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王熙凤的陪嫁丫鬟,意义不一样的!
陪嫁丫鬟几乎等同于通房,在没有被许配出去之前,很多时候都默认了是姑爷的女人,但王熙凤明显没有把陪嫁给出去的打算,贾琏这么公然调戏人家,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看到的人里甚至有青楼女子,王熙凤最好面子,不可能就这么咽下这口气。
阮卿也特么服了,恨不得现场上去给贾琏一个耳光,小王八羔子办事不过脑子吗?
她开口想说什么,被王熙凤用眼神制止,有些憋屈地把话咽了回去。
贾琏这下是彻底清醒了,屏住呼吸不敢动,甚至避开了丫头扶自己的手,垂下头不吭声,像是在等待审判一样。
“快扶二爷回去吧,老太太要等急了,”王熙凤淡淡道:“天冷,给二爷披件衣服。”
阮卿停顿了一下,明白了。
不能闹起来,闹起来才是遂了幕后之人的心愿,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将真相掩盖住,就说贾琏和贾珠出去喝酒聚会了,就算喝酒招/妓不好听,但也强过荣国府嫡长孙因为喝花酒和妻子打起来家宅不宁的名声好听。
贾珠也反应过来,满脸惭愧道:“怪我,怪我,身上伤刚好些,就耐不住嘴馋,拉着琏弟出来胡闹,该罚。今儿天寒,妹妹还请先回吧,届时我再去父亲伯父和老太太那请罚。”
这事竟然就这么过去了。不过那几个女子依旧不能离开,被王熙凤留下几个家丁看管起来了。
贾琏松了口气,疯狂点头,虽然他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到现在也算是明白自己闯祸了,能平安过去最好。
他忙不迭上前挽住王熙凤的手臂就想扶着她上马车,然而却听到一道轻飘飘的声音自身边传来,声音极轻,沙哑的感觉就更明显,似乎隐约还能感觉到几分哽咽,以至于贾琏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没睡醒,这样的情绪本不该出现在自来好强的妻子身上——
王熙凤道:“二爷,今早,蔚儿又烧起来了。奶娘给她喂奶,她也不吃,只看着我叫。她还不会说话,但我知道她在找爹。”
年轻男人多浮躁热血,哪里沉的下心天天待在家里陪女儿,就算能呆得住一时,也忍不了太久,何况体弱多病的小孩子更闹腾,就算有下人看顾,也常常闹的人心情浮躁。
可王熙凤为了贾蔚,已经几个月没有出过房门了。
贾琏呼吸一窒,想解释什么,却再也没人听他说了。
第85章 【85】
阮卿把人送回荣国府,但接下来的事也没法再插手了。身为二房主母,她也得顾及张氏的面子。
贾珠也不好过多插手弟弟的房中事,但看王熙凤脸上阴云密布,又想给贾琏说句好话,又觉得掺合进来实在尴尬,最后一拍脑袋,直接出府审问那几个女子去了。
以至于现在的情况就非常尴尬。
不知道王熙凤和贾琏都说了什么,她竟然非常平静,既没有哭闹也没有打杀,甚至连指责都没有,连挽回都没有尝试一下,第二天就托人来说,想给贾琏纳个妾。
阮卿:“……”
卧槽,这不合适吧???
原来为了纳妾闹成什么样了啊,逼死了多少人,更是直接或间接的造成了尤氏姐妹的悲剧,结果现在,为还没发生的事,就要妥协了?
阮卿整个人都是抗拒的。
她火速捞起衣服披上就去劝了。
王熙凤目前显然只信得过她,阮卿去的时候,只看到贾琏有些无助地靠在窗户外搓着手小声说着什么,看着怪可怜的,他一见阮卿过来就眼睛一亮,然后扯出一抹苦涩的笑,讷讷道:“婶子……”
阮卿对着他略一点头,然后问:“凤丫头在里面?”
贾琏闷着头应了一声,又期期艾艾道:“二婶子,能不能请你,请你帮我劝劝……”
阮卿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笑了。
要说本性,贾琏其实没怎么变,毕竟只是换了教育环境,又不是换了个人,但阮卿也不得不承认,后天的教育也是格外重要的,至少现在,贾琏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在心虚,而不是觉得母老虎又搞事情。
张氏有意让儿子倾向于自己,所以在贾琏的童年中,一直在灌输妾室多可恶而她多可怜的思想,以至于贾琏虽然没到提起妾就深恶痛绝的地步,但也潜意识认为过于偏爱妾室会导致正妻被压迫,现在贾蔚体弱,他八成是没想过纳妾的。
也不知道王熙凤怎么想的。
阮卿叹息一声,按了按眉心,心道儿女都是债,然后掀开帘子往里屋走了,平儿立刻就带着人迎上来,忧心忡忡道:“太太,您总算是来了,快随我来吧。”
阮卿也不多废话,跟着她进了里屋,进门就见王熙凤靠在榻上,床边放着吴茗特地请人打的一个小婴儿床,阮卿走上前看了看,叹息一声道:“怎么啦?是觉得受不了委屈了,还是想跟贾琏……闹一场?你想做什么,就跟我说吧,纳妾之事,我还是建议你慎重。”
丫头们都从善如流地退出去,只留两位主子待在屋子里。天还算冷,屋子里燃着地龙,暖融融的,阮卿怕自己身上带着寒气,就在门口烤了烤火,将披风解下后才进来。
王熙凤垂着眼轻轻拍着女儿的襁褓,等她坐下后才说:“太太,我想随大公主一起,出去做些事。”
阮卿一怔,蹙眉道:“你可想好了,且不说老太太会不会同意,以我对你婆婆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还有蔚儿,你放心的下么?”
王熙凤收回手,目光紧紧盯着阮卿,道:“蔚儿有大太太和老太太照顾,再不济还能麻烦姑妈和几个妹妹,蔚儿身边的定例足有四十余人,我再将我的份例拨出去一部分,总是足够了。短时间内是没问题的,待到蔚儿再大些,我就把她带到身边教导,我相信我能兼顾,若再有困难,就到时再想着克服,我就不信我闯不出去。”
“这半年来,我围着蔚儿和二爷转,得到了什么?”
阮卿哑然,竟然真的认真想了一下。
说实话,要说原剧情的王熙凤多爱贾琏,那绝对是扯淡,跟当事人说,当事人都得大笑三声然后帮忙请治脑疾的太医过来给看看,如果说前期他们还算互有好感有夫妻情分的话,后期那绝对是但凡有点办法王熙凤都不会让贾琏活着。
可那个时代,没有男人又没有儿子的寡妇,绝对是被人吃了的存在,管你再强势,那也得有人听才行,所以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地位,王熙凤也得忍着,可现在不一样了。
本朝已经出现了女子官员,和离再嫁的数不胜数,女户也如雨后春笋一般都冒出来了。这些阮卿这种平时不管事只居于后院的女子可能不太清楚,但王熙凤这种就算是病着也会偶尔拿账本解闷的人来说,下人和外面时局的变化,她都再清楚不过了。
以前又何尝出现过下人和离的事?
阮卿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发,低声道:“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只是,这荣国府的权柄,你真的愿意放下?”
王熙凤神色微暖,闻言又笑了起来,压低声音道:“我自然不会放下,我说的纳妾,也是我自己来选定人选,不管二爷要几个,都得我来选。自古以来男人要纳妾,哪个不得经过妻子同意?我先将平儿给了他,至于其他,以后他若想再要,我给就是,到时生不生得出孩子,还不是我说了算?等蔚儿再大些,我也养好身体了,就抽出空生个孩子,到时候我跟着大公主办事,就算是二爷,也不敢不给我面子。有立嫡的规矩在,又有公主为我撑腰,又何惧那些奴才秧子?”
她现在显然还没有贾蔚能继承爵位的想法,但已经明白男人靠不住了。
阮卿心里五味杂陈,但她很清楚,如果不是几辈子的积累加上异能,在王熙凤面前她就是送菜的,人家自己心里有成算也有主见,与其乱插手乱她阵脚,不如背后默默支持让她自己去闯。
何况现在已经和剧情很不一样了。剧情中的她,也许是缺爱的,阮卿后来根据已发生的事推测,想王熙凤也许是因为自小丧亲,在叔婶膝下长大,练就了一番察言观色的本领,后来嫁去荣国府,不管有没有利益考量,刑夫人难搞,王夫人跟她感情有限,她能靠得住的,只有贾母,娘家都指望不上。
所以她明知道王仁是个畜生,依旧会给他银子补贴爹娘,明知道身体不好,也要牢牢抓住权柄,大权在握时打理好一切或被人依靠仰望,会让她有被需要的感觉,但最后举目望去,竟然没有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亲人,至少她永远不是那些人心中最重要的……但现在,王熙凤在阮卿膝下长大,想来对“家”已经没有那么深的执念了,外人也许看不到,但她哪能不知道,阮卿和贾政一年也见不了几面,就算是这样,贾珠兄妹几个也依旧优秀,那她纠结于贾琏干什么呢?就算父母感情不和,只要给孩子足够的爱,她的孩子依旧可以是健康优秀的。
元春现在的能力,可没人敢在她面前说什么成不成亲的话了,这就是绝对权利的好处。
确定她是真的想走出后宅而不是一时冲动,阮卿就道:“你先待在家里,我去找大太太说。”
王熙凤一顿,蹙眉道:“可是姑妈……”
阮卿拍了拍她的肩,笑道:“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蔚儿的祖母,你不好和她起冲突,太难看了以后蔚儿也难做,我去吧,我们几十年的交情,总不会这么散了。”
不过,对于这个,阮卿其实还真没什么把握,因为张氏此人,你夺走她的任何东西她都未必会在意,但只要可能伤到贾琏一点,她绝对会原地爆炸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果然,阮卿话还没说完,张氏就缓缓问:“这是她自己的想法吧?你去问问她,这将琏儿的脸面置于何地,将荣国府的脸面置于何地?”
阮卿心说不至于吧,我们家元春安春也在外面跟大公主干活呢,何必说的那么难听,就道:“跟大公主办事,也就是给朝廷效力,本是美事一桩,你何必说的这么严重。”
张氏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发生什么了。要我说,琏儿只是被蛊惑,把那几个贱人打死就是,何必这样和夫君闹,她这样,蔚儿脸上就好看了吗?”
阮卿无奈,道:“你先冷静,我的意思是,孩子都大了,不如让他们自己解决?再说了,这也只是个建议,琏儿也未必接受纳妾呢。”
张氏怒道:“怎么,我儿要纳妾她就不乐意了?哪个女子敢如此作为?!”
阮卿道:“成亲前,不是说过的么?”
张氏噎了一下,有些不自在,道:“那也不该如此啊……”
阮卿心平气和地说:“你也许不知道,凤丫头最气的不是琏儿乱来,而是蔚儿这几天还病着,早晨还烧过一场,而琏儿中午就出去花天酒地了……这哪个当娘的能接受?”
张氏咬了咬牙,到底是不太甘心,道:“……可是,这不是没成吗?再说了,男子纳妾不是很正常吗,还能帮她分担一二,何至于就要出府去了……跟着大公主好是好,但,但也没有时间顾及家庭了啊。”她说着更是愤怒:“二弟妹,我知你是凤丫头的姑妈,但你也要知道,嫁进了夫家,就是夫家的人!”
阮卿道:“大嫂子……我希望你在说这话的时候,能想想你当初生琏儿的艰辛。”
张氏心烦意乱,更多的还是王熙凤不受控制的惊慌,闻言便想也不想的冷笑一声,道:“我知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也明白感恩,可这和我的孩子有什么关系?就算要报恩,这二十多年也够本了吧?还是说,我菩萨心肠的好妹妹,你想挟恩图报?”
阮卿本来想跟她好好分析商量,却被她的态度刺的一怔,神色顿时茫然了起来。
良久,她才在张氏阴沉的表情里缓缓道:“……我没有,不管你怎么想,我救你的时候,从来就没有想过让你报答我什么。”
张氏的神色愈发讥讽,阮卿也像是没了底气一般,声音越来越弱,她说:“我提这个,只是想告诉你,琏儿是你拼了命生下来的,是你的骨血心头肉,可凤丫头,也是我嫂子拼了命生下来的掌上明珠……蔚儿也是。”
“都是娘生父母养的,没有谁就比谁高贵的。你当初怎么愤怒于大爷在你生产时与丫头胡来,想来,凤丫头在抱着蔚儿找不到贾琏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心情。”
张氏突然顿住,神色莫测。
从阮卿嫁进来到现在,足有二十三年了,这么长时间里,她们几乎没有闹过矛盾。她们都清楚彼此并非表面的那样真善美,可最初都并不在意,谁都有阴暗面,至少她们能好好相处,这就足够了。
可矛盾一直存在,并未消失。阮卿曾经对吴茗说过,如果不是嫁给贾赦那鬼东西,张氏想来能有更好的发展。她不同于王熙凤这种十几岁就能把控一个国公府的天赋流强者,而是多年来稳扎稳打积累经验练出来的,因此其实比王熙凤更适合做个领导者,可惜……
到底是,时运不济。
阮卿垂下头,慢吞吞地理了理衣襟,然后说:“凤丫头的事,就让他们孩子自己解决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毕竟都老了。”
她说完便轻轻一行礼退出去了,张氏也没有拦,这几十年的感情说牢固也牢固,可说薄弱,也实在是薄弱,至少她们都清楚,彼此都不会在孩子的事上有任何退让。
那么,决裂就是在所难免。
第86章 【86】
阮卿推开门出去,门外的百灵赶紧上前扶住她,略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
阮卿死死抓住她的手,有些泄气,这本来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两人吵架上头,总是容易互伤,而有些话说出口,就没那么容易收回来了。
……就这样吧。
谁都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但其实想想,结局也是意料之中,没有感情基础,只是基于美色上的好感,迟早都会翻车。
阮卿给大公主递了信过去,说要加上一个王熙凤,不过贾蔚身体情况不好,阮卿大概要在她一岁的时候才敢放心让王熙凤出去做些事。
她一边收拾去金陵的东西,一边和盛清竹通信分析最近的案子细节,灵鸢那里她大概是赶不上了,不过具体细节她倒是能帮忙分析一下。
据说容家最后还是低头了,容抉在这方面的确是倔强,而且没有哪个爱孩子的父母能扭得过自己的孩子,不过此处有一个疑点。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穆浈废了,南安王妃就更要抓住这门姻亲,为什么她会同意放手?还有穆宛云,那个死去的丫鬟一直没有查明原因,到底发生了什么,穆宛云哪来的人手?
不过很快盛清竹就回信说,她问过穆婉玲了,南安王妃能答应,一是穆婉玲当时搬出了大公主,二是容家似乎来人和南安王妃做了什么交易,穆家的穆熙也就是南安王妃的独子能获得好处,所以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