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似乎下大了,没有停歇的棍棒重击像是巨重的岩石压在身躯上,压得他喘不过气,口腔鼻子中都是喷涌而出的血。
他半阖着双眼,看着天空,余光忽然落在远处,男人抱着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沉睡少女走到前方的黑色吉普车上。
上车时,男人似乎停顿了下,眼神含笑挑衅地看了过来。
江纵颓败地躺在地面上,手指紧紧抓着地面,手指抠出血痕,任由着身上不停的重击,仰头看着天,也终是没有丝毫反抗。
他感觉到在棍棒的打压下,全身的骨头仿佛碎裂,跟血融合,没有任何生命力的充满在身躯里。
他感觉到脑子里一片空洞,眼睛也快要看不见了,他要没有任何生命力了。
在闭上眼的那一刻,他在想——
如果再来一次,我会站在高楼别墅,做一个活在阳光下的人。
我会穿着一件得体西装,一身衿贵衣着,清隽雅致,沉稳挺拔,仿佛一个救世主去见你。
我也会,不顾一切……去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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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行星9327,祝大家得偿所愿。
# 月亮震动
第22章 日落
白月离开之后的第二天,江纵生了病,身上受了挺重的伤,要不是医生朋友担心他状况不太好去找他,估计都发现不了人已经剩下了半条命。
对于林满月来说,此时,是一个绝佳的刺杀机会。
如果江纵这个时间死了,不会有很多人知道的,尤其是白月。
她坐在熟悉的长椅上,手里还捏着那把弓箭,还没从思绪中挣脱,远处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走过来,轻笑着叫她:“白月小姐,好久不见。”
林月满歪头,手指一顿,仿佛没有听清:“什么?”
何少杰轻笑了声,眼神弯着,单手揣兜,微微低头看她:“白月小姐贵人多忘事啊,上次拍卖会,你买走了一个孔雀蓝的尾戒,还——拒绝了我的晚餐邀请。”
林月满皱眉,淡淡扫了人一眼,站起身从他旁边走过:“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何少杰看着女孩的背影,轻笑了一声,毫不在意她的冷漠,倏地跟上去:“白月小姐何必这样,拍卖了一个戒指而已,何必当做不认识,听说最近白月小姐家里出了事情,我们何家也算是商界数一数二的,白月小姐如果想要帮忙,我……”
林月满歪过头,神情淡漠凌冽,眼眸一抬,一双灵动的双眼犀利地看向他:“你叫我什么?”
何少杰愣怔了一下,随后低声笑赞叹道:“平雾大概没有哪张脸,能跟白月小姐相媲美。”
林月满眼神忽闪,皱眉问他:“我跟白月长得很像吗?”
何少杰懵了一下。
林月满懒得理会,转身离开。
一直走到拐角,手指摩挲着脸颊,目光紧盯着远处玻璃反射出来的人影,一点一点地划过她的五官。
手指落在眼眸处停下。
她跟白月长得很像。
连名字都有同一个字。
林月满对这里的人有什么长相并不清楚,她甚至不太记得住人的脸,可能是脸盲,又或者是其他的,对现在的她来说声音才是最好的辨别武器。
林月满忽然想起那天晚上,沈燕回嗓音含欲,是他从未见过的柔情婉转,叫的月月,在她印象里这从来都是对她的称呼,可是……现在有另外一个女孩出现了。
手指紧紧握着弓箭,目光逐渐变得犀利又阴狠。
她低垂着眸,牙齿咬破了唇,流出猩红的血来。
先生,你不能这样对我的。
她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往江纵的家里走去。
他被打的断了好几根骨头,那几个专门被派来的打手明显没有丝毫留情,以至于江纵此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还发着高烧。
这个时候,只要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要了一个人的命。
或许白振南说的对,太过弱小的人,没有那个能力保护别人。
一个本就生活在地狱里的贱种,就只能被那些权贵踩在脚下践踏。
先生是不是也是这样看她的?
她站在远处,盯着手表里传来的实时摄像,抿紧唇,握紧着拳头。
正当她准备转身去到江纵住处,猛然从画面中看到江纵的门口出现了一个人。
男人贼眉鼠眼地看向四周,手里藏着一个匕首,悄悄地开了江纵的门走进去。
医生去了医院给江纵抓药,漆黑的房间里只有江纵虚弱地躺在床上,紧阖着双眸没有丝毫意识,黑衣男人扯着嘴角嗤笑了一声,捏着手里的匕首,下一秒,狠狠地朝着少年的心脏刺去。
林月满盯着手表屏幕上,浑身仿佛被刺痛了一样,密密麻麻的痛意从头贯穿,被恐惧感包围,她的眼眸被风吹的有些泛酸,鼻尖通红,眼角泛起晶莹,抿着唇眼泪中眼角顺着往下滑,直直地敲打在手表上。
屏幕炸开,随着匕首直直往下,她没看到之后的画面。
眼前的画面逐渐变黑,手指扶着墙壁,支撑着身子,眼眸落在忽然下起的小雨上,雨水敲打树叶,地上的雪还没融化,天气太冷了,唇齿之间溢出痛吟声。
她倚靠在墙壁上,手指紧紧抓着凹凸不平的墙壁,眼前昏沉一片,不知道站了多久,眼眸仿佛失明,嗓音干痛,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醒的,只是恍然的一瞬,她睁开眼,看到自己正站在医院门口。
江纵躺在手术室里,里面的灯光闪着,显示着正在手术中。
地面上落了一地的血,应该是被匕首刺伤了心脏,又或是他反抗了。
整个场面一片凌乱。
外面坐着一个女人,正趴在另一个儒雅的男人身上哭,她看起来很伤心,嗓子都苦哑了。
她不堪地抓着男人手臂,眼眸猩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如果我再来早点就好了,如果我早点找到他,他也不会这样。”
男人抱着她轻声红,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心如绞痛,嗓音沙哑:“不关你的事儿,这都是意外,别哭了,会好的会好的。”
“不是。”女人痛苦欲绝:“如果不是我不小心,也不会把他弄丢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林月满也有些难过。
每个人都有爱的人,她拿起弓箭的时候,正在泯灭别人一生所期。
她不应该这样的。
一旁有医生走过,小护士很着急,捏着一个白色的单子走过去,叫着女人。
“你好!请问,是沈燕回的家属吗?”
女人抹着眼泪,站起身时身子晃了好几下,被旁边男人支撑着勉强站直。
“我,我在。”
护士颦眉:“请问您是他的家人吗?他的证件上,叫江纵?为什么——”
女人声音嘶哑着解释:“他之前,是叫沈燕回的,他,小时候被我弄丢了,他是叫阿回的。”
林月满眼神怔忪,手指中的弓箭重重砸在地上,长长的弓箭尖锐处划过腿部,刺破皮肤,血很快顺着往下流。
她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远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人,往后退了一步,脑子里像是被猛撞了一下,嗡的一声,失去听力。
骤然,眼前总是蒙着的一片迷雾似乎消散了,她看清楚了眼前所有的人,沈燕回的妈妈,爸爸,白月,花店老板,以及那个小护士的脸。
记忆中的所有人物声音与外貌对上,脑海里清楚记得,江纵跟沈燕回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而她,跟西装男人说的一般。
也同样是白月。
林月满眼眸逐渐泛起水雾,心脏被巨重的压着,手指紧紧揪着心脏处,感觉自己的呼吸被一点一点剥夺。
抓着弓箭转身跑出医院,林月满给那个熟悉的号码打了电话。
她站在海边,看着被冰封的海边,远处的灰蒙蒙的天,仿佛没有尽头。
她带着哭腔、声音歇斯底里,埋怨中带着痛苦不堪,仿佛徘徊在崩溃边缘。
“为什么,沈燕回,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我亲手杀了你。”
林月满最后一句话没说完,通讯被猛地断掉,她站在海滩,松开手,目光低垂,又是一场熟悉的场面。
目光落在黑色弓箭上,痛楚蔓延四肢百骸,喉咙腥甜,唇角的粘稠的血往下流。
她的手指摩擦着嘴角的血,手指摁压着刺透心脏的弓箭,微微转过身,看到了那个射出弓箭朝向自己的人。
女人穿着一件白色长裙,手里的弓箭再次沾染上鲜血,她的目光冰冷到仿佛极川,阳光照不进里面。
林月满全身的力气被抽离,身子重重倒在地上,眼眸一阖一张,恍然盯着天空的乌云看。
“你该死。”
林月满歪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溢出一丝很轻的笑,略显苍白无力。
女人颦眉:“你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动了杀他的念头,你应该意识到他是谁的。”
林月满仰着下颚,感觉到是冰凉的雨水打在自己身上,浑身冰凉,血液都快要停止循环了。
她的声音低又弱:“你在这里很久了吗?他,最后死了吗?”
女人握紧弓箭。
“我不会让他死。”
林月满闭上眼的那一秒,忽然回想起。
怪不得,怪不得她每次在提起弓箭对准江纵的时候,心脏总是刺痛。
有人说,在你做出一件事儿犹豫的那一秒,是后来的你在拼命劝阻。
原来,不止一个我,也不止提醒了我一次。
所以你诞生,是为了救他吗。林月满睁大眼睛,在乌黑的云上,想象出了沈燕回那张脸,随后缓慢闭上眼。
……
“为什么会这样?我他妈让你带她回来!”
“先生,对不起,林小姐回不来了,时空出现错误,里面可能出现了多元宇宙重合……”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因此上次林小姐的意外死亡与离开,里面已经出现了两个林月满了,但是现在,只剩下一个。”
“先生,对不起,我们——失败了。”
第23章 日落
林月满看着海边的人,蹲下身,手指握紧尖锐的弓箭,从中间拔了出来。
弓箭上沾满了鲜红的血,随着潮涨,血液融化在海水中,人的身体也顺着水流激荡,逐渐往海的中央移动,一直到那个身影再也看不见,消失在深海中。
林月满蹲下身子,拨通了沈燕回的电话,她白色的长裙上沾满了一点一点的血渍,掌心也被尖锐划出一道很深的痕迹,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捏着弓箭缓慢在海水中刷洗。
“月月。”
沈燕回的声音嘶哑至极,压抑着痛苦之意:“你回来好不好。”
林月满捏着弓箭的手指一顿,眼睫忽闪,唇角勾起一丝笑:“先生,我不会离开的,而且,我也回不去了,您知道的。”
沈燕回眼角泛红,蹲在漆黑的角落,手指紧紧揪着心脏的位置,额头冒起薄汗,声音沙哑:“月月,任务失败了,江纵不会死了。”
林月满轻笑:“先生,我也活不久了不是吗?我跟她不一样,我分得清,我不是白月,你也不是江纵。”
“我在时光转盘上从头看到了尾,先生,江纵如果没有重新遇到白月,他们都会过的很好,我快要死了,我想为您做最后一件事。”
“不是的,月月,我求你……不是这样的……”
林月满仰着头轻笑,眼角却溢出一抹晶莹,顺着眼角落入耳垂,随后往下滴,陷入海水中。
“先生,你说,为什么会这样。”
“我讨厌她,她就应该永远留在国外,不应该回来。”
“林月满!她是你,你们是一个人,你清醒一点!”
林月满低着头,眼圈泛红:“不是的,先生,不是这样,我只是看到了那些记忆而已,我们共存,所以不是一个人。”
“那是因为——”
“我不想听,我只是想让你好好活着而已,先生,我的喜欢就这么卑贱,这么不堪吗?”
林月满捏着通讯设备,握紧着手里的东西,随后远远扔进无尽海水中,往下沉。
她捏着手里的弓箭,目光盯着远处正在往下陷的太阳,眼神坚定,执拗又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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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纵在医院修养大半年,身体彻底恢复之后,顺利进入星际联盟。
在长达一年的训练后,成为联盟主干。
霍骁手腕狠,做事刚正不阿,惜才,江纵这样的狙击天才,百发百中的精准手法,在他看来是能成为接他位置的人。
因此霍骁一直很看重江纵,也从来不介意他在某些事情上的心狠。
星际有星际的制度,在一切规章制度内可允许的事情,任由。
几个男人穿着一身军绿色的星际联盟警服,带着帽子,漂亮的月亮标记折射出耀眼的光,下了黑色吉普车,几人齐齐往前面大厦走。
个子娇小的男人凑过去问:“哎队长?你想出国啊?”
江纵嗓音清淡:“叫什么队长。”
小个子摸了摸头:“不早晚的事儿吗,你跟霍骁队长申请要出国?为什么啊?要回家吗?”
他倒是听说过,江纵的亲生父母家,好像不是这里的,江纵自从入队有了大半年了,一次家都没回过,想家也是正常。
江纵:“我想上天。”
小个子:“啊??”
江纵瞥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小个子闷声:“下个月不是要出任务吗?你不在我们不行。”
江纵哼笑:“怎么,没我你们硬不起来?”
小个子很认真的点头:“啊。”
江纵懒得扯:“滚蛋。”
“哎对了,队长,就之前捅了你一刀的那个男的……最近在监狱出事儿了。”
“出事?”江纵颦眉:“出什么事了?”
旁边男人直言说:“被……轮.奸了,就,隔壁监狱之前关着的那几个外来者。”
江纵手指一顿,大步往里走。
……
林月满站在远处,目光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五月四号。
明天,就要立夏了。
她握紧手里的东西,转身陷入人群。
她在时光转盘里看到过,今晚下起了暴风雨,而明天清晨,是个大雾天,大雾四起,一直到中午,阳光灿烂起来,下午五点,远处的天边不仅有日落,还有火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