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之前路过那里过!是不是有一个巨大的白色摩天轮?”
忧点了点头:“对,那儿晚上会亮灯,特别是春天樱花开的时候,非常漂亮。”
“真想坐一次看看啊。”中西羞涩地挠了挠头:“我还没和女生一起坐过摩天轮呢。”
忧犹豫半晌,还是没把“下次一定”说出口。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
窗外的建筑也逐渐亮起灯,远远望去,零零散散,宛若繁星。
前菜是风干火腿搭配蜜瓜沙拉,主菜是青酱意面和酱烤黑线鳕鱼,甜品是莓果奶冻布丁。可能是考虑到她饭量不大,中西没点很多菜,每一道的分量也很少。
即便是这样,忧的盘子里还是剩了不少。
她吃不下任何东西。
“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中西担心地问。
忧连忙摇头:“这家在我去过的餐厅里已经可以排的上前三了。”
男生想了想,又说:“是在节食吗?你够瘦了,不用再减啦!”
忧解释道:“没有特地减肥,只是胃口不太好而已。”
说着,她又努力将几块鱼肉咽下肚子。
见她吃得格外艰难,中西忍不住关切道:“你这样的食量,真的能支撑一整天的活动量吗?”
忧看着盘子里的裹着浓稠酱汁的面条,叹了口气,决定不再难为自己,放下了刀叉。
“平时跑业务会吃得多一些,今天不是没怎么动弹吗?”她只能这样说来打消对方的顾虑。
中西终于被她说服:“那你很好养呀,吃儿童套餐就够了,价格是成人的一半呢。”
忧无奈:“人家餐厅得愿意让我点才行呀。”
听到她这么说,男生笑得十分开心。
他长相清爽,笑起来根本不像已经步入社会的人,反倒跟个高中生似的。
这让忧的心情愈发烦躁,甚至有些坐立不安。
这些负面的情绪在中西递给她一个巨大礼品袋的同时,终于到达了顶峰。
“这是什么?”她嘴唇紧抿。
“你拆开来看看?”中西满脸笑意。
忧打开袋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憨态可掬的泰迪熊玩偶。
“听说你以前过得很辛苦。”男生真诚地望着她:“所以我猜肯定没人送过你这个,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忧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她很小的时候,曾经羡慕过别的女孩子有漂亮裙子,有毛绒绒的玩偶。但很快她就认清了现实,这些是她永远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过期了便是过期了。
就算现在有人将这些捧到她面前,告诉她他会带她找回她遗失的童年,把她宠得像公主一样,那些刻在她灵魂深处的印记也没办法磨灭。
这些不是她想要的。
见她久久没吭声,中西愈发忐忑:“是不是觉得太幼稚了……”
“不。”忧吸了吸鼻子,冲他微笑道:“我很喜欢,谢谢你。”
中西松了口气。
沉默片刻,他再次鼓起勇气:“我一直很佩服满岛你,那么娇小柔弱一个女孩子,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我可比你差远了,入职那么久还经常犯错,被科长批评……所以你今天答应跟我出来,我真的高兴得不行,特意做了很多很多功课,希望你能玩得开心。”
“我今天很开心,谢谢你,中西君。”
“我不是想听你说谢谢。”中西突然正色:“我只是想把你身上的担子分担一些,让你能过得幸福快乐。我一直对满岛你……”
忧已经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但她心中一丝一毫的激动和喜悦都没有。
后悔、愧疚、罪恶感……这些负面情绪如同藤蔓一般,缠绕在她的胸口,把她勒的喘不过气。她不该答应他出来,她不该浪费他的表情。
就算他再好,她对他也不可能萌生任何爱意。
“抱歉,我好像不太舒服。”
她迅速打断他,没让他将那两个字说出口。
中西很聪明,很快领会了她的意思。他嘴唇上下开合了很多次,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释然地笑了笑:“既然不舒服,那就早点休息。”
忧长舒一口气,再次同他道了声抱歉。
“该道歉的人是我,让你为难了。”中西苦笑着,温柔地接过她手中的袋子:“现在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最后一刻,忧不忍拂他好意,沉重地点了点头。
中西走后,她毫不犹豫地把中西送给她的玩偶给了半泽花,换下那条纯白无瑕的长纱裙,下楼买了两包烟。
她深刻认识到自己是个多么自私差劲的人,配不上中西那样温暖善良的好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建议配合King Gnu 的 【泡】食用在企鹅音乐建了几个歌单(为什么我这么无聊【暗金野狗】for安藤
【本命对我告白】for圆圆
【热街称霸日记】for小轰
第61章
与大阪晴朗的天气不同,五百公里外的东京乌云密布,一片阴沉。
雨下了整整一周。
最后融资的办公室里冷冷清清,温度和室外几乎别无二致。须藤蜷在沙发上,总觉得哪儿在透风,忍不住裹紧了毯子。
时间已经是晚上一点多。
他猜安藤一定又去了大阪,估计第二天上午才会回来,索性关灯睡觉。
正当他准备合上门的时候,突然在黑暗的楼道里,看到了安藤的身影。
“今天怎么这么早?难道是坐新干线回来的?”他惊讶地问。
安藤只是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又自顾自地灌了一大口烧酒。
这人每次回来都是这样,须藤早就习以为常。
但他注意到他肩膀的颜色比袖子略深,似乎淋了雨,便好心给他拿了条毛巾,又忍不住多嘴道:“你也差不多得了吧,都过了那么久了,就不能放过她吗?”
放过她?
安藤讽刺地笑了。
他早就放过了她,只是没放过自己。
他始终没办法理解她为什么要走。明明和之前相比,她也没有过得很好,为了那点钱,每□□九晚九,四处奔波,饭都没办法好好吃,还得跟着上司受气。
如果她喜欢衣服包包鞋子,只要她同他撒个娇,不说给她掏钱,他就连月亮都可以给她摘下来。
旁边的须藤还在苦口婆心地劝道:“小忧总要有新的生活的。你要是真的爱过她,那就不该拦着她去找自己的幸福……而且你看看你,债也不好好收,之前挣的那些全都贡献给JR了,你不心疼我都替你心疼……”
想到下午刺眼的那一幕,安藤冷冷地打断了须藤:“我不会再去了,你满意了?”
须藤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小忧她有新的男朋友啦?”
安藤鼻腔发出一个冷哼,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衔进嘴里。
她为了别的男人梳妆打扮,和别的男人约会,对别的男人展露了笑颜。这每一件事都让他难以接受,累加在一起,几乎让他整个人被妒火吞没,恨不得将她身边那个男人生吞活剥。
是那个男人把她从他身边带走的。
现在那个男人终于要得偿所愿了。
可他却只能坐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他不想看到她惊惧厌恶的目光。
“嘛。”须藤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总会有这一天的,心里这坎过去了就好了。要是难受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陪你喝一会儿哦?”
安藤只回了他一个字。
“滚。”
须藤听了十分不满。
“喂喂,我可是好心……”
只听见“哐当”一声脆响,安藤把他脚边的酒瓶给砸了,又拎起瓶颈,尖锐的那头直指须藤的鼻子,一字一顿地问:“你想死吗?”
须藤终于看清了安藤的表情。
男人双眼通红,眼中的杀气几乎可以具现化,像是真的要把他给弄死在这里。
我又不是满岛忧的新男友……
须藤没忍住,把这话说出了口。可话音未落,他突然感觉脸颊一阵刺痛。
是安藤动了手。
须藤猛地跳起,捂住自己被划破了皮的脸颊:“妈的,你还真来?!”
但他惊讶的发现,安藤手上的血只多不少,滴滴答答落了一地,应该是之前捡瓶子的时候划到的。
他却浑然不觉,只是面无表情地直视着昏暗的楼道,眼睛里没有丝毫神采。
须藤早就知道安藤疯,却不知道他疯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他还要命,不敢再触他霉头,连夜收拾行李躲去了老相好的家里。
而安藤看着愈发空旷的办公室,用带血的手夹着烟,木然地摁下了打火机。
所有人都走了,这样再好不过。
他这样的疯子只配与孤独为伴,死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被虫鼠啃食,化为枯骨。
……
忧同中西借口说身体不舒服,没想到一语成谶,第二天便发起了高烧。
她推测可能是下楼买烟的时候受了凉,暗骂了一句倒霉。
家里刚好没了存粮,她又很少生病,就连常用药也没有。时值年末,外卖也放了假,她只能躺在床上,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要是死了,第一个发现的会是谁呢?
她希望不要是小花,这样会给她留下心理阴影的。
想着想着,忧失去了意识。
在床上不知道躺了多久,她又悠悠转醒。身上出了很多汗,但温度迟迟没能退下去,用温度计一测,已经超过了38,直逼39度。
得吃点退烧药才行。
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给自己套上一件厚厚的羽绒服,还戴上了口罩。
这让她有些呼吸困难,刚走出家门,便猛地咳嗽起来,声音整个楼道都能听见。
巧的是半泽花也刚好准备出门,两人又在门口打了个照面。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她皱着眉,关切地问。
可还没走近,她便感受到忧身上的热气,连忙将手伸向忧的额头,惊呼道:“你发烧了?”
忧虚弱地笑了笑:“嗯,我去买个药。”
花眉头愈紧:“真是的,家里没有吗?”
忧摇了摇头。
花二话不说便将忧推回了房间,把下午的计划搁置,给她煮了一锅鸡蛋粥。
“这个药早中晚各一次,你吃完饭再吃,以免刺激肠胃。”
她把药和水放在忧的床头,给她额头贴上儿童专用的退烧贴,又把被子给她掖好。
“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过来看你。”
人生病的时候果然会变得很脆弱,半泽花这般无微不至的照顾,又让忧鼻子开始发酸。
“呐,小花。”她将脑袋探出被子,小心翼翼地问:“我能做你家的小孩吗?”
花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头,笑着安慰道:“我可得好好考虑考虑,毕竟病秧子可是很难养的。”
忧弯了唇角,乖乖闭上眼睛。
可花离开之后,那种孤独、无助的感觉却再次涌了上来。
冬天日落得很早。下午四点多,太阳便沉进建筑物的轮廓里,只剩下金黄的余晖斜射进她的窗子,在地面上投下几道阴影。
半泽花有她自己的家。
这样的夜晚注定只能她一个人挨过去。
她又开始想安藤了。
如果他还在她的身边,肯定会将她抱在怀中,亲吻着她的耳廓,哄着她入睡吧?
忧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一些。
可被子再蓬松柔软,也抵不过人的体温,她的身体依旧是冷的,心也是如此。
在床上躺了许久,忧始终没有困意,甚至愈发清醒。
她讨厌这样脆弱的自己。
只要一觉睡到大天亮,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忧这么想着,便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刚打开易拉罐,忽然想起自己吃了退烧药,好像不能喝酒。
她犹豫半晌,从柜子里翻出了安眠药,又再三确认过没有问题才吃了下去。
临睡之前,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通讯录。
如果她给他打电话,他会不会接呢?如果接了,他会跟她说些什么?
忧深深地叹了口气。
说不定他早就换了新手机,这些号码根本就打不通吧。
药效慢慢上来,她的困意也逐渐上涌,眼皮终于支撑不住,意识也陷入了黑暗。
……
夜晚的新宿灯红酒绿,藏匿在浮华背后的漆黑小巷却一片狼藉。
安藤在这附近蹲守了一整晚,终于逮到了自己的客人。
他把醉醺醺的中年男子一把推向垃圾堆,毫不犹豫地将烟头戳向他的手背。
“真让我好找啊,小林先生。”
小林酒意顿无,爆发出一阵痛苦的嚎叫。
安藤觉得他吵,直接把熄灭的烟头丢进他的喉咙里,一脚碾向他心脏的位置。
“利息二十万,滞纳金十五万,违约金十五万,总计五十万。请问您是现金还是刷卡?”
烧过的烟卷和胸口的压力让他忍不住干呕,难受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可安藤权当他不愿交钱,面无表情地扯着他的头发,狠狠往地上撞了两下。
男人的头皮被地上的碎玻璃划到,顿时血流如注。安藤这才收敛几分,从他口袋里找到了钱包,从中摸出了五万日元。
“就只有这些?”他冷漠地问。
小林奄奄一息,连点头的力气也没有。
“嘁。”
安藤点了支烟,将钞票塞进自己钱包。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他不顾男人的求饶,又在他的肚子上用力踩了一脚,转身摁下接听键。
“这里是最后融资。”
电话里久久没有声音。
安藤皱着眉,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对面始终却没有说话。
他心生不耐,本想摁掉这通电话,可看到来电人的瞬间,他的心脏却猛烈地跳动起来。
满岛忧。
此时此刻,他万分庆幸他没有冲动地摁下挂断键。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鼓起勇气叫了她的名字,用平生最最温柔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还是没听到她魂牵梦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