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嗡嗡嗡......”
屏幕上亮起熟悉的名字,方汀迅速就按下接听键。
听着戏谑的声音从耳畔传过来,一下子眼眶就红了。
真没出息。
“方老师居然这么帅的吗?赛车女神?”
是许柏月。
她一早醒来,点开朋友圈就看到她哥史无前例地发了九宫格。
方汀戴着头盔,露出冷白色的皮肤,一双电眼顾盼神飞,偏偏一身着装又是清纯秀雅。还有几张是人坐在车上,从后面拍的,小姐姐飘逸的背影飒得不行。
“没有。”方汀调整了一下情绪,喃了一句。
“怎么了?我哥呢?”许柏月察觉她情绪有点低沉,两个人吵架了?
“不知道去哪里了。”声音支离得像是没人要的孩子。
“你别急,可能他有什么事。”
“一早上醒来就找不到他的人。”方汀嘟嘟囔囔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娇。
许柏月在那头没答腔,她有点没想到。
她早知道她哥招女人喜欢,但那针对的不是方汀这种类型。
她的方老师虽然温柔可人,可自打她上班之后,拒绝的优质男性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她看着柔软,实际是一把温柔刀,刀刀见血。
他们这么快就在一起本来就让人意外,现在方汀的表现,大概是沦陷了。
想不到许柏筠真的通吃。
“嫂子......我哥跑不了......”许柏月还想宽慰她几句,那边急匆匆就挂了电话。
“柏月,先不跟你说了,我终于看见认识的人了。”
方昶刚冲洗完,绕过汤池想要去餐厅,就看到方汀来来回回地在池边走,神色焦急。他还没来得及叫她,她已经看到他了,笑着就迎了过来。
“早上好啊!方昶,你看到许柏筠了吗?”
明眸皓齿,柔情绰态,一笑百媚生。她的眼角微红,一丝慌乱被她悄无声息地遮掩了。熙熙攘攘的人声,流动的水声,都消失了。
她哭起来一定很美。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句话。
方昶笑着点点头:“许柏筠泡私汤了,我带你去。”
方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手机被她握到发烫,心里已经把许柏筠千刀万剐了。
他们绕过几幢屋子,后面是一片竹林,雾气缭绕,别有洞天。
难怪她自己找不到,她匆匆出门没带房卡,身上也是随意穿的休闲装,服务员根本想不到带她到这种地方来。
都怪许柏筠!
郁结全都堵在胸口了,等到终于看到那个人,更是又气又急。
方昶张口正准备叫许伯筠的名字,方汀拉住了他的衣角。
“请等一下。”
葱白的手指拉住他的皮衣,衬得羸弱又稚嫩。方昶低头看了她一眼,小鹿眼瞪得又大又圆。他那句解释滚在嘴边又吞了回去。
只跟着她的目光转向那个正在发骚的人。
好女人,应该都接受不了吧。
许柏筠只着一条蓝色泳裤,整个人靠在汤池的边上,闭着眼,浑身上下在池水的映衬下,简直要发光了。
不止她这样觉得,他身边的女人也是这样想的。
私汤有好几个池子,但是女人都集中到他那个池子里了。靠得最近的那个,手上拿了杯果汁,明显是正跟他说话,他笑得发颤,睁眼准备接果汁,女人直接把果汁送到他嘴边......
方汀扭头就走了,她没眼看,她也做不到冲上去撒泼。
心里那股酸涩,海潮一般席卷了她的全身,本就是靠着一股劲跑出来,现在只觉得周身湿冷,冷到发抖,下腹部一阵一阵的绞痛,钻心的痛。
她站不了了,扶着玻璃门就蹲了下来,手紧紧扣住,指尖发白,微微发颤。
傻子。
他就是这样的人。
许柏筠泡得昏天黑地,脚都有些麻了,心里估量着快到中午,必须把方汀叫起来了。
他站起来,伸手从后面取了手机。居然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几条短信,看着那几句话,他都眼皮乱跳。
【你在哪?】
【人在哪里?】
【你丢下我一个人去玩?】
【?】
“小汀,我没有听到手机铃声,你醒了吗?”
“我是方昶,过来吧,在餐厅。”
许柏筠着急忙慌地从池子里跳出来,海媚还不知死活地拽着他的腿。
“你急着跑什么?我们老公都没来,你不陪聊?”
“该死,你是不是刚才看照片把我手机静音了!”
“我帮你增加点情趣,你这么上赶着,女人很快就觉得没趣了。”
“姐!我得赶紧找我媳妇儿去。”
“至于吗?过两个月不就又换了。”
许柏筠嗤笑一声:“你懂个屁,放开哈,否则我告我哥,你逼我喝芥末水!”
女人讪讪地松了手:“小媳妇儿叫出来一起玩玩。”
许柏筠顿了一下,勾唇:
“她面子薄,你们这群糙人要吓坏她的。”
许柏筠急着往外跑,后面笑声连连。他都没脸扭回头去看,一群40几岁的老娘们,一个比一个狂。教了他好些女人心术。
这玩意能有用吗?再说了,他还需要她们教?
他赶到餐厅,看到方汀坐在软皮沙发上,方昶靠在一边玩手机。
她的脸色发白,没由来的,他有些心慌,走路的步子也放慢了,轻手轻脚的,怕吓到她。
“小汀,我错了。”
女人心术第一条,凡事先道歉。
方汀抬头看他,他逆着光,表情也看不清晰,声调软软的。
她已经平静下来了。
他有什么错,你喜欢的不就是他这一点?
他做不到像章晋那样,他的世界不是真空的。不要妄想去改变一个男人。
“没事。我今天不太舒服,想早点回去了。”
方汀拍了拍他的手,挤出一个微笑给他,跟方昶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走。
许柏筠看着她的背影,心慌意乱,拉住准备离开的方昶。后者没看他,随口补了一句:
“女人嘛,谁叫你不接她电话。”
那,还好。
他点点头,紧跟方汀的步子,终于拉到了她的手。
方昶看着方汀用力甩开他的手,绕过许柏筠就要往前走,男人一把抱起女人,紧紧搂在怀里,往前跑,拼命跑。
方汀刚开始还挣扎,后来就把手扣在他的脖子上了。
方昶顿感无味,摸了摸下巴就往客房走去。
“你颠得我想吐!”方汀简直想呕给他看。
许柏筠笑起来像个17岁的少年,亮得像雨前的月光:“我不跑快点,你就要逃了。”
清俊的侧脸上,那颗痣就像相思豆,她的留恋和不舍都缱绻在这里,凝结成天边的一朵云,化作一场雨。
就这样,替她哭了吧。
“小汀,明年,陪我去看妈妈吧。”
“嗯,好。”
同居?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方汀比过去的29年都要惧怕这一天的到来,她恨不得没有人想起这件事情,就让它平平淡淡地过去,她希望在某个时刻,需要计算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悄然迈过了30岁大关,而那时,她最好是四世同堂了。
当她下午把这个结论告诉她妈的时候,江殊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要是想四世同堂,你现在最起码得先怀上!”
她在她妈质疑的眼神中,摸了摸自己尚算平坦的小腹,还是得到了一些安慰。
是的,事情总是不会像她期待的那样发生。惊喜处处都有。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因为害怕收礼物而辗转难眠。还不到10点,她就收到了周围女性的祝福,看来她的人缘,比她想象的更好一些。
同龄的都要睡美容觉,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30岁生日熬到12点,毕竟她们马上或者已经30岁了。
还在美国读大学的干妹妹显然享受了时差的福利,青春张扬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燎原一般点燃了她内心嫉妒的火焰,必须拼命告诉自己,是个人都会老的!
那厮完全不懂这种纠结的苦楚,还在那头羡慕她成熟美,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
“年长色衰,那起码得50岁了!”
“过了30岁,你离中年还远吗?”
方汀第一次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好在多一岁有一岁的智慧,只需要几分钟,她就找到她的软肋。
“干妈上次问我,纽约的半岛酒店可不可以包月?你开房居然刷你妈的信用卡,丧尽天良!”
“哎呀......我打工发了工资就给她还进去了......”
“这并不是重点,你要当心身体。”
“不说了,不说了。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gun。”
方汀很疲惫了。
她准备去泡个澡,顺便关个机,她只想糊里糊涂地过了今晚。
精油球融了水,绵密的泡沫飘在水面上,这是许柏筠买的,是他喜欢的味道。
对了,今天的晚安照片还没有发给他。
他恋爱的要求越来越多,真是甜蜜的烦恼。方汀抿着嘴笑,手指温柔地拨动奶油似的丝滑水沫,心里的湖也泛起涟漪。
章晋的微信视频就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
她错愕地看着那个名字,这是他们分手之后,第一次联系。
他们有无数次说话的机会,和好的机会,见面的机会,但是一次都没有使用。他就静静躺在她的联系人列表里,他们都没有用朋友圈的习惯,他就这样静悄悄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她有时候回大院,看到章姨,或者偶然遇到章家人,才会恍然,他们的那一段岁月不是假的。
她有时候觉得,她希望能做回朋友,他们其实都不是犹犹豫豫、不利落的人,偏偏闹得这样不好看,生生把十几年的友情葬送了。
她踌躇太久,他挂断了。
马上就拨了回去,看到他的笑容在那边绽放,她终于安心。
“小镜子,你真是太狠心了。”这是章晋的外号,这是她的镜子,他就像另一个方汀,同手同脚地陪着她走过了青春岁月。
“我错了,我怕你不理我,今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章晋的身后是茫茫大海,他的帽檐上有冰霜,说话的时候,他还摸了摸鼻子。
“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方汀瞪了他一眼,声音有些酸涩。
章晋仔细地确认了她的表情,随后释然一笑:“你肯定不敢过生日,我送你一个礼物。”
方汀盯着屏幕一眨不眨,他的笑容变成乌黑一片,原来是转向了海平面,一轮明月随着海潮涌现,月光洒在若隐若现的山间,细密的雪珠如琉璃般闪烁,海水带着月光似要流尽了。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小汀,人生不过百年,我用朋友的身份,陪着你老去。祝你幸福。”
“谢谢,我现在很幸福。”
方汀挂断视频,觉得这个生日好像并没有那么难熬了。她拍了一张只露头的入浴照发给许柏筠,再加上一个贼兮兮的表情。打开蓝牙音箱,就舒服地滑进了浴缸。
整个人都舒展了,她自在地哼着歌,反正声音都掩盖在音乐声中了,把泡泡一点点铺在身上再吹下去。森林的香,好像许柏筠身上的味道。她忍不住一吸再吸。
快乐就像泡泡,随意制造,越来越多,再吹向空中,满屋都是许柏筠。
“陪你把沿路感想活成了答案,陪你把独自孤单变成了勇敢,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扑哧——”
谁?
方汀捂着自己,差点尖叫,一下子反应过来。
还能有谁?
“许柏筠,我就不该告诉你备用钥匙的位置!”她用力拍打着水面的泡泡。
打死他!
“哈哈哈......小汀,没有一个字踩在调上!”门外的人已经抑制不住了,他笑得门框都在震动。
“我就要唱!你上次还带我去KTV练歌的!”
“没事儿,只有我能笑你。”他敲敲门想要进来,“泡好了吗?快半小时了。”
“你等等!”
方汀一个人在家,并没有锁浴室的门,确实泡了挺久了,泡泡已经没有多少了,刚才的一点存货,都被她拍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