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许柏筠有些犹豫。
“嗯。”
“我单方面有同居想法的,就你一个。至于有几个女人,抱歉,我真的记不清了。”
“滥情......那你每一个都喜欢吗?”方汀心里有点堵,他还真敢说实话,她不愿意再听,又憋不住。
“没有,有一两个有过好感。”
“你的感情好廉价......”
“你自己非要问,问了又酸,我总不能骗你,以后许柏月都会暴露的。”他有些无奈。
“那我现在听了难受怎么办?”方汀揪着他胳膊上的嫩肉。
“我从小训练和学习,其实压力很大,节奏很紧张。我爸不太管我,小阿姨主要是照顾我回国后的生活,有时候只是需要人陪。”
“像你这样的人,还会记得初恋吗?”
许柏筠看了她一眼,她还在怀恋那个人?睡在他的床上,还在想初恋?
他一勾唇,笑了,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当然记得,那是我第一个女人。”
方汀的眼皮跳了一下,她就这样给自己下了个套。
——
许柏筠入住之后,方汀才发现其实两个人的生活和一个人差别不太大,甚至还比一个人省点力。
方汀从小按照做军人的父亲的要求,生活是极为克制规律,雷打不动的作息已经持续了很多年,就算在读书最苦的时候,她也是宁愿早起不愿晚睡。即使是配合案件进程,她也会尽量调整,不会糟蹋自己的身体。
许柏筠这样一个浪里白条,居然跟她节奏差不多,甚至比她多了规律的运动。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这也是运动员,身体是运动的本钱。
他在生活上的洁癖,方汀也有所领教。他总会在固定的时间打扫卫生,收拾她随意扔在房间里的衣物,整理客厅的零碎。他甚至根据她的喜好,购置了一些家居用品,把小家归置得稳稳当当。
方汀的厨房本来是一个摆设,最多在周末煮一碗汤面,再放上江殊准备好的小菜,任选一种蔬菜白灼一下,就能凑合了。
自从他来了之后,方汀经常在出门上班的早晨,喝上一杯蔬菜汁;拖着下班回来的疲惫身体,喝上一碗乌鸡汤;或者是经期,连续打包了一周的五红汤到学校。办公室的同事,都直说恋爱养人,她的皮肤越来越红润了。
想要适应许柏筠的存在,真的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了。
任你方汀是孙猴子跳脚,也逃不出他的五指山。她时不时还会感谢那些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女人,毕竟是她们教会了他,女人的经期就是晴雨表。
他耳濡目染多年,已经是信手拈来。
“嫂子,你就安心享受吧!我哥向来是这样的,他之前对那些陪他的姑娘都是周到的,更何况是你。”许柏月和她坐在学校池塘边,刚听完方汀的感慨。
“为什么一个男人会对女人这么有耐心?”
“大概是他觉得许宗仁,就是他爸对女人太不好,才导致他妈精神不振。他心疼女人。所以那些女人分手之后才会要死要活。”
“我从来没听他说过他爸。”
“我伯伯其实人不错,很好相处,对家人都很好。私德就不评价了,主要是他那个工作环境,我哥不接手是对的。”
许柏筠没有带方汀去过他爸的那些场子,他自己有没有去过,她不问,也觉得没必要问。
求婚?
那个环境其实跟她的生活现状差挺远的,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应付得来。
但是孟晓芬那里,她倒是时不时去。
有时候许柏筠在她下班前,就会给她发信息,然后接她去吃饭。一个月倒有3、4天在那边呆着,只不过他爸从来没有出现过罢了。
看上去,许柏筠还真的挺在意这个无名无份的后妈的。
但是从孟晓芬的只言片语中,她也不觉得他们之前的关系有多么紧密,至少不像许柏筠对许柏月的妈妈那样,有一些依赖和敬畏。
他们坐在一起,常常也不说话,她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也能在那个奢侈又浮华的家装环境中,掏出自己的kindle,认真地看几本书。
孟晓芬很满意她现在的状态,她无儿无女,在许宗仁那里,也不见得有多大话语权。
但是许柏筠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命运将他们捆绑在一起,碰巧她又是放长线钓大鱼的高手,虽然时间长了,自己都做了鱼饵,已然全身心交付进去。
但是她无所谓,她不是纠结这些细节的人。
此刻,方汀蜷着脚靠在那张新买的土耳其长沙发上,盖着一条羊绒披肩,手里捧着一本最新的杂志。
自从知道了她的爱好就是看点东西,孟晓芬就连着订了一年各种各样的杂志,保证她每次空着手来,都能坐上一天。
许柏筠就靠在她的腿上闭目养神,他基本上过来就是吃顿晚饭的,孟晓芬倒也习惯了。
但是方汀很妙,有了她,许柏筠发个呆都能坐上一天。
这倒是闻所未闻事了。
早上的阵雨,已完全停息。低垂的雨云也被清风一扫而光,无影无踪了。窗外的枝叶随风摇曳,和煦的阳光恰到好处。
孟晓芬给自己倒上一杯梅子酒,坐在贵妃椅上无限遐思。
她有当奶奶的冲动了。
“柏筠,我上次参加了小姐妹的婚礼。”
许柏筠的眉毛挑了一下,权当回应了。
孟晓芬这些年已经对他爸的本性了如指掌,不会有这种奢望。她的小姐妹多得很,未必是50岁的人。
果然。
“正是20岁花容月貌的时候,办场婚礼,拍照都美得很!”
“你如果太闲,可以再开一家店。”许柏筠幽幽地说。
孟晓芬转向更容易突破的对象:“小汀,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我最空了,还很擅长做这种事。”
许柏筠竖起了耳朵。
“旅行结婚最好,省时省力。”
方汀正看到紧要处,回答也漫不经心。
“这就难了,许家就这么两个孩子,不办是不可能的。”孟晓芬啧啧了几声。
这倒是也正常,方汀连她身上盖着的Loro Piana羊绒都认不出,还让她发淘宝链接,最后是许柏筠再定了一条拿回家去。
这孩子在这方面有点瓷实。
“柏月想结婚了?”方汀这才缓过来,放下手中的杂志,把毛毯扯过去盖住许伯筠的脚。
大学都没毕业呢,急什么。
两个人都看了看她。
“她根本没想法——晚饭吃什么?”许柏筠从她旁边爬起来,面色怪异地走向厨房。
孟晓芬紧跟着他,扭着腰进了厨房,回头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敢情刚才是母子俩合伙调戏她?方汀笑着摇摇头,继续看文章。
认真她就输了,他们俩兴致来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这算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共同点了。
上次许柏筠为了庆祝他们在一起半年,神神秘秘地把她装扮了一番,不由分说地把她绑上了飞机,等她清醒过来时,已经到了雷克雅未克机场。
他们就像傻子,是方汀像傻子一样,听说来看极光就兴奋地不行,在斯奈山的小木屋里,眼都不眨地熬了半宿,可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许柏筠倒是淡定,进了房间就大大咧咧地抱着她睡觉。
“现在这个时间有极光吗?”方汀在长途波折又睡眠不够的情况下,终于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好像没有。”许柏筠被她推醒,回了一句又继续睡,手还不忘放在她的大白兔上,他最近喜欢这样,说是弧度刚好够养他的手。
“那你还骗我?”方汀气急,一下子坐起来,表情奶凶奶凶的。
“我没骗你,我说过来是看极光的,大家来这都是为了看极光。小阿姨就这么说的,但是不一定能看得到。”
“那为什么要来?”
“她听说是纪念日。她订的票,我办的签证,我觉得这主意也不错。”
“你们两个真的是!”方汀埋下去用手大力地扭他的耳朵,“完蛋了!我还没有请假啊!明天有课!”
“加上我们出行的时间,现在是后天了,我帮你请了一周的假。”
“我们主任怎么会批?”方汀怀疑地看着他。
“请的婚假。”
她的智商,就像是许柏月说的,自从许柏筠正式入住她家之后,就直线下降,除了在学校还能装装样子,其余时候都不忍直视。
结论就是,一个人工作学习好,但极有可能是个生活白痴。
当时吓得方汀回家后主动承担起了扫地拖地的工作。没过两天,许柏筠又买了个扫拖机器人。他给她简单对比了人机的工作成果,方汀自愧不如。
思及此,她把思路整理了一下,顺着他的话,提出合理假设:
“那我们来蜜月旅行?”
许柏筠眯起眼看了她一下,转过身从床头的包里,摸出了一个丝绒的方盒子,目光灼热地炙烤着她。
天边虽没有极光,但是满天星斗,美丽得就像他曾经给她的星河阵列。
方汀在那个瞬间,真的以为他要求婚。她捂着嘴,泪眼朦胧,虽然有点惊吓,这毕竟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最大承诺,还是让人触动。
“小阿姨说你的那个戒指带着不方便,我也觉得可以再换一个,反正都保值。”
真真是浪费表情。
所以,认真她就输了。
孟晓芬进了厨房就开始观察许柏筠的表情,还是很臭,出来是对的。留在那儿,说不定会发脾气。又不愿意对方汀发火,那就只能自己生闷气了。
“哎!”孟晓芬叹了口气。
许柏筠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就说,你还说得少了?”
“我看你真求婚,她也不会不答应。”孟晓芬从他切菜的板上拿了根黄瓜,啃了两口。
“那玩意儿没洗。”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孟晓芬无所谓地咬了一口,“我这大厨是清远斋请来的,还没你炒菜好?”
“人太多,她不自在,我做也一样。”许柏筠手上不停,处理着菜码。
“奴性。你要么再求一次?”
“我不想逼她。”
许柏筠还记得他在冰岛把戒指拿出来时,她的表情,分明是诧异和为难。
眼泪是真实的,感动也是真实的。他像水一样融进了她的生活里,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是习惯,是好感,是喜欢他的。
但不是爱。
许柏筠觉得,如果是之前的那个男人,她可能就答应了,因为她会觉得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身边的人都是这样过的。她是个多么循规蹈矩的人,过去的29年,她就像按照标准生产制造、维修,然后等待报废的机器。
“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孟婉芬帮他把菜归置到盘子里。
之前不知道是谁言之凿凿,说什么喜欢就要缠死她,让她不能呼吸就只能接受了。
“舍不得。”许柏筠摇摇头,神情专注。
女人也许是这样,她因为爱飞蛾扑火,因为一时的脆弱抓住身边的浮木,但如果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就会被烛火烧死,油尽灯枯。
他不愿意方汀走到那一步。就像他妈,那幅《小艾琳》的后面,是许宗仁给她的情书,她珍藏至死,却以死和他决别。
孟晓芬看他这样,倒是怔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这一步步的,真像许宗仁说的那样。
昨晚许宗仁过来吃饭,两个人谈到他儿子,许宗仁开玩笑说是要准备聘礼了,让孟晓芬帮着他参谋一下。
“柏筠这么爱玩,这才谈了半年多。”孟晓芬帮他换了骨碟,对他的说法有些不以为然。许柏筠求婚是真真假假,明显是没下定决心。
“玩什么,我看他是跟着混混样子,骨子里就是个居家煮夫。主要是取决于那个姑娘。”
“姑娘是不是真的中意他?”
“喜欢是有的,结婚差点火候。”孟晓芬说完,讪讪地笑,她这辈子都没结过婚,哪有资格评价这个。
“那等等吧,人家不情不愿地也不可能跟他结。”
她兀自走神,许伯筠也不打扰她。直到一声温柔的轻呼,把她的思绪牵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