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怪。
夜色仍深,林黛玉打个哈欠,不多时再次随着。
第二日早晨,雪雁服侍她梳妆,顺口说道。
“都说多梦不好,早饭后请大夫来看看,定是姑娘太过劳累,开几幅安神汤药。”
“谁做梦了?”
林黛玉涂着胭脂,随口询问。
雪雁手里还拿着簪子,动作一顿,偏头看林黛玉并不像在说笑。
“姑娘,你昨天晚上做梦,不记得了?还说梦见赖头和尚、跛足道人了。”
“我何时梦见,你这丫头怎么胡说?”
放下胭脂,林黛玉看着镜中妆容欠缺些什么,捡起铜黛淡扫蛾眉,神态自若竟是果真不记得昨晚之事。
雪雁更加疑惑,嘴上却道。
“我昨晚起来喝水,听见姑娘翻身,还以为是在做梦。吃过早饭请大夫过来给姑娘把脉,也给我看看,昨儿好像有些受风寒。”
“既然如此就叫大夫来看看,生病马虎不得。”
整理好妆容,林黛玉起身打理衣裳,正要出门又想起什么。
“对了,飞云山庄来信说南宫家这几日来人,我倒瞧着像是有雨,嘱咐下人不要将药草淋了。”
“哎,姑娘放心吧。”
清脆答应一声,雪雁松口气。
忘记做梦是常事,没有忘记别的就好。
主仆二人去给林如海请安,又同用过早饭,刚回到后院,天色便阴下来。
雪雁探着头往窗户外面瞧。
“早前姑娘说要下雨,竟然这么快就来了。果然是春季多雨,若海边涨潮,大姑娘又会命人送来许多海味。对了,姑娘生日时候大姑娘命人送珍珠回来,前儿我才将不圆的挑出来,咱们磨成粉吧。”
每逢雨季总要寻些消遣,林黛玉点头应允,雪雁立时带着丫头们将珍珠、工具都找出来摆上。外面淅沥沥下起小雨,屋里众人制着珍珠粉。
雨未停,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
雪雁擦干净手,从旁边摸出油纸伞。
“这时候有什么事,莫非老爷留在私塾不回来?”
嘀嘀咕咕打着伞去开院门,却瞧见个落汤鸡似的男子站在那里。
“哎呀,南宫公子什么时候来的?外面的小厮怎么不传话说声。春纤,快准备毛巾热水!”
南宫旭怀中抱着瓷罐,丝毫不介意身上雨水,被丫头们带进西厢房空屋子,擦干头发换了干净衣裳,才到正屋见林黛玉。
“好东西。”
捏捏珍珠粉,放到笔尖嗅嗅,又抓起来尝两口。
林黛玉忙叫人给他拿新罐子装些珍珠粉进去。
“这是姐姐送回来的珍珠,大嫂子那里也有,你怎像没见过似的?”
“没有。”
南宫旭张口否认,将装满珍珠粉的罐子小心翼翼塞进怀里,把自己带来的瓷罐塞给林黛玉。
“我师父给你的。”
“何时有了师父?上回大嫂子还说,南宫伯父叫你回去教授族中后辈,你不愿去。”
他偶尔出现神出鬼没,林黛玉大多是从南宫瑜口中听说,断断续续勉强串联起来。
“不去,太笨了,我才不教。”
嫌弃撇嘴,他来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转身看看屋里没有感兴趣的东西,抬脚往药圃方向去。
雪雁雨伞刚放下,又拿起来。
“南宫公子,下着雨呢快回来!”
追着出去想要送伞,但哪里追的上?只能叫两个小厮带着伞跟去。
林黛玉打量着瓷罐,抬头笑道。
“他最喜欢水,下雨算什么?上回在河里抓老龟,大嫂子都见怪不怪,用你担心?”
“在飞云山庄自然无妨,总不能在咱们这里着凉?”
雪雁无奈,叫人盯着南宫旭,又命人煮好姜汤备用。无论能否用上,好歹林府心意是有的。
只是这么些年都没想明白,这样医术高明的青年才俊,怎么为人处事上好像一根筋的呆子?幸亏出自南宫世家,如在其他家族,怕要被当成傻子。
“姑娘别顾着笑,快看看罐子里是什么,若是什么泥呀蝉的,可别放在屋里。”
“我来瞧瞧。莫非是坛药酒不成?”
林黛玉轻轻晃动罐子,听着里面传出声响,面露疑惑。打开封口,却没有酒气传来,清清爽爽,仿佛只是普通白水。
看不出名堂,试着用手指蘸取些放在舌尖细品。
“好似是露水,这就奇怪,千里迢迢送露水来作什么?”
仍旧想不明白,看着外面雨声渐大没有丝毫停下意思,索性命人搬出炉火。
“春寒料峭,不如烧水煮茶。雪雁,你带人拿两个罐子收些雨水,与去岁雪水封存在一处,等夏日饮用。”
“哎,我这就去。”
傍晚时分,连绵大半日的雨终于停下,林如海从私塾回来,还没进后院便闻到清新茶香。
“才出去一日,你从哪里弄了好茶来?”
“不是好茶,是好水呢。”
林黛玉笑着从炉火上取水,亲手沏茶递来。
“今儿南宫大哥过来,带了罐子露水,比梅花上的露水还好,您快尝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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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番外二
“大人,马车备好了。”
小厮从院外进来,站在门前躬身喊话。
片刻曹同轩走出来,一身日常装扮。
“夫人还没收拾好,再等等。礼物都装上了?”
“是,都已经准备好。”
曹同轩点头,命小厮仍旧出去等候,自己转身回去。绕过屏风到里间,几个丫头正在忙碌,被她们围在中间的女子正盘起妇人发式。
“今儿早起你不叫我,若是误了时辰怎么好?”
“急什么,能赶上满月宴就成。”
挥退丫头,曹同轩上前来亲自挑选簪子,视线在镜中流连。
“我夫人这样好看,戴什么簪子都好,就这支吧。”
说完将簪子簪上,自顾欣赏起来。
林蕴伸手细微调整簪子角度,回头笑他。
“自打去年生辰送了这支簪子,每回出门都要我带着,你没看腻,别人都看腻了。”
“我送给自己夫人,关他们何事?今年再送新的,换着戴。”
理所当然说完,曹同轩趁机偷香一口。
“真好看。”
“快起开,要耽误时辰了。”
两人在屋里磨蹭小半个时辰,终于收拾完毕。没时间用早饭,略微用几块点心,便启程往福建总督府去。
“我才到福建第二年,迎春姐姐都生第二个孩子,她们怎得都这样着急?”
今日正是要去参加迎春孩子满月宴。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当年的姐妹们几乎都为人母。盘算一番,林蕴颇有些感慨。
曹同轩凑过来揽着她肩膀。
“怎么,你也着急了?”
“去去!”
抬头等他一眼,却被揽地更紧。
“大嫂嫂说女子太早生子,对身体不好,咱们都年轻,两家长辈也没催促,等几年再说。”
虽说才是成亲第二年,但曹同轩在这方面早提前说明。
他并未家中唯一子嗣,本人对孩子并无执念,在听南宫瑜说女子过早生育会缩短寿命后,直言等林蕴二十岁之后再考虑孩子问题。
在这个年代的男子,有几个能说出这话?
林蕴往他怀里缩缩。
“算你识相。”
赶到福建总督府,已是高朋满座。曹同轩去前院同男人们一处,林蕴则去后院看迎春。
“曹夫人来了,快里面请。”
司棋标准化笑容的脸上露出几分真心笑意,嘱咐丫头婆子们小心待客,亲自带着林蕴去后院。
“您可来了,太太从刚才就一直念叨,说等您来了就直接请进去。”
“她身子如何?头胎才过去两年就又生,可要好好保养。”
林蕴随口询问,却叫司棋脸上笑意更深。
“来往宾客都关心老爷和哥儿,也就您头一句话是关心我们太太。放心吧,老爷专门请了大夫来,说姑娘身子骨好恢复的快,只是这胎之后也要小心保养几年。”
瞧着周围没人,悄悄凑过来调侃。
“老爷还说往后不生,被太太瞪了好几眼。”
“能说出这话来,才叫好呢。”
两人说着话绕到里头,迎春已经梳妆完毕,正抱着孩子哄,见二人进来忙将孩子递给奶嬷嬷。
“你可算来了。我原准备到外面迎客,老爷不许我去,外面指不定怎么笑话呢。”
“嘴上笑话,心里都不知道羡慕成什么样子,管她们作甚?横竖你是总督夫人,谁敢把闲话说到你跟前?”
山高皇帝远,除非朝廷另派藩王镇守,否则这里最大的官就是冯紫英。林蕴嗤一声,只管逗孩子。
迎春虽是木头性子,到底养在贾母身边,又在福建做几年“第一夫人”,身上多少养出些气势。听她这样说,笑笑不再理论,转头问司棋。
“客人都到了?老爷怎么说?”
“回太太,尤嬷嬷在外面招待呢,等时辰到了开席您再出去就成。老爷在前面宴客,嘱咐您不可劳累。”
尤三姐跟着迎春到福建,歇了嫁人心思,索性早早自梳做起嬷嬷,如今是总督府内院总管事。
“知道了,你出去瞧着,我和大妹妹说话。”
打发司棋出去盯着,迎春整个人由内而外透着宁静平和的幸福。
“早年我一个人在福建尚觉寂寞,如今有儿有女,你也过来,往后不愁没有说话的人,前儿还收到三妹妹和黛玉妹妹送来的满月礼。”
她自小不是个幸运的人,也不是个贪心的人,能将日子过成这样,已是心满意足。
林蕴看着她,心下感慨。这原不是最完美的结局,但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做梦都不敢奢求。这样就好。
“收到也是给孩子,你高兴什么?可想好名字?”
大好的日子,想着说些愉悦话题,谁料刚说完,迎春面色变得奇怪,嘴唇张合半晌,才道。
“老爷说,让哥儿叫冯战胜,还给姐儿起了大名,叫冯海海,说姑娘家叠字好听。”
这叫什么名字?林蕴张大嘴,哑口无言。
迎春面露痛苦之色。
“我说名字不好,叫他另取,他就说姐儿叫冯星星,如天上星河灿烂……”
“噗嗤。”
林蕴没忍住,转身笑得肩膀抖动,好半晌收住。
“这名字,可叫你公公知道?”
“知道,公公写信把他骂一顿,叫我取名字,还说他敢乱叫,就把他腿打断。”
想起信上的不雅之语,迎春嘴角又是一阵抽动。
公公和夫君哪里都好,就是莽了些。可公公虽莽,仍旧是饱读诗书的,怎么到了自家夫君,竟连个名字都想不出来?
林蕴越发乐不可支,笑得花枝乱颤,直到司棋进来请两人去入席,才堪堪收住。
满月宴宾客如云,见着迎春纷纷吹捧。
“这就是哥儿,果然和冯大人同个模子刻出来。”
“瞧这手脚有力,将来定有一番作为。”
迎春淡笑着谢过,命尤三姐引众人落座。
“小儿满月,有劳众位赶来庆贺,略备薄酒不成敬意,先行谢过。”
举起酒杯浅酌,便算致敬。
宾客纷纷举杯饮尽,宴席热闹喧嚣。
不一时大姐儿跟着奶嬷嬷过来,拉着迎春衣角,软糯的声音透着急切。
“娘,弟,弟弟。”
两岁的孩子吐字含糊不清,小眼睛却在娘亲身上找来找去。迎春立时将她抱起来,凑过去看弟弟。
“这就是弟弟,小小的,你看。还是大姐儿漂亮。”
揉揉女儿小脸,迎春笑得幸福。
底下两位夫人交换视线。
“头胎生个女儿,还当她会失宠,居然这么快就生儿子。”
“可不是,我怎么瞧着她好似更疼女儿?”
“管她疼什么,冯大人定是疼儿子,男人哪有嫌弃儿子多的?听说赵大人今儿带来两个歌女,要送给冯大人。”
“真的?有好戏看了。”
她们嘀嘀咕咕自以为没人听见,却不知坐在身后的林蕴恰好听的清楚。
满月宴后宾客离去,冯紫英从前院回来,迫不及待看儿子。
“我怎么瞧着这小子又长大一圈?夫人快放下,抱着重,大夫说你要好生休养。”
从迎春手中接过儿子逗弄会儿,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有人送了几个女人来,你看着安排。听说唱歌好,叫她们给你解闷儿。”
笑嘻嘻说着,全然没将那些女人当回事,蹲下身子将儿子递到女儿面前。
“姐儿来看弟弟,你长得像娘亲,弟弟长得像爹,将来你肯定比弟弟好看。”
“爷们儿哪里能说好看?快别胡说,哥儿像你才好,英气俊朗。”
夫妻二人拥着儿女,互相称赞起来。
林蕴听的牙疼,挪到曹同轩身旁。
“咱们回去吧,你可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