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并不清楚满岛忧和安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要不是安藤两年前冒充外资银行的猎头找上他,他甚至还不知道他就是满岛口中的男朋友。
“要是让她知道你就死定了。”
安藤眼中闪过一丝阴戾,狠狠戳灭了烟头。
渡真利蓦地生了种自己的脖子会像这根烟一样折断的错觉。
他摇了摇头,心道:满岛上辈子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会被这样一个男人给缠上。
别人的感情问题他不好掺和,但他觉得再放任安藤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于是他装模作样地看了眼手表,试探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家人还等着我,如果您没其他事的话……”
安藤怔忡几秒,闷闷地“嗯”了一声。
看他准备结账,又补了一句:“钱放着吧,我还要吃。”
渡真利松了口气,将属于自己的那份钱放在桌上。
走出店门的时候,他又神差鬼使地回望了安藤一眼。
只见男人轻柔地捧起满岛忧用过的那个玻璃杯,将留有口红印的那侧转向自己,缓慢而又虔诚地将唇覆了上去。
他背脊窜起一阵刺骨的寒意。
……
银行内部的消息走得很快,短短不到一天,所有人都知道了半泽要左迁的事情。
而江岛不愧为上头的出气筒。
忧一来到工位,便看到他将好几沓文件堆到半泽桌上,并且留下了一张「今天之内完成」的字条。
虽然她没被处分,那人也没打算放过她,当着全办公室的面训斥道:“要不是你效率太低,这次的事故怎么会发生?”
“真的非常抱歉,是我能力不足,下次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看见忧这副低眉顺目的样子,江岛满意地回了办公室。
但她嘴上这么说,心里早就把江岛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江岛走后,她立刻打开电脑,写了一篇洋洋洒洒几百字的关于“职权骚扰”的小作文,发布在了社交网络上。
心里解气不少,忧再次将视线移到半泽桌上。
半泽已经跟总部撕破脸皮,不成功便成仁,现在他估计在拼命调查西钢的事,根本没时间做江岛强塞给他的工作。
忧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西钢破产,整个钢铁板块的股市都绿油油的一片,她看了几眼,觉得还没到抄底的时候,便索性关上了网页。
既然江岛说她效率低,那她可得好好为自己的能力正一下名。
她伸了个懒腰,在垣内等人惊异的目光下,把半泽桌上的资料全都揽了过来。
做完这些,她还打算把西钢名义下的所有账户都好好查一遍。
还有浅野行长。
她一开始便觉得他可疑。五亿这么大一笔无抵押贷款,居然敢逼着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搞定,出了事之后自己又轻而易举地抽身,一定是早早想好了退路,想要拉他们来背锅。
满岛忧拿出了当年备考的专心程度来工作,就连半泽来了也没有察觉。
垣内凑到半泽耳边,跟他偷偷说了几句话。半泽诧异地瞟了忧一眼,却没有打扰她。
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从西钢的财报中列出了所有供应商的名单,查到了好几家被西钢牵连破产的上游企业。跟社长们核对账目之后,他发现西钢长期虚报进货款,中饱私囊的金额少说也有数亿。
国税局同样在追查西钢的资金流向。
要是不能赶在他们之前冻结东田的隐藏财产,他就真的不得不左迁了。
……
辛勤工作的一天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下班时间。
本以为立秋一过,气温便会渐渐降下来。可北下的冷空气却被本州岛的山脉所阻,濑户内海沿岸依旧是阳光灿烂的大晴天。
为了节省成本,银行办公楼一过下午六点,便统一停了冷气,资料室里密不透风,温度甚至比外面还要高上几度。
忧怕冷不怕热,并不觉得难受。
这可苦了半泽。他浑身湿透,擦汗的手帕都用了两块。
忧抱着检查完的资料回到资料室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半泽将湿了的手帕放到资料架上的场景。她眉头紧皱,虽然没有直说,但半泽很轻易地从她眼里看到了“恶心”两个字。
他有些尴尬。
“你也加班?好稀奇啊。”
忧冷淡地“嗯”了一声,似乎不想和他共处一室,她飞速地放下手上的文件,抱起另一沓准备出去。
半泽叫住了她:“你在查东田的汇款申请吗,那边的我看过了。”
忧脚步一顿。
她并不想靠近汗流浃背的半泽,远远地放下文件,问:“你查得怎么样了?”
“他名下似乎有一套五千万的不动产,但是不知道在什么位置。”
忧没什么情绪地“欸”了一声。
银行和西大阪钢铁的交易开始于今年二月,但她查到东田满早在几年前就以个人名义开设了普通存取账户。如果从公司账户这边查不到什么东西,那他们可以试试从普通账户入手。
她想了想,对半泽说了这个事。
“我去麻烦大野小姐调一下最近五年的收支明细吧,她现在应该还没下班。”
大野是业务科的存款负责人,她们平时偶尔会在一起吃午饭。
半泽感激地看向她,把她弄得一身鸡皮疙瘩。
但她行动力很强,很快就搞定了这件事情,把资料递给半泽。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九点,整栋银行大楼就只有他们融资科的人在加班。
忧觉得自己对半泽算得上是仁至义尽。她中午忙着帮他处理材料,连饭都没来得及吃,现在已经饥肠辘辘。
“我下班了。”她毫不犹豫地拎包走人。
半泽没有强留她,再次对她道了谢。
……
路上早就没了人,惨白的路灯下,只有蛾子毫无目的地扑闪着翅膀,往灯泡上撞。
忧忽地又想起半泽花跟她提过的跟踪狂的事情。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有一道目光死死地黏在她的背上。
她心悸得厉害,想要加快脚步。
可从公司到公寓的十几分钟路程,她已经走得十分艰难,胃里空空荡荡,肝糖原早已被消耗殆尽,低血糖的症状全都表现了出来。
好不容易到了公寓楼下的玄关,脚还没迈上楼梯,她两眼一黑,跌坐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案子主要线索还是那些,但是剧里银行跟国税局对着干的事情有点离谱,稍微调整了一下,按原著小说走安藤:又是寂寞且变太的一天(猫猫叹气.gif)
【请假条】存点稿,下周四开始日更五天(犹豫)
第57章
忧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这么快过。
早知道就应该吃点东西再回来。
现在这么晚,要是她昏倒在这,指不定几个小时都没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忧试图扶着墙站起,可手和脚一点力气都没有,浑身都是冷汗,胸口更是闷得喘不上气。
耳鸣嗡嗡,外界的声响逐渐离她远去,眼前也逐渐变成黑白。朦胧之中,她仿佛看到那个叫安藤忠臣的男人从远处向她走来。
忧自嘲一笑。
她一定是病入膏肓了,居然会出现这种幻觉。
“小忧?你怎么了?!”
突然,一个熟悉的女声唤回了她的意识。忧有气无力地抬起头,认出了半泽花的脸。了,她碰巧从超市回来,手上大包小包地拎着。
看到她额上全是冷汗,花很快理解了她的情况,飞奔上楼,给她拿了一把水果糖:“能走吗?”
忧没力气说话,在花的搀扶下,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步履蹒跚,缓缓挪上楼。
半泽花没让她独自一人回家,而是把她领到自己屋子,又给她倒了一杯现煮的热可可。
“稍等一下,我给你弄点吃的。”
香甜温热的液体让忧的指尖逐渐回温,她这才有余力环顾四周,打量起半泽的家。
花把屋子收拾得仅仅有条,沙发上的抱枕和落地窗帘都是浅色的小碎花,实木的餐桌和茶几上摆着精致的小盆栽,墙上还挂着别致的装饰画,食物的香气从厨房里飘出来,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这是她第二次来。
之前忙着工作没能仔细看,现在才发现比起半泽这儿,自己住的屋子根本不能被称作是家,顶多算一个睡觉的地方。
忧心里忽然生出了些许羡慕。
“抱歉,家里只剩下这些了。”
很快,半泽花给她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豚汁乌冬。
白嫩的豆腐和软烂的萝卜浸在咸香的味噌汤里,汤上浮着金黄的油花和翠绿的小葱,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忧早就饿得不行,双掌合十,轻声道了句“我开动了”,迅速夹起乌冬送入口中。
汤里不仅仅有味噌的味道,更是凝聚了猪肉和蔬菜的精华,煮得软硬适中的乌冬吸饱了汤汁,入口之后,爽滑中还带了些弹牙。
氤氲的热气让她不由自主地酸了鼻尖。
“真好吃。”
“说什么呢,”花从厨房里探出头:“就是早上剩下的东西而已。”
但这也是忧很久很久没有尝到过的味道。
就连记忆中的母亲也没为她做过这些,只有那个男人,曾经在她手受伤的时候,像花这样,用一些剩菜给她煮过乌冬。
忧眨了眨眼睛,努力把眼泪从眼眶里逼回去。
原来这竟然是“家”的味道。
没过多久,忧就已经把她做的料理吃得干干净净,连一滴汤都不剩。
“碗你放这儿吧,我待会洗。”
花收拾完锅碗瓢盆,从厨房里走出,问忧要不要再来一杯热可可。
忧摇头婉拒,再次同花道谢。
“真是的,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啊。”花坐到沙发边上,一脸担心:“你平时肯定不好好吃饭吧?很容易得胃病的哦。”
说完,她抓了一大把巧克力和饼干,塞进忧的包里:“下次饿的时候记得先垫垫,这回要不是我碰巧路过,你说不定就得进医院了。”
忧抿了抿唇:“嗯。”
看她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花叹了口气:“你可以在这多坐一会,等完全恢复了再回去。不然再倒下了,谁都没法发现。”
忧乖巧地道了声“好”。
而花趁着丈夫没回来这段时间,帮他搭好了第二天要穿的衬衫和领带,挂在衣架上认认真真地熨着。
她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嘴里还哼着歌,仿佛对半泽直树摊上的大事一无所知。
忧在客厅里静静地看着她做着这些,忽地忍不住好奇:“小花姐,你为什么要嫁给半泽?”
花手上的动作一顿,羞涩地笑道:“哪有什么为什么,恋爱谈着谈着,觉得合适就结婚了呗。”
忧不太理解她口中的“合适”是什么意思。
在她看来,将户籍上的姓氏改成男方姓氏的那一刻,女人就不得不背上破釜沉舟的觉悟,把一辈子都押在男人身上。
要是碰上像她养父那样的男人,一生就完了。
她觉得花这样八面玲珑的人,要是在职场上,肯定也大有可为,但她不想破坏别人家的宁静,所以没继续问下去。
花反倒被她勾起好奇心。
“怎么问起这个?难道是觉得寂寞了?”
寂寞,几乎是一语中的。
忧觉得花的用词确实贴切,犹豫半晌,苦笑着点了点头。
“算是吧。”
花还是第一次见到忧这么脆弱的样子,不免有些惊讶,可转念一想,对方也只是一个大学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顿时生了几分保护欲。
“一个人在外面,生了病都没人照顾,肯定寂寞呀。”顿了顿,她语气多了几分揶揄:“小忧要不要找个男朋友?”
“欸?”
忧愣了几秒,连忙摆手:“我现在没那个想法,而且因为寂寞就去找男朋友什么的……”
“是追求者太多,难以抉择吗?”花笑眯眯地调侃道:“我怎么听说约你的人都得提前一个月预约呢?”
忧眉头轻蹙。
那些男人找她,并不是抱着正经交往的目的,而是寻一件高档精致的饰品来彰显自己的品味。她不屑同那些人交往,顶多利益交换罢了。
她不想花误会,斩钉截铁地否定了这件事。
花见她很抗拒这件事,很快换了个话题。
“就算一个人住,也可以偶尔给自己弄点好吃的呀。便利店里的便当都放了防腐剂,又不注意荤素搭配,吃多了会营养不良的。”
忧勉强地扯了下嘴角。
能够让她心甘情愿洗手作羹汤的人已经从她身边消失了,现在的她怎么也提不起心情做这事。
而且男人只会给她带来痛苦,与其和他们在一起,她甚至宁愿和女人一起过。
“要不然小花姐,你跟半泽科长离婚,每天来给我做饭吧?”
半泽直树前脚刚进门就听见这句话。
他眉头一皱,“噔”地甩下包,怒气冲冲地怼了忧一句“想得美”。
花笑得花枝乱颤:“真是的,小忧开玩笑呢。”
半泽直树却不以为然。他早就觉得满岛忧对待同性和异性的态度截然不同,指不定就是想挖他墙角,眉头愈紧道:“大半夜的,你跑人家家里干嘛?”
他的敌意让忧觉得有些好笑。
她顺势往花的背后一缩,委屈地撇了下嘴,将茶艺表现得淋漓尽致。
“小花姐,你老公好可怕呀。”
花果然护着她,将火力转向半泽:“你没事凶人家干什么呀?小忧身体还不舒服呢。”
半泽直树眯眼打量满岛忧,只觉得她面色红润,哪里有不舒服的样子。可他又不敢忤逆自家老婆,只能憋屈地闭上了嘴。
看到他吃瘪,忧的心情终于好上了几分。
自己的血糖也基本稳定,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打扰两人,很快拎起包跟半泽夫妇道了别。
而且调查浅野的事情赶早不赶晚,再拖下去半泽真的要贬职了,她可不想看到花难过的样子。
……
忧走后,半泽才忍不住提醒花,语气吞吞吐吐:“我觉得你得小心满岛这个人。”
花一脸莫名其妙。
“她的取向可能有点问题。”
花愣了几秒,“噗嗤”笑出声来,又跟半泽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半泽紧缩的眉头才放松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