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京极堂二手书店内的讲座刚结束,京极大叔作为主持人喊了两声,“接下来是问答环节,大家有问题都可以举手提问。”
来到现场的大都是女性,从大学生到白领再到家庭主妇,还能看到零星几个男性。
“中禅寺老师,您好,我读完了这本书,好像豁然开朗一样,但是这些困境应该怎么破解呢?”
我接过话筒,“这个问题很大,需要从个体的认知——不论男女,还要有实务上的改革,它势必会耗费很多时间,才能做到观念和现状的改变以及破解困境。”
“谢谢您的回答,我还有一个问题,您有没有觉得这样很累,有想要放弃的时候?”
这个倒是有点犀利,问的不错。
我点点头,“累是肯定的,但是我只有过犹豫,没有放弃过,犹豫的时候也有如森内小姐这样的女性在提醒我。”
又回答了几个有趣或无聊的问题,按照流程该是签售了。
京极大叔又出来主持,“想要签名的在这边排队。”
我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在问答环节之前我赶到的京极堂,仗着了解这里的地形和监控死角,从后门绕了进来,和怪盗基德说好在讲座和问答环节中间交换。
但是我没有找到他的行踪,只看见自己的手机和同款衣服都放在了洗手间的工具柜子里。
换好之后,把身上之前伪装的衣服、假发和材料又塞到柜子里了,我待在隔间里,的确听到了有人进来,等到森内小姐过来喊我提醒时间,隔壁没有应声,我回应了,就这样交接成功了。
这会儿我又进了洗手间,柜子里那些东西已经不见了,我安下心来。
只是有些可惜,没能见到怪盗基德的真面孔。
坐回原位上,接过读者的书,签上名字和她们想好的句子。
“谢谢你的阅读。”我笑着把书双手还了回去,又看向下一位。
“你好,我想送给我的青梅。”
我仔细看了一眼这位读者,是个少见的男性,戴个鸭舌帽,看上去很年轻。
“好的,她叫什么名字,你还想写什么话送给她吗?”
“她叫中森青子,其他就不用了。”
我签好后递给他,“谢谢。”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我才要谢谢您带来了这本好书。”
签售终于结束了,森内小姐满脸疑惑地走过来,“为什么有警察在门口说要来找你?”
我冷静道,“没事。”
京极大叔也冲了过来,他很焦急,“我看到最新的报道,上面写了害死你那个警察前男友的犯人被匿名举报了,现在已经被抓了!”
森内小姐有些了悟,“所以那些警察是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吗?可态度好像不太对。”
京极大叔惊呼起来,“难道他们在怀疑你?”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试图安抚他们。
来的警察领头的是美和子,她出示了证件,用官方语气道,“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还没等我说话,森内小姐站在我前面,“请问是以什么名义去配合的?”
京极大叔在我身边小声道,“我有钱,要不要现在给你联系厉害的律师?”
“目前只是去问话。”美和子一向不会在工作中出错。
“行了,你们放心,不会耽误多长时间的。”我又对着森内小姐抱歉道,“可能会影响书的宣传活动,对不起啊。”
“这又不是你的错。”森内小姐摇摇头,“我不会让它影响到口碑的。”
我跟着美和子出了门,警察的到来也是件大事,附近一群人在围观,包括在对面神社的夏油杰,他做了一个驱除邪魔的动作。
我不由笑了起来。
和美和子一起来的男警察小声嘀咕道,“大仇得报,换我也会开心。”
他被美和子板着脸呵斥了。
很快就到了搜查科,美和子喊了一个叫高木的警察跟着一起问话。
高木警官拦下我,“请把随身物品放在这里。”
“我以为我是证人,而不是嫌犯。”我瞥了一眼美和子。
她别过头去。
高木警官严肃道,“请配合工作。”
我把小包从肩上卸下来,侧面插袋里多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张塔罗牌。
由魔术师赠与的正位魔术师。
贯彻自我的意识,运用娴熟的技巧,操控现实的力量,达成目的。
我坐到了审讯室的椅子上,等待问话。
“今天上午十一点你在哪里?”美和子问道。
“我在京极堂演讲。”
“这中间有没有离开京极堂书店?”
“没有,我去了两次洗手间,这个不算吧,每次都只有五到十分钟。”我很清楚自己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我是专门选到了这一天。
高木警官继续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爆ㆍ炸案的嫌犯落网的?”
“美和子、佐藤警官来的时候才听说的。”这句话是实话。
高木警官愣了一下,“佐藤警官,你们认识啊,你不打算避嫌吗?”
“不用,我们没有利害关系,你继续问。”美和子站在一旁。
高木警官继续问我,“那你知道他是怎么被抓的吗?”
我讽刺地笑了一下,“你们警方没本事,是匿名举报才找到的人。”
“你怎么知道是匿名举报?”
这个警官想要套路,可惜我更清楚这些话术,“都说了佐藤警官来的时候听说的。”
“你还听说了什么?”
“其他的都不知道。”我摇摇头。
美和子板着脸威胁道,“这个嫌犯被发现后,他是另一起案子的受害人,这个案子涉嫌非法拘禁、故意伤害、爆ㆍ炸等罪名……”
“多行不义必自毙,看来没有错。”我惊讶极了,“你们不会真的怀疑我吧,我有不在场证明。”
美和子大概是倾向怀疑我,因为她知道我有很强烈的动机。
但是另一个高木警官就不同了,他不认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对一个体型不小的男性做到这些事。
目暮警官敲了敲门,“你们两个出来一下。”
美和子和高木警官都出去了,关紧了房门。
隔音效果很好,我听不到外边的声音。但不外乎就是那些我已经提前预料的事。
过了一会儿,美和子单独一人进来了,她坐到我对面,直视着我的眼睛,“爱子,你能和我说句实话吗?”
我知道她现在的难受,在坚守的正义和我们的情义之间徘徊。
“我不会做出让你为难的事。”我轻声道。
美和子苦笑着,“你当然没有,你把一切都计算的恰到好处,哪一个罪名都不到被起诉的界限,不是吗?”
她的陷阱比高木警官的更高明一些。但我还是警惕地没有踩进去,为了我,也是为了她好,我咬死不在场证明不放。
美和子叹了口气,问道,“你是不是跟着松田学过制作炸ㆍ弹?”
我是该否认还是该承认呢,美和子是比较清楚我和阵平两个人的事的,我也许和她说过学了炸ㆍ弹,否认会让她更加两难,承认也许会加重我的嫌疑。
“几年前的玩闹也算罪证吗?”
“是什么时候学的?”美和子继续追问。
“我想想啊……”
那次模拟演习之后,我缠着阵平想要学,他一直不松口教我,总是说很危险,不过倒是陪我多练了练拳击和巴西柔术,希望训练出我的警惕心。
那个案件的阴影渐渐淡去,敦子老师一直都不知情,直到安静的去世都不知道我曾这样近距离的涉险过。
敦子老师的去世对我打击很大,外公外婆他们常年生病,生命的最后半年时光是真的能看出人生在倒计时,人是一点点消瘦下去的,我慢慢的有了心理准备,可敦子老师却在睡梦中无病无痛的离开了。
尽管她没有受罪,可我依旧感到痛苦,生命中无比重要的人骤然地永远和我分别了。
从那时起,我开始失眠,注意力不集中,我辞去了工作,在家休息,硝子带上五条悟和七海建人时不时来家里陪我聊天做面包,不过效果很一般。
阵平也在休息时间来陪我,但他依旧很忙碌,经常见不到人影。
似乎是硝子和阵平进行了一番谈话后,他突然拉着行李过来了。
“爱子,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妙,我得陪着你。”
我们好像跳过了表白交往的步骤,直接从约会进展到同居了。
但是我没有拒绝,因为夜晚太孤独了。
阵平就住在了次卧。
白天去上班,下午回来。
他总是发现我枯坐在书桌前发呆,就想到了之前他一直不答应的事。
“爱子,我教你怎么破解炸ㆍ弹还有制作吧?”
我在那些物理、化学和数学的计算题里又恢复了精神。
但是好景不长,那天我和硝子约好要去给她过生日。从早上开始,不,应该说转到搜查科的那一周,还是从那一个月开始,阵平就频频走神,面容沉重,时不时想要和我说什么,却总是不开口。
我以为他要告白,我们缺了这一步,总是有些遗憾。
清晨,我感受到脸颊被轻吻,迷迷糊糊睁开眼,阵平已经打好了领带,穿好了西装外套,我打了个哈欠,“早,今天忙不忙?”
“有个要紧的案子要办。”
“晚上要给硝子办生日聚会,你能来吗?”
他沉默了一下,“我尽量赶去吧。”
我勾勾手指,阵平俯下身,我扶正他的领带,“希望今天工作顺利,依旧是平平安安的一天。”
阵平笑了笑,低下头又吻了吻我,“晚上我有礼物送给你。”
第62章
我接到阵平的最后一条短信时,还在陪硝子逛街买东西。
“这条羊绒围巾好,还是那一条兔毛的舒服?”硝子问我。
“我感觉都挺暖和的。”我笑着回道,“等一下,我看一下手机,有短信发来了。”
【爱子,没想到我这么逊色,居然要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要在死亡前才说出这句话——我爱你。】
这是什么,开玩笑吗?
直到我看到了新闻,才明白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一名警察为了保护民众在爆ㆍ炸中牺牲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支撑住的,就好像那炸ㆍ弹也把我轰灭。
当天美和子亲自上门告诉我了这个噩耗。
我麻木地看向她,“你知道他要送我的礼物是什么吗?”
“是钻戒,他问了目暮警官是怎么和夫人求婚的。”
我抬起头希冀地看着美和子,“那……”
美和子沉重的摇摇头,“爆ㆍ炸产生高温,什么都没有留下来,对不起。”
⚹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参加了他的葬礼,酗酒住院,又好好照顾身体认真工作。”我诚恳道。
美和子叹了口气,“不管怎样,都结束了。”
“是啊……”我轻声道。
目暮警官敲门,示意我可以离开了。
我取了东西,正要往出走时,看见了另一位被传唤来的证人,我们有过一面之缘,身份差不多,都是受害警察的亲近之人,她是萩原研二的姐姐。
萩原千速小姐也被问完了话,她扭头看到了我。
她抿着嘴轻轻笑了起来,“中禅寺小姐,能一起去喝杯咖啡吗?”
“当然,不是警视厅的就好。”我也笑着回应道。
我们只是买了两杯咖啡就拎着到居民区小公园的两个秋千上分别坐下。
我轻轻晃了晃秋千,打开热咖啡的盖子,低下头一看,略有些失望,这杯拿铁没有拉花,咖啡师实在是敷衍,抿了一口,味道也欠佳,只好握在手心里暖手,等待着萩原小姐的发言。
萩原小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不管找到那个爆ㆍ炸犯的匿名举报者是谁,我都会感谢他。”
“我也一样,对这个人心怀感激。”我滴水不漏附和道。
萩原小姐又缓缓开口,“至于说匿名举报者涉嫌的那些罪名,非法拘禁不够起诉时间,故意伤害要达到轻伤,在法律上要有骨折才能算轻伤,爆ㆍ炸犯身上的淤青只能算作轻微伤,爆ㆍ炸罪警方没有在现场找到任何物证,只能算作爆ㆍ炸犯的一面之词。
虽然这些罪名合到一起的确是加重的,但是暂时找不到嫌疑人,不过警方查找这个匿名举报者的意愿并不强烈。毕竟他为两位牺牲的警察报了仇。”
萩原小姐也是个警察,她虽然不在东京,但了解的情况依旧很多。
“这样啊,那太好了。”我干巴巴地回道。
“所以这起案子大概会成为悬案。”萩原小姐轻轻笑着,“至于说那个爆ㆍ炸犯,他利用爆ㆍ炸物故意杀人,致使两名警察牺牲,还有上万被炸ㆍ弹威胁的民众,房屋和摩天轮被炸毁,严重危害社会安全,再加上敲诈勒索了十亿日元。尽管现在法院判死刑非常小心,但按照永山基准,他还是会被判处死刑,我会尽量推进的。”
永山基准是根据几十年前的一个杀人犯的量刑标准延续下来的,涉及了犯罪的动机、手法、社会影响力、被杀害者数目以及其家属情感等几项综合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