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没有银行愿意给他们融资,他们估计撑不了多久就会破产,到时候不仅好几百人会失业,连带着上下游的公司业务都会受到影响。
但这些事跟她并没什么关系。
不管最后贷款审批通不通过,这个案子的负责人还是半泽直树,跟她一点关系也没用,她只要按规章制度办事就可以了。
两人下了车,工厂的负责人便热情地迎上了他们,看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救世主。
忧面无表情地跟在半泽直树身后,全程一言不发,权当自己是个提包的小跟班。
可半泽却主动同她搭了话:“你觉得怎么样?”
忧装傻:“什么怎么样?”
半泽很无奈。
他觉得这家工厂的财报虽然不太好看,但产品的可替代性极低,又有不少技术精湛的工人,是一家非常优质的企业。
可真要拿材料去审批,却不一定能批下来。如果满岛能用她的社会关系稍微操作一下就好了。
忧倒不知道他有这个想法。
工厂的厂房、专利和设备都能抵押,不怕贷款收不回来。
她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了一张表格,打了几个勾递给半泽:“可以让他们准备这些资料,审批的会流程走得快一点。”
半泽愣了几秒,对忧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忧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拿出烟衔在嘴里,将说明的事全部丢给了半泽,转身出了工厂。
天阴沉沉的,雨半点停下的迹象也没有。
尼古丁迅速侵入了大脑,让她因为天气而略显烦躁的心情逐渐冷静下来,但灵魂深处那个深不见底的大洞却始终没办法填满。
好无聊。
她在这做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
【叮咚】这是拖动进度条的提示音
第55章
心不在焉地跟山田社长吃了一顿烛光晚餐,忧看着手上晶亮的铂金链子,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要是黄金的该多好,起码还保值。
他身上十足的爹味和老人臭喷再多古龙水也盖不住,亏她还耐着性子听他吹了一晚上的牛。
真是令人作呕。
忧把身上的所有衣服都塞进洗衣机,倒了大半瓶消毒剂,又狠狠冲了个澡。她几乎要把身上的皮搓掉,那种黏腻的感觉才逐渐消失。
可盘踞在内心深处已久的那个问题再次浮了上来。
她为什么要做这些,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衣服包包和鞋子,鹅肝松露鱼子酱,她都不喜欢,那她要那么多钱来干什么?
忧伸了个懒腰,自嘲地摇了摇头,很快将这个想法置之脑后。
要是莉奈知道,肯定会骂她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夜晚温度更低。
忧随手拎了件外套准备到阳台抽烟,一拉开门,又看见了半泽花的脸。
“好巧,你也晒衣服吗?”
她抖了抖刚洗完的白衬衫,笑着望向忧。
忧怕她介意刚洗好的衣服沾上烟味,赶紧把手上的烟和打火机藏进口袋里。
但眼尖的花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动作。
“大晚上抽烟,会睡不着的哦!”
忧尴尬地扯了下嘴角,又把烟和打火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想了想,还是没当着半泽花的面抽。
花做家务是一把好手,动作十分利索,还能边晾衣服边跟她聊天。
忧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听花说起楼里的八卦。像是谁的老婆出轨了,谁的丈夫升迁了,谁家孩子考上私立中学了,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可说着说着,话题就又跑到她自己身上。
“对了,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女孩子一个人住,在阳台挂几件男人的衣服比较好,不然很容易被坏人给盯上!”
忧本来觉得没这个必要,刚想敷衍过去,便听见花一本正经地对她说:“之前楼下的石坂太太告诉我,她发现楼下有个可疑的家伙往你这儿望,不知道是不是跟踪狂什么的。”
“跟踪狂?”忧眉头一皱:“长什么样?”
花摇了摇头:“她没看太清。”
忧沉吟半晌,同半泽花道了声谢,将烟衔进嘴里,开始认真思考买男装来装装样子的事情。
黑云压得很低,天空泛着诡异的紫。
夜风拂过,忧身上涌上一阵寒意,忍不住拢紧了外套。
听花这么一说,她似乎真的感受到有人把目光死死地黏在自己身上,可当她真的将视线投到楼下,那道露骨的视线又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迅速掐熄了手上的烟,转身回了房间。
想了想,又把自己的内衣给收了进来,将门窗紧闭死锁。
……
跟踪狂的事情很快就被满岛忧抛到脑后。
年底行里要竞选最优分行,融资科分配的一百亿业绩指标还差五亿没有完成。这个担子重重地压在半泽直树的头上,连带着他们手下的人都有些喘不过气。
浅野行长找了些门路,想从西大阪钢铁那儿拿到这笔业绩,想让忧和半泽一起去谈。
但忧一见到满脸横肉、嚣张到不行的东田,心里就生出了摆烂的想法。
半泽按照流程简单考察了一下公司的业务,表情也有些一言难尽。
“浅野行长希望在一周之内把这笔业务给谈下来,尽调和审查资料你能搞定吗?”
“搞不定又怎样?”忧照例从文件夹里掏出表格递给了对方的财务:“该走的程序一样也不能少。”
这么大一笔无抵押贷款,万一出了问题变成坏账,她的下半辈子就完蛋了。虽然半泽是她的直属上司,大难临头各自飞,她可不觉得半泽直树会好心替她背锅。
“两年内的税单、票单、财报,还有固定资产列表,麻烦您今天之内准备好给我。”
对方财务看到她一张冷脸,还骂骂咧咧:“明明是你们硬要给我们贷款的!”
忧冷笑着翘起二郎腿:“我就是个打工的,上面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如果您不乐意按规定走,我回去挨顿骂就是了。”
说完,她竟真的拎包准备走人。
半泽连忙弯腰道歉,回去的路上没忍住,说了忧一通。
“惹恼了客户,业务谈不下怎么办?!”
忧懒得理他,专心致志地给自己补了个口红。
她见过不少欠钱不还的大爷,却没见过钱还没借到就想当大爷的家伙,要说这里面没什么猫腻,她可一点也不相信。
半泽权当她闹脾气,揉了揉眉心,开始认真准备起审核材料。
西钢拖拖拉拉地把报表给交了过来,留给半泽的时间只剩下三天。忧嘴上说要摆烂,还是认认真真、加班加点地帮半泽看资料,可不看还好,一看就发现了问题。
“半泽科长!”
她拎起财报毫不犹豫地摁响了隔壁的门铃。见夫妻俩没反应,她又给半泽打了好几个电话,这才把人给叫出来。
“干嘛?”
半泽站在门里没好气地问。
“西钢的财务造假。”
忧站在门口抱着胸睨他。
她才不管夫妻俩在做什么事,会不会尴尬,她工作要保不住了,天大的事情都得靠边站。
半泽听到,脸色瞬变,赶紧让忧进了门。
花见到丈夫的女下属三更半夜穿着睡衣敲自家门,也没生气,还贴心地给她倒了茶。
好在西钢粉饰太平的手段十分拙劣,两人很快就看出了问题。
忧打了个呵欠:“反正这材料我不会盖章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半泽凝重地点头:“我明天去跟浅野行长说。”
可第二天到了办公室,他惊异地发现,那份做到一半的审核资料竟然不翼而飞,转头一查,西钢的审批已经通过,总行很快就会放款。
而罪魁祸首正坐在办公室里跟总部常务高谈阔论,笑声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忧眉头紧皱,对上了半泽深沉的目光,心里忽然生了些不好的预感。
……
女人的第六感果然很准。
大阪支行刚摘下最佳分行的称号,西钢就传出了破产的消息,刚刚放出的五亿贷款一分未收,全都成了坏账。
忧没签名也没盖章,把自己从这件事情里摘得干干净净。
半泽可就惨了,不仅背上了玩忽职守的罪责,信用和事业也被推到了悬崖边缘,花的眉宇间也多了几分哀愁,这让忧有些于心不忍。
总部很快就下了通知,让项目的经手人和负责人来开听证会,忧和半泽都被叫上了。
“待会态度好一些,乖乖认错,努力追回贷款,以后还能东山再起。”
渡真利跟半泽直树说话的同时也在叮嘱忧。
虽然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浅野行长的问题,靠着下属拼死拼活干出来的业绩升职加薪,出了事却让下属替他背锅,简直恶心至极。
但忧早就习惯了这种毫无意义的低头道歉,淡淡地回了渡真利一个“好”字,走进了会议厅。
主持人是个熟面孔。
忧上次见到小木曾已经是两年前。她听说他在她入职后不久,就因为意外骨折修养了大半年,后遗症不小,现在走路还有些跛。原本升任人事部部长的事情也泡了汤,这辈子都没办法再爬上去,所以现在非常热衷扯别人后腿。
恶人有恶报。
她嘴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开始了她声泪俱下的表演。
美人垂泪的杀伤力果然是巨大的。
记录员很快把浅野行长迫于业绩给员工施压,她连续多日通宵加班的事情记录在案。
即便是贷款贷款审核通过后,西钢财务作假的事情,她也通过内网的邮箱发送给了上司和审查部,小木曾挑不出任何毛病。
因此,他只是冷着脸说了忧几句,并没有动用他擅长的拍桌大法。
没多久,忧就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眼角的水迹连纸巾都不用,眨两下就没了。
渡真利原本还有些担心她,见她什么事都没有,暗自松了口气,将注意力转到半泽直树身上。
忧本以为这个许久未见的学长会同她多说几句寒暄的话,但他不仅什么都没说,还不着痕迹地坐得离她远了一些,看向她的眼神里带了一些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好像有些害怕。
忧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令他恐惧的事情,但她懒得问,默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机。
难得来一趟东京,她想顺便找大门和莉奈她们吃个饭再回去。
可打开通讯录,映入眼帘的第一个名字却让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那是安藤忠臣的电话。
她从他那儿拿到的所有名片和传单,上面的号码都被她存在了里面。分手那么久,她早就分不清哪些能打通,哪些已经停机封号了。
她恨他叫这个姓,她恨手机通讯录是按照发音首字母排的序,又让她看见了他的名字。但她最恨的是她自己,迟迟没办法狠下心,删掉他的电话号码。
忧熄了手机屏。
她忽然没什么胃口吃饭,只想赶紧回到几百公里之外那个属于自己的小窝,蒙上被子狠狠地睡一觉。
作者有话要说:
安藤:虽然作者不让我出场,但是我存在感拉满小花:救命有跟踪狂
渡真利: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安藤没找过我,小木曾断腿只是意外小忧:为什么不是断手,他拍桌很吵
安藤:得令
第56章
但忧毕竟是和半泽直树一起来的,两个学长没放她一个人回去,把她拉去了居酒屋。
听证会上的半泽直树相当强硬,完全没承认那些莫须有的错误,反倒把包括小木曾在内的几个总部的人怼了一通,然后摔门而出。
渡真利完全被他的所作所为吓到了。
忧倒是觉得十分解气,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果她站在半泽直树的立场上,说不定还会当场将茶水浇在小木曾脸上。
“所以说,你打算怎么办?”
“之前国税局来我们这突击检查,拷走了西钢的好几份资料,要是从这方面入手,说不定能查到些什么。”
“我们跟西钢的合同属于普通债权,就算他有隐藏资产,我们也没权利优先受偿。难道你打算跟国税局对着干吗?”
忧说的事情半泽早就心知肚明,但他实在是束手无策,沉着脸,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啤酒。
“那我能怎么办,等着被发配边疆?”
忧回了半泽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但她深知他俩其实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半泽被贬,她往后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浅野行长已经把锅给甩给了他们,自然不会罩着她,副行长江岛又是个见风使舵的家伙,指不定回去就会给她穿小鞋。
桌上的气氛愈发凝重。
忧本来就没什么胃口,面前的食物更是一点碰的欲望都没有,直接撂了筷子,拎包去了车站。
半泽满脑子都想着如何追回那五亿的贷款,飞速解决完战斗,也赶紧回大阪查账去了。
桌上只剩下渡真利一个人。
他本打算去结账,却看见一名身穿黑西装的阴沉男人大步走进店门,径直来到他面前。
“拼个桌。”
男人的表情和语气都不容他拒绝。
渡真利不知道自己又在哪儿惹到这尊大佛,暗骂了一句倒霉,又不想落得和小木曾一般的下场,很好地掩饰了情绪,客气地给安藤递了份菜单。
安藤摆手说不用,很快就切入了正题。
“她遇到麻烦了?”
男人没指名道姓,但渡真利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说的是满岛忧。
这人是不是在满岛身上装了监控?前男友做到这份上,早就越过红线了吧?
渡真利揉了揉眉心。
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跟安藤说关于满岛忧的任何事情,况且这次遇到麻烦的也不是满岛,而是半泽。但男人的眼神又让他心生恻隐,他叹了口气,还是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
好不容易能从别人口中知道忧的一些近况,安藤听得很认真,可知道她没什么事之后,他便立刻开始冷嘲热讽。
“银行的贷这么好骗,你们做风控的都是傻子吗?”
“审查本来应该是满岛做的。”
渡真利一句话就让安藤噤了声。
过了许久,他点了根烟,神色淡淡:“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渡真利犹豫了。
他知道安藤混过黑,有一些他们不知道的路子,说不定能帮上半泽的忙。可这一切的前提却是满岛忧,这就令他非常为难了。
他只能委婉地拒绝道:“安藤先生,您做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好处,满岛知道了肯定会被吓到,说不定还会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