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睫随着少女的话语下意识轻颤，晴明立刻将折扇啪的一下合拢，上面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飞翔的白鹤霍得消失，瑠奈吓了一跳。
瑠奈：“怎、怎么了？”被问烦了？
晴明抿唇，半晌，又笑道：“没什么，姬君刚才问什么？”
他绝对被问烦了。瑠奈踌躇一会儿，说道：“那个……我是不是问题太多了？”
晴明正平复心绪，闻言说道：“怎么会，我也很喜欢姬君问我问题。”
瑠奈伸出手指：“我都成男的了，不应该叫我姬君了。”
也对。晴明细想，却发现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姬君的真名，知道的是真正城主女儿的名字。
瑠奈没看出他的愣神，她想了想：“叫我野比石吧。”
晴明：“请问，姬君的真名是什么？”
瑠奈：“瑠奈……”
少年正懊悔自己一冲动就直接问出口了，没想到真问到了。
晴明第一反应就是说道：“姬君……石君，以后真名绝不能告诉有企图的大妖和……一些心术不正的阴阳师。”
妖怪中只有大妖会对真名有一定的束缚作用，大阴阳师也精通此道。
瑠奈歪头：“好啊……”
这世界观，这设定，就专业。
瑠奈：“那你的真名不也知道了么？你还到处说。”
晴明失笑：“石君，晴明的名字自带阵法。而且，其实很少有人或者妖怪有能力仅凭真名就束缚人，不过石君还是注意点为好。”
瑠奈看他：“晴明，你好厉害。”
“不，晴明还学艺不精……”
队伍很快接着动了，到了他们那里，晴明好像有平安京的什么通行证，也就过了，瑠奈紧跟着过去。
这个城池，不知为何，非常炎热。
街上瓷砖滚烫，空气都热得扭曲。
瑠奈拿着晴明的扇子猛扇，还不忘站在晴明旁边两个人一起扇。
晴明轻笑，“姬君，给。”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还是叫姬君，刚才是因为排队旁边靠的近的人多。
瑠奈接过，是一个画着奇怪符号的符咒。
“姬君，你天生拥有充沛的灵力，这种简单的符咒，应该很快就能学会。”
说到这个她可就不累了，瑠奈兴奋道：“是不是天生充沛灵力的人很少？”
她的外挂！
晴明摇头：“不，平安京处处都是，即使是摆摊的婆婆也一样。因为平安京有特殊的法阵，自动聚集灵力。久而久之，这里的人也有了。还有一些天地灵气的地方也是。”
瑠奈瞬间泄气：“哦，这样啊。”
晴明闷笑：“可是，能得到很好的指引和悟性的人却很少。”
瑠奈偏头：“什么？”
晴明微微转头对上她的视线，轻笑，如画眉眼清澄，少年一派自信：“姬君的悟性不错，指引的话，即使晴明学艺不精，但还是能担当此任的。”
瑠奈低头看了看符咒，又看了看晴明，抬头笑道：“好啊，那你教教我？”
阳光轻快地在她肌肤上跳跃，白皙得宛如透玉。
晴明白色睫羽在太阳下轻颤：“好……”
这时候，没有人认真，只是当做闲暇的乐趣。
还要在城中度过几天，他们先找了个客栈休息。
瑠奈支着胳膊，趴在客栈房间里的窗户边，木窗被木条支起来，袖子因为炎热卷到手肘处，白皙的手臂在窗子外一晃一晃。
晴明在隔壁歇息，黄昏时刻，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瑠奈无聊地看着，一开始的新奇感又消失了不少。
忽然，一行人急匆匆地从街边的一头走过来，走在中央的人倒是不紧不慢的样子。
瑠奈顺势看过去，中间的是一个巫女打扮的女人，黑炭一般的发，白玉一样的脸，冷清的气场。还背着弓箭。
走到瑠奈那里的墙边，话语声逐渐清晰。
巫女旁边的仆人打扮的人满脸汗水，语无伦次：“是真的，大人。府中真的出现了妖怪！还请大人救救我家少爷！”
巫女冷得仿佛浸过冰水的声音，但很好听：“那不是妖怪，是人为，还请不要再耽误我的行程。”
“不是啊！真的是妖怪！！”
瑠奈默默看着，楼下的巫女似有所感，抬头，一边的仆人还在叽叽喳喳。
即使瑠奈身着男装，巫女也一眼看出她是个少女，瑠奈蓝色的眼毫不畏惧地直视他，见他看过来，还软软的一笑，白皙晃眼的手臂，手指轻点窗沿。
巫女琥珀色的眼和她对视，静静站立，一人在窗内，一人在窗下。
瑠奈玩心大起，巫女她还没见过，只听说过，笑着对下面那人说道：“要不要上来玩啊姐姐？”
仆人还看不出瑠奈是个女的，只以为又是一个崇尚胭脂水粉柔弱的少年，当即气愤道：“大胆！你这小子怎敢对巫女大人无礼！”
巫女清冷的琥珀眸平静无波，白色上衣宽袖，红色下装，无垢的白色发带束住碳发，白得冷玉一样的脸毫无红润，但站在那里，就自动吸引了无数目光。
如果说晴明是月，冷白温润，巫女就是夜风，清凉无踪。
巫女没说什么，倒是旁边的窗户传来无奈地一声：“石君，怎么能轻易邀请别人来房间。”
晴明听到瑠奈在说话，便推开窗看看情况，他一眼看穿这位巫女是个和他一样的男性。又不好明说，只得这样对姬君提醒道。
瑠奈转头，挨着的窗户，晴明换了一身白衣，正看着她。
也是，忘了她自己现在是男的了。
“好吧，抱歉。”瑠奈说道。
“诶你这小子……”仆人还要骂人，被巫女一只手拦住，巫女抬头，白清的脸一览无余，只道：“没事……”
瑠奈好奇地看着他，巫女继续走，仆人还在说什么“天色已晚，还是去府中坐坐吧”，一看就是不死心。
眼看他们的背影就要远去，瑠奈大声道：“来这里住啊姐姐——还有空房间呢。”
巫女侧身回头，少女不顾仆人的瞪视，还踮起脚探出身子笑得像朵花：“所以还找什么啊，都这么晚了——”
瑠奈还有一句没说，女孩子一个人也不安全的。
晴明叹口气，隔着距离，用折扇抵住她的伸出的手肘处，低声道：“姬君，太危险了。”
瑠奈只好矮下身子，对晴明说道：“我是怕她一个人不安全的嘛。”
晴明刚要开口，就听到不远处清冷的声线：“好……”
晴明回头，巫女打扮的少年站在余晖下，像雪地里的唯一一棵直树，冷冽风吹。
巫女没有看晴明，掠过他望向他旁边的少女。
收回视线时，与晴明在空中眼神一触即分。
不懂某种程度上职责相同的阴阳师和巫女之间的暗流涌动，瑠奈见他进了客栈，转身推开房门下去。
瑠奈不知道古代房门的结构，以为门关上了，其实房门并没有锁上，一推就能打开。
她太过放松了。
听到响动的晴明轻推门，将姬君的房门锁好，才下去。
瑠奈下楼，仆人见实在说不动，早就离开了，只剩巫女背着弓箭在掌柜面前。
瑠奈走过去，巫女刚好拿上房间的钥匙。
转身，少女还盯着他，问道：“你是巫女么？”
他点头……
“那，那你的弓箭是不是能打妖怪的那种？”
他依旧小幅度地点头。
瑠奈好奇地看一眼他身后的弓箭，弓箭木身勾勒着神秘复杂的图案，她又笑道：“我是……野比石，你叫什么名字？”
“桔梗。”
“哦，桔梗啊，好听！姐姐你要到哪里去？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瑠奈说到半路又想起自己男生的身份，不好意思地挠头。
“去除妖。”桔梗放下弓箭，坐在长凳上。
瑠奈也想跟着坐，背后有人叫道：“石君……”
瑠奈坐下的动作停止，对哦，不要太接近，古代呢，毁了姑娘的清誉就不好了。
她一会儿把这当做梦境肆无忌惮，但一遇到别人的事，还是忍不住按照现世的想法来。
又摸摸肚子，“晴明，我肚子饿了。”
白发少年抬眸看了巫女一眼，桔梗安静地抿一口粗茶，琥珀色眸低垂，看不清神色。
晴明坐到另一张桌子上，折扇轻点桌面，白色睫羽遮不住眼眸，淡声道：“还不过来么。”
瑠奈忙移过去坐下。
晴明这才轻笑一声：“要吃什么？”
瑠奈撑着脸，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吃的，又没有抹茶蛋糕：“跟晴明你一样的好了。”
晴明失笑，根据以往他看姬君还在城中时，桌上多摆放的甜点，他点了几道甜味的零嘴。
晴明看她吃得脸鼓鼓的，半晌，才小声说道：“姬君，以后离那位巫女远一点吧。”
顿了顿，“毕竟男女有别。”
瑠奈理解地点点头，完全没想到他们想的男女有别是换了个性别，而且也没想过她和晴明。
显然，晴明也没有意识，毕竟在他心里他只是在保护姬君而已。
对吧？
第53章 第 53 章
吃着甜食，晴明推过来一杯粗茶，瑠奈一口闷了，嘴巴太腻了。
虽然还想吃。
白发少年吃得非常矜贵优雅，没在嘴边留下一丝食物的痕迹。
反观少女，嘴巴边还是甜饼渣，瑠奈捧着茶杯不在意地一舔。
一张干净的手帕递过来。
瑠奈转头，白发少年微笑道：“快擦擦吧。”
白净的手帕边上还秀有细小的一小串金色的符文，瑠奈接过，细腻丝滑的触感。
瑠奈看了看：“这样是不是太浪费了？”
晴明抿笑：“怎么会，手帕就是这样用的，石君。”
瑠奈眨眨眼，但这里的纸实在粗糙，长得也不像纸，她还是用了。
“恩……我新买一张还你？”虽如此，她现在分文没有。
晴明：“不必，反正晴明也不会怎么用。”
瑠奈手拿擦过的手帕，又不好直接还给他，就叠好先自己拿着了。
桔梗还在用食，瑠奈看去，他桌上的食物少得可怜，就一碟小菜。
吃的动作优雅得与晴明并无一二。
黑发不像瑠奈的发一样，他的显然更黑，像画中泼洒的浓重墨水，肤比纸白，唇也只是一点淡淡的粉。单调的颜色，鲜明的对比。
瑠奈正看着，桔梗低头吃食，宽袖下的手执箸，下一瞬，琥珀色的瞳微抬，直直地与她对上。
瑠奈歪头，单马尾顺着落出长凳，她腿一跨，坐到长凳的另一边，离他更近。
晴明没说什么，知道瑠奈可能是因为巫女新奇的身份，还有“相同”的性别才亲近他。
瑠奈转过来的瞬间，桔梗刚好放下筷子，淡声道：“请问有什么事么？”
瑠奈忙点头：“有事有事！”
她想坐过去，又觉得隔点距离好，她现在还是男性的身份，万一把巫女小姐吓到就不好了。
瑠奈：“你要去哪里？说不定我们能同路一段时间呢。我们……两个大男人，也可以保护你啊。”
等等，没问晴明的意见。
瑠奈加了句：“我的朋友同意就可以啦。”
桔梗擦净嘴，闻言没多说什么，道：“桔梗此去是回村子里。”
瑠奈发现了，这种有素质的人偶尔会用自己的名字代替“我”。晴明是，他也是。
瑠奈想了想，说道：“石君可以知道是哪里的村子么？”
不对，问了也白问，她又不知道路。
于是她改口道：“巫女的话，怎么样才能做巫女呢？”
桔梗正视她，“从小在现任巫女身旁学习，有灵力，担负重任……石君的话，是可以的。”
“诶？”瑠奈一脸懵，指指自己，又急忙摇手，“可是我、我是男的啊！”
错觉么，桔梗好像抿唇笑了一下，瑠奈仔细看，他还是一脸平静的模样，仿佛那个笑是幻影。
“男人，也可以。”他平静地说道。
瑠奈表情裂开。
“好了，这位男觋（xi），别再逗石君了。”晴明不知何时站到瑠奈身后，微笑着。
男觋？
晴明低头，笑着揉揉她的头：“男觋是男巫的意思。”
哦，男巫啊——
恩？？男巫？？
瑠奈站起来：“你你你……”
是男的！？
桔梗抬头，依旧是毫无波澜的面容：“姬君不也是姑娘么。”
瑠奈一更……
桔梗伸手拿起桌子上的弓箭，负在背上，原本这一幕在瑠奈眼里就是飒飒的小姐姐，结果现在是……男的……
“呃……”瑠奈憋了憋，还是说道，“好吧，我也瞒了的，算扯平好不好？”
桔梗静静地看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上楼，束起的黑发划出冷淡的弧度。
瑠奈虽然对巫女之类的很感兴趣，不过桔梗是陌生人还是男的就算了，不像晴明一开始就有一层简单的雇佣关系。
稍微，有点失落。还以为能交到同性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