多好的日子,就连王上与殿下都未丝毫忧惧,这位却巴不得一日巡察个八百遍!这叫什么, 净会折腾底下人!”
“听闻我一个宫中的弟兄说,这位大人年逾而立,却未娶妻成家, 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反正咱们不也没见他有别的事可打发了!”
“噫!听你这么说,我就能明白了。这是有那气没地儿发呀!只能干瞪着眼,难怪这几日一见他,那张脸沉得跟个深井的蛤蟆般!”
“唉,早知如此,咱就不该应允调到这上头来,还不如在城中巡防呢,至少也有个乐子不是......”
“......”
他武人出身,一身功夫炉火纯青,又恭肃沉稳、处事低调,这才得以成为这琉月王宫的统领将军。对侍卫的低声私语,自是一字不漏听了进去。
虽是私下妄议,且涉及上官,可他并不觉有所冒犯,只当是近日人多事繁才作此言。只是若因此差事失察,那便不可轻饶了。
正思量着该作何处置,不远处走来一位宫婢,似乎是公主殿下的近侍,模样清秀,有定均之姿,与他见过的这宫内的其他婢女不同。
走近了,见她躬身后,方听出几分忧色。
“你是说,殿下如今又私自出了宫?”
洛离点头应道,她虽也不太理解,可事实摆在面前,只能这般相信。
也是她近日来倏忽了,春祭与及笄宴已叫她分.身乏术,又是初经此事,多少带了些恭畏之心,唯愿将事情办好,因而已是数日没能合眼,哪里还顾得上这位公主殿下。
本想着宴会举办在即,只消一切按章进行便不会出错,便稍稍松了口气。谁知就在她与姜筠核对宴会所用之物的空子,这位公主就没了踪影。
只余下一封手书与换下的衣物。
是以,他们断定,公主又私自出宫了!
可至于去了何处,就不得而知了。而且观那手书上的语气,这位公主怕是铁了心地要离开,与往日的那些都不同......
王钦眼皮猛跳,看来果真是他大意了,最该要防着的,一直是这位上蹿下跳的主儿才对!
离晚宴尚不足两个时辰,公主又不知所踪,而各国宫贵已陆续动身,皆试图能在宴会前多讨到这位女子的欢心,即便他们大多数机会渺茫。
他稳定了心神,道:“先令倾云殿内的宫人一切照旧,不可擅自将此消息传扬出去。本官现在便出宫寻殿下,若是至晚未归......”
他虽也寻过公主多次,可今日这番情状,也是初次遇到,拿不准能否在晚宴前找回那位。
“不若婢女随大人一起。倾云殿内婢女出来之时已吩咐妥当,为殿下计他们也不会四处弘扬。如此一来,兴许能快些找到,也不必大人多费心神!”
王钦原正无思绪,见这婢女条理清晰,又的确慎重周到,便应了下来。
又觉其似乎是近年宫中的新面孔,不由开口道:“殿下得你,是琉月之幸。”
洛离闻后,心内虽喜,面上仍旧一副恭敬神色:“大人过誉了,琉月有大人,方乃一大幸事。大人鞠躬尽瘁,事事亲为,竭力护卫宫城安危,岂是奴婢这等萍草能比拟的。”
王钦轻笑不语,这女子的聪慧洞察,着实惊人,只怕方才那一幕都被她悉数听去,却依旧按捺不语。不过她神态纯良,谙晓方寸,的确是不可多得之人。
洛离的确听到了方才那番言语,也对这位统领将军的为人颇为敬重,这场关乎琉月的滔天盛事,或许在外人看来只是茶余饭后的乐言,可亲历过才觉其中责重任繁。
她与这位大人一样,只盼着能顺利结束便好。
两人亦不再紧留,不久便一齐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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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宁闲坐秋千上,等了又等,依旧没见到那人前来。
她绞尽脑汁,终于找出了缘由。
她好像,从未对容澈道过此处,更是未带他来过。即便那年据说他出现过,但终究二人未在此地相会过。
所以,就算容澈今日没能出现,也多半不是他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