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早上宫侑又在旅馆黏糊了一会儿,我们才出发去跳蚤市场。
它开在下鸭神社后面的森林里,什么都有卖的,我挑了几本旧书和老电影海报,宫侑耐心地陪着一起逛。
直到我不打算再继续买东西了,他才拉着我去了他想玩的摊位处。
扔飞镖扎气球,一等奖是一个毛绒绒的兔子玩偶。
“爱子,看我把那个赢下来送给你吧。”宫侑道。
虽然我已经过了喜欢毛绒玩具的年龄,但宫侑的热情没法让人拒绝。
我站在他身侧,看着宫侑瞄准再出手,他玩得挺好的,每一次都能扎破一个气球。
这时市集的人流大了起来,有个人不小心挤了我一下,宫侑便顺手把我搂住。
我微微抬头就看到了宫侑认真的神情,他揽住我的动作就好像下意识般的,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的专注。
我微笑着把头贴到他的胸口,宫侑的手这时突然一抖,没有中。
只得了二等奖。
“我蛮喜欢二等奖的这个书签,谢谢呀。”我又带了两分促狭道,“阿侑,为什么最后一个失手了?”
“可恶,爱子,你是不是故意的?”宫侑不服输的性格大概深入骨髓了,他又笑了起来,“不过爱子你喜欢这个奖品就好。”
从跳蚤市场前方的下鸭神社出来后,我们找了一家餐馆吃饭,在便宜又大量的小馆子里点了美味的寿司、荞麦面、天妇罗还有鳗鱼饭。
吃得饱饱的,时间还早,我们溜达溜达就到了祇园,到处都是游客,今天还有五山送火,街头上也有不少穿浴衣的女孩子。
宫侑便怂恿我也找一家租和服的店换一身浴衣。
“那你也得穿浴衣。”我说道。
他大概实在是想看我穿浴衣的模样,犹犹豫豫地还是答应了。
浴衣比和服凉快多了,但依旧比普通的短袖短裤裙子穿起来更热。
我换好衣服之后,店员还帮我把头发盘了起来,插上一个花形的发饰。
我又借了一个小手包,把手机和钱包装进去。
宫侑比我换得快,之后就不见人影了,这会儿终于回来了。
手上拿了一朵盛开的紫阳花,宫侑把它插到我的鬓发间,凝视着我赞叹道,“爱子你真美。”
我轻轻笑着。
宫侑换了一身深蓝色的浴衣,我的这一套也是以深蓝和紫色为主的,站在一起不停地被店员夸赞般配。
宫侑得意地鼻子都翘起来了。
他换上深色的浴衣之后,衬得他肤白又气质沉稳,露在外面的只剩下手腕和锁骨,反倒多了一分不同的意味。
宫侑拉着我的手,我的手指向上摩挲着,他抽回手,忿忿道,“不准这样挠人!”
我低声轻笑,“好嘛,都听你的。”
宫侑赶紧转移我的注意力,他指向周围的人惊呼的中心,“居然在街上碰到了艺伎,不愧是在祇园。”
我也望了过去,穿戴整齐的艺伎在路口等红绿灯,她的脸刷得极白,黑发梳了传统的发髻,来自世界各地的所有的路人都在注视着她,交通灯变了色,她小步快走地过了马路,推开一家门前挂满了灯笼的店,钻进去了。
我们换了浴衣,鞋子也换成了木屐,走起路来也一样慢吞吞的,这时候又佩服起来那个艺伎居然能走那么快了。
我和宫侑在祇园的街道上闲逛,排队买了一个抹茶圣代一起挖着分享,拐到另一侧的居民区,几乎所有的一户建门口都摆满了花盆,到处开满了紫阳花。
紫阳花从初夏开始绽放,从此之后便是无尽的夏天。
时间已经近傍晚了,我们两个不打算吃晚饭了,准备去买些小吃带去鸭川边等待晚上的五山送火和花火大会。
我们绕到一片町屋的商铺前,两层瓦顶木房的町屋是京都是特色建筑,它又长又窄,前面是店铺,后方是店家的私人住宅区域。
这种木质的房屋寿命不长,保留下来的也不太多了,少部分的町屋在这座日益增加的钢筋混凝土的办公楼残留了一丝奇异的魅力。
我顺着火烧云深入了进去,找到一家门口种着一棵巨大的芭蕉树的在町屋翻修过的咖啡店,里面的面包看上去香喷喷软乎乎的,我挑了几个面包打包带走。
宫侑在面向路边的小窗口食铺买了一些小吃,我们拎着冒着热气的袋子随着人流赶去了鸭川边。
鸭川两岸都坐满了人,堤坝上也有不少人在等待,还有专门的警察在维持秩序。
“是不是来晚了?”宫侑懊恼道。
“没事,站在堤坝上也看得见。”我安慰道。
我们找了一处空地,准备吃些东西,刚拆开面包袋子,一只乌鸦扑腾着翅膀冲了过来。
我和宫侑都没有反应过来,面包就被乌鸦叼走了。
“这里的乌鸦也太凶了吧,那么大的面包都被它抢掉了。”我无语地叹气道。
宫侑连忙安慰我,“别难过,我能跳得很高,说不定能抢回来,好不好?”
我被这话逗笑了,乐得歪到他怀里。
不过之后乌鸦没有再来找茬,我们吃完把垃圾丢掉,仪式还没有开始,又热的够呛。
“都到鸭川了,去水边玩一会儿吧。”我拉着宫侑从堤坝上下来。
河边到处都是人,我们从中挤了进去,往常会有不少人在河面上玩水,今天的人太多了,维持秩序的警察拦住了下水的群众。
我见状便拽着宫侑往更远处走,鸭川很长,只不过这个区域的视角最好。
果然,越走人越少,我终于踩在了鸭川冰凉的河水里,水流缓缓从脚腕处流过,脚下是鹅卵石,触感舒服极了。
八点到了,前方五座山上点燃了巨大的火把,最大的那一个火把在大文字山上,它的下方是银阁寺。
火光映得河岸都亮了起来。
烟花又在头顶升起,闪烁,燃尽。
“爱子,我……”宫侑仿佛下定决心一般。
我打断了他的话,“阿侑,我们今天之后就不要再联系了。”
宫侑露出了狼狈的神情,“为什么?”
“我厌烦了。”我想要别过头,但忍住了,仍然直视着宫侑的眼睛。
他很疑惑又不解,“可是我们今天玩得这么开心……”
我轻轻叹了口气,“我不值得,你会遇到更好的女孩。”
宫侑明白了我心意已决,他失魂落魄又愤怒地反驳道,“你是最好的。”
我苦涩地忍住眼泪“对不……”
“不要说这句话!”宫侑打断了我。
我抿了抿嘴,扬起唇角笑了起来,“谢谢你,阿侑。”
从三月的樱之春,到紫阳盛开的无尽夏。这半年来,宫侑,谢谢你的陪伴。
第59章
伏黑甚尔听到开门声,中禅寺爱子回来了,他敏锐地发现对方的饭量又变回最初相识那会儿的了。
伏黑甚尔敲敲碗边,“怎么又吃这么少,身体不舒服?”
中禅寺爱子摇摇头,“天热,工作忙,我没有太多胃口。”
伏黑甚尔挑挑眉,“都入秋了,你还说热?明明体质偏凉,算了,我会负责处理这个问题的,明天做冷面。”
中禅寺爱子带了一丝为难的表情,“明天有事,可能晚饭时间回不来。”
“还是工作?”
“呃,约会。”
伏黑甚尔眯了眯眼睛,顿了顿,“那就后天吃冷面。”
“都可以,你安排就好。”中禅寺爱子站起身,“我有些累,今天忙了一天,就先回屋了。”
伏黑甚尔听到她把卧室的房门反锁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中禅寺爱子的书已经在书店上架了,活动不断,好评连连,她这样忙碌的生活持续了大半个月,这一天依旧是很晚才回来。
她放下包就飞快地坐下来吃夜宵,不停称赞着他的手艺。
伏黑甚尔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异样感,他仔细盯着中禅寺爱子,“今天编辑没和你一起吃饭吗?”
中禅寺爱子埋头吃饭,含糊道,“森内小姐要赶回家照顾小孩。”
她扒拉完米饭后,利索地收拾到洗水台。
伏黑甚尔这才确认下来,他双手抱胸嗤笑一声,“今天这么勤快,居然还打算洗碗?”
「中禅寺爱子」心下一咯噔,面上打着哈哈想要糊弄过去,“这不是看你平常太辛苦了嘛。”
伏黑甚尔哼笑两声,没再继续说话。
「中禅寺爱子」赶紧擦干了手,就快步走近主卧,伏黑甚尔在「她」身后突然问道,“明天你要做什么?”
「中禅寺爱子」握住门把手,扭回头努力平静地微笑着,“在京极堂举办推广新书的讲座。”
“这样啊,那你早点休息吧。”
伏黑甚尔见「中禅寺爱子」已经关上了门,他拉开椅子坐下来,暗暗生气。
明明他非常清楚爱子想要做什么,她也让他教了那些攻击人体软肋的办法,却偏偏不找他帮忙,而是找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玩易容的小子。
伏黑甚尔想,她的防备心就这么重吗?自己再怎么努力也不被信任吗?
主卧内的「中禅寺爱子」松了一口气,「她」也搞不清楚那个男人到底看穿没有,中禅寺爱子实在是胆大又厉害,和这样一个危险的男子同住一个屋檐下,还一直没被发现,心理素质真强。
“她”一直很疑惑,爱情会蒙蔽双眼还是更会敏锐,在这里,看来是前者,不过也说不准,也许是他故意装傻当做不知道。
「中禅寺爱子」准备按原计划在这里休息一晚,「她」没好意思乱动,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却半分也睡不着,头一转,就看到了衣柜开了一道缝。
「中禅寺爱子」吓了一跳,想来想去,还是起身准备关紧,否则睡不安稳。
刚一动衣柜门,感觉有东西卡住了,“她”关不严,只好拉开。
哗啦哗啦,柜子里的东西掉了出来。
“她”震惊地看着这些东西。
伏黑甚尔正打算回房睡觉,反正事已至此,他也不能阻拦爱子了。
一转身,就看见那个冒牌货抱着一厚沓草稿纸站在门口。
“不睡觉,这是要做什么?”伏黑甚尔的怒气可大得很,他都不能进爱子的卧室,这不知道哪里来的家伙居然直接登堂入室了。
「中禅寺爱子」,不,应该说是怪盗基德,他忐忑不安地摊开手上的草稿纸,“你先看看这个吧。”
伏黑甚尔走上前,瞥了一眼,就仿佛定住了,连忙把草稿纸放到书桌上,仔细又看了一遍,“这是测试炸ㆍ弹爆炸范围的示意计算图吗?”
怪盗基德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他只好回了一句,“你能看懂就好,不用我费力气解释了。”
“这是爱子的字迹,她要和那个炸ㆍ弹犯一起死掉吗?”
伏黑甚尔这才后知后觉过来,爱子一直在隐瞒。所以总是反锁着卧室门,还总说工作忙碌,还有去约会这些谎话,甚至还曾经装模作样地说已经忘记了理科知识,现在看来,全是在骗人。
怪盗基德知道他已经明白过来,他惴惴不安,虽然违法的事做了一堆,但他没有害过人性命,这两者是完全不同的。而且看起来爱子想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同归于尽。
“现在怎么办?”怪盗基德问道。
伏黑甚尔想了想,沉声道,“你先告诉我之前你们是怎么商量这次行动的?”
怪盗基德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才如实道来,“早在一两个月前,就找到了凶犯的踪影,我帮爱子化了妆易容后,她跟踪过对方很多次,直到算清了对方的日程,这次之前,她给我发了明天讲座的稿子,到时候背下来就行,到了提问环节她就会回来,她是这么和我说的。”
伏黑甚尔闻言轻轻松了口气,才发现后背湿透了,讽刺道,“看来她没打算死掉,还找了不在场证明,真是个天才。”
怪盗基德愣了下,点点头,继续道,“我只知道她还在近郊某个无人的厂房踩过点,这个计算图大概就是厂房的面积,我们可以通过这个来找她,你不会打算让她杀人吧?”
伏黑甚尔也不确定,他向来走在灰色地带,杀人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呢?
他又重新思考了一遍,爱子还是想要有人能在这个关头拉住她的。
不然就直接把他赶走了,也不会找这个家伙来当冒牌货,还发现了没有处理的计算草稿纸。
伏黑甚尔叹了一口气,“没事,我有其他办法。”
他掏出手机,打给了孔时雨。
“稀客啊,好久没接到你的电话了。”孔时雨那韩裔的口音混着广播学来标准发音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
孔时雨调侃道,“现在应该称呼你伏黑,还是该叫中禅寺了?”
“废话少说,既然你知道合作对象是谁,把她用的一次性电话号码给我。”伏黑甚尔不客气道。
“再怎么说,我还是有职业道德的。”孔时雨态度暧昧。
“你要多少钱?”
“真是大方,不过你要明白,道上再没有了诚信,就什么都没有了。”
伏黑甚尔换了一招,又开始打感情牌,“咱们俩认识多少年了,这点面子都不给?”
“不给……”孔时雨依旧不松口。
伏黑甚尔彻底没了耐心,“一句话,给还是不给?这是救命的事!”
孔时雨顿了顿,问道,“谁的命?”
“我的!”
⚹
空旷的荒废的工厂里,只有我和炸ㆍ弹犯两个人。
我不想记住他的名字,他被我绑住,眼睛和嘴巴都贴上胶布,已经被我用甚尔教的方法挨打了好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