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尘的这一番话有真有假,尽管他不知道机括启动的方法,更不知密室的门落在何处,真真假假的话术却能让对方胆寒骇然,自乱阵脚。
“爹,您看这……”卓老爷的急躁发话被卓阁老手杖点地的厉响给遏止。
“侯爷还有何话要说?”老太爷面沉如水,两眼瞬也不瞬。
宋观尘颔首,十足为对方着想般道:“贵府进了贼人,本侯身为皇城大司马,追捕这是职责所在,更是该当之事,贼人如今就藏匿在这座祠堂某处,还望卓阁老将密室开启,让本侯将那扰乱锦京安宁的恶贼逮进皇城军司铁牢细细审问。”
“我卓氏宗祠没有什么密室,那九宫格亦非机括,侯爷定然看错了。”老太爷也是个死猪不怕滚水烫的,一口咬定,没有就是没有,不是就是不是。“侯爷身居要职,重责在身,必然无比繁忙,老夫府内之事会自行解决,若真进了贼人,逮住后必送至皇城军司受审,我卓府上下就不多留侯爷贤伉俪了,请回吧。”
“这事不了,本侯还就不走了,阁老以为如何?”
“宁安侯!”卓老太爷皱起老眉,正想把皇上搬出来镇一镇眼前道嚣张小备,顺道再用瀚海阁所代表的文人势力压一压武人的气焰,岂料卓府总管此时急匆匆跑来,喘到不行仍奋力挤出声音——
“老、老太爷……老爷,那外头……咱们宅子外头来了、来了好多兵勇,瞧着都是……都是皇城军司里当差的,说是奉皇城大司马宁安侯之令,前来……前来追捕恶贼啊!”
“什么?”卓老爷险些惊跳。“怎么可能?”
老总管点头如捣蒜。“是真的是真的!老奴确认再确认,确实是皇城军司的兵丁,他们还……还不让关门,说咱们不肯配合,定有包庇恶贼的嫌疑,守门的几个根本挡不住,被他们闯进来啦!”
说时迟,那时快,大队人马已奔进大宗祠堂的院子内,管他是廊下还是廊上,在场所有卓府的人全被皇城军司的兵勇铁桶般围了个水泄不通。
十人小队的一支亲兵更是如入无人之境、长驱直入穿过个个是练家子的卓府家丁们,直达位在核心位置的宋观尘面前。
“属下来迟,请大司马恕罪!”十人动作一致,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不迟,来得正巧。都起来吧。”宋观尘从容淡笑。
“是。”十人异口同应声,倏地起身,也不再退开,却是手按腰间佩刀刀柄、面朝外而立,将宋观尘夫妻二人团团护在中心。
除卓老太爷还能顶着一脸沉肃,卓老爷以及卓家各房几位大小爷儿们,不是气到满脸渗血般通红,要不就是被惊得一阵青、一阵白。
“不可能来得这样快又这样恰巧,根本是预谋……对!这是预谋!宁安侯你这是故意来闹咱们卓府的是吧?任由底下兵勇骚扰当朝老臣宅第,还直捣我一族宗祠,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卓老爷气到跳脚,保养得漂漂亮亮的胡须都给跳乱了。
他此话一出,卓府其他房头的爷儿们起此彼落跟着呼应。
宋观尘这儿倒是不痛不痒,还有点懒洋洋地翘起唇角。
“欸欸,就是看重我东黎王朝的王法,这才不得不追根究底,怎么也要把恶贼逮捕归案并查清楚底细,方能不事负圣上和百姓们的托付,各位说是不是?”一顿,他俊颜忽沉,语调亦沉——
“至于刚刚卓老爷所说的什么预谋、什么故意闹你卓府之类的……呵呵,能说这话,就得有胆子担得了干系,各位有胆跟本侯对赌吗?”再顿了顿。“要赌的话,也是赌本侯能不能逮到贼人,那就请卓阁老行行好,把密室门给开启了吧!”结果问题又绕回来,落在卓老太爷身上。
场中静了两息,终才听到老人家慢沉沉道:“没有密室,何来开启?宁侯如此攀依不饶,其心可议,今日不给老夫一个说法,欲要全身而退,定然不可能,咱们就一块入宫面圣,求皇上圣裁,不知侯爷敢不敢?”
家里老爷子腰杆子挺得笔直,话说得敞亮,让卓家上下瞬时间底气爆充,怒目与宋观尘的人马对峙,场面一触即发。
突然间,一道柔雅软嗓轻荡,覆盖在无形干戈之上,很有化干戈为玉帛的柔劲儿,只听那女子有些儿娇柔、有些儿腼腆道——
“侯爷,妾身好像知道该怎么操作那九宫格机括。”
谁?谁在说话?
说的还是不着边际、作他春秋大梦的傻话!
是谁?
卓阁老眼皮暗跳,精光难敛的双目循声一瞟,落在那个被无赖侯爷挡住大半身子的宁安侯夫人身上。
卓阁老直到此际才拿正眼瞧她。
小娘皮一个,皮相尽管还入得了眼,但终究不过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又出身市井的女子,能起什么作用?他老嘴撇了撇,勉强藏住不屑。
这一边,宋观尘正因妻子的主动出言胸中怦然。
凭借两人的绝佳默契,他在她的暗示下陪着演戏,准备联手坑人。“当真?那夫人是如何知晓的?”
苏练缇因他接话接得恰到好处而抿唇笑了,显出小女儿家依赖的姿态,攀着他的健臂,略踮脚尖,往他倾下的耳际凑唇低语。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任谁也听不清楚她对丈夫的耳语,唯见宋观尘频频颔首,口中喃喃。
“原来是这样,明白明白……夫人果然厉害,本侯佩服之至。”
“那、那不如候爷就让妾身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