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都凉透了,她恍然未觉。慢慢擦干自己,窝在厚厚的棉被里。
没有缘分,好歹也有情分。男人心狠起来,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留。
想起还没回他,她点开页面,慢慢地打了一个好字。
方汀翻着微博里的点点滴滴,一条一条删除属于他们的回忆,心里的郁结浓得化不开。
“分手后可以做的100件事......”她试着在搜索框里输入,倒是出来很多选项,但都是情侣在一起必做的100件事。
“过分!”方汀气急,恨不得摔掉手机。
【让真爱保温,让温暖永存。】——迷惑APP
这是什么?
好俗的广告,但是好匹配她现在的心思,她不就需要爱情保温么?
方汀鬼使神差地点击了下载。
系统提示【真实头像更能提升成功率哦!】
这......就没必要了吧!
她上传了一张小公主的图片。正饶有趣味地在软件里做着灵魂自测游戏,猛然听到“叮咚”一声。
她吓了一跳,做鬼一样看了看门外。
没有人。
低下头才意识到是软件发出的信息:
【请给我一首歌的时间。】
方汀戴着耳机,静静地听着张国荣的声音从耳畔传来,这首歌,章晋也唱过,他们的声音很像。
夜深不觉冷
但似躺在泥滩
长夜冷冷
晚风想冷漠驱散
但千种慨叹
在脑内快速泛滥
垂下了眼
......
一曲终了,对方发来消息:“你来选一首。”
“好。”
他们就这样从张国荣到张学友,从陈奕迅到周杰伦、孙燕姿......国语粤语听了个遍。
直到方汀的耳朵发痛,手机发烫,她才发现已经凌晨1点了。
“抱歉,太耽误你时间了。”
对方发来语音。
方汀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键,男人的声音很有磁性,像是撒落一粒一粒的白砂糖。
“你终于发现了。”
那边传来报站的声音,提示列车到站。
“这么晚了,你在等车吗?”方汀适时寒暄了一句。
许柏筠一瞬间有些怔仲,她的声音缠绵软糯,像是伴着家里猫咪熟睡的呼吸,又像是车站外的雨点滴落在心房。
“手机真的没电了?”
听到那头疑惑的声音,他才反应过来。
“没。”
“哦,那......”
“你如果累了,就早点休息,我这边火车晚点了,时间还早。”许柏筠留意到她的迟疑。
“没事,明天不用上班。”
方汀取下耳机,开了扩音。
“你感冒了么?”许柏筠听到她的声音粘稠的,像是鼻塞。
“没有,刚哭完。”
寂静的夜里,只听到那只仿古的座钟一下下叩击着她的心,失恋的人别听慢歌,她的心饱胀得像一只帆,随风飘摇。
许柏筠顿了一下,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引出一个故事,深夜聊骚么?他倒是无所谓。
“小姑娘,你未免太诚实。”
“我们分明听的是同一年龄段的歌,说不定我比
你大许多。”
“确实。”许柏筠在那头轻轻笑,丫头思维还挺缜密,他不继续,就显得不解风情了,“为什么伤心?”
奇怪,下午妈妈打电话来嘘寒问暖,她没说三两句就匆匆挂断了,对着一个陌生人,她却有了倾诉欲。
夜太黑了,心正脆弱着。
“因为我今天刚和未婚夫分手。”方汀咬着唇,考量着他的反应。
许柏筠眼里一丝促狭转瞬即逝,轻轻的呼吸声在听筒里很清晰。
她还在等他。他看到她的头像,灵感乍现。
“想听睡前故事么?”
“嗯。”
“在浩瀚的大海深处,有个鱼儿的王国,海王有6个美丽的女儿......”
他的声音像清风掀起海面的微波,雪亮的浪花一个连一个朝岸边涌来,如果蛊惑人心的海妖有男声,应该就是这样了吧。
方汀枕着自己的手臂,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有些昏昏欲睡,素日里,她都是10点就要睡美容觉,今天算是超支了。
不过她再困,也听出了一点不同。王子没有了,小公主为什么会爱上月桂树?
“你把结局改了,安徒生要不高兴了。”
“那你高兴了吗?”
方汀的脸有些红,幸好对方看不到。
“最后中心强行升华,果然不如原著。”
“没事,这版就只属于你一个人好啦,不再翻印。”
“哦。”
果然,用这种软件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小公主别伤心,前面还有广袤的森林。”
方汀的声音中有淡淡的笑意:“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晚安。”许柏筠看着自己仅存的一格电,关了手机。
方汀挂了电话,靠在枕头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梦里竟然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森林,小公主骑着一匹狼急速穿梭在林间,衣袂飘飘,裙摆飞扬。
——
许柏筠在凌晨三点,终于接到了柏月,累得差点直接拎着她原地爆锤一顿。
他看着她咬牙切齿。
“我等了你6个小时。”
“我要省钱啊!硬座便宜太多了!”柏月撅着嘴,躲避他伸过来的手掌。
“没钱了,你不会跟我说吗?”
他好不容易休假,时间全用来给家里做苦力了。
“不是啦!大家都坐。”柏月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周围,随后靠在他的耳边,“哥,你看3点钟方向,那个拿着黑色行李箱的男生怎么样?”
“挺好。”许柏筠点点头,提着她的箱子往前走。
“你都没抬眼看!”柏月拽着他的袖子,压在他的手臂上。
“我困!”
“别急着走!不然我30多个小时硬座白坐了。”柏月蹦蹦跳跳冲过去,哗啦啦拉了三个人过来。
许柏筠这才看清“三点钟”,看上去非常乖巧的小男生,柏月这几年,口味倒是很专一。死丫头在旁边一直跟他眨眼示意。
“眼睛疼?”
“三点钟”明显是全然知晓,许柏筠看着她演戏就想笑,抬脚装作要走。看她急眼了,这才顿下来,“现在打车很麻烦,我送你们。”
“这不好意思吧!”柏月旁边的小姑娘看了一眼许柏筠,又迅速偏了头,耳根已经红了。
“没事!我哥最近在家休息,闲得要命,不送白不送,大家别客气。”
“你说了算。”许柏筠甩着车钥匙往前走,没管她在后面哼哼唧唧拜托“三点钟”帮她拿行李。
脸红的小姑娘背着小包,跟在他的后面。
凌晨的车站是寂静的,旅途的人总是有些疲惫,穿着也简便,一件圆领毛衣,或是发白的衬衣上挂了条花色复杂的领带。有的站着或蹲在行李上聊天,还有的躲在角落里睡觉。瓜子壳、饮料瓶子、水果混合着方便面的味道散落在候车大厅。
柏月的哥哥是被临时拉来的,他们的列车遇到极端天气,晚点了,本来是10点的车,生生拖了这么久,柏月的哥哥接到电话时,据说还在睡觉,匆匆赶来。
匆匆赶来,再加上熬夜到现在。
前面的人头顶有一处翘了起来,随着他走路的步伐,一下下地摇晃着,他走路不快,身形挺拔,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仿佛是幻象。
她加快几步,偷看着他的侧颜,黑发耷拉在前面,绕过两道剑眉,太阳穴有一颗黑痣,从来没有见过男生像这样光亮的肤色,但是看着又不觉得一丝阴气,反而是威风凛钉,气宇轩昂。细腰宽肩套在一套冲锋衣里,刚才他看着他们笑,一双俊目,皂白分明,唇红齿白真让人害羞。
他叫什么?这样的人,不会没有女朋友。
万一呢?看来一会儿得跟柏月搞好关系了。
“哥哥,你这里落了根头发。”小姑娘羞怯着,赶上他的脚步,在肩上捻了根不明物体。
“哦,谢谢。”许柏筠望向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就洞见了少女心事,他装作若无其事,“云南有意思吗?”
“真的很美,我们在泸沽湖,银河、星空尽在眼前。”
“难为你们了,都是小孩子,跑去这么远的地方做义工。”
“哥!”许柏月一心多用,看到她哥笑得勾魂摄魄,几步赶上来,插在两个人之间,刻意拉开了他们的距离,用眼神给许伯筠暗示,“阿琳,我哥长得很帅吧?”
“嗯。”小姑娘脸红得像柿子熟过了头。
“可惜了。他是中央空调,这种男的不行!”许柏月似有惋惜,但是语气坚定。
“额,你怎么这么说你哥......”
“死丫头。”许伯筠笑笑不再搭话。
许柏月瞪了他一眼,看到他加快步子离开,想来他对自己这位同学应该没有兴趣,这才松了一口气,扭头去拉旁边女生的手。
“许柏月,你是不是很讨厌我?”阿琳的眼里似是泛着泪光。
“阿琳,我不是,哎!我怎么有这么个招蜂引蝶的哥哥。你听我说,你要是听完,还想冲,我帮你都行!”
许柏月很擅长做这种事情,她从小就帮她哥挡过不少桃花,刚开始是不胜其烦,到后来,就是熟能生巧,但凡把许伯筠情史摆出来,正常的小姑娘,那都不能飞蛾扑火。
直到听到许柏月的高中班长为许伯筠一哭二闹三上吊,真的上吊时,阿琳张大的嘴巴就彻底合不拢了。
“你哥哥真的没有去医院看她?”
“嗯,他说命是自己的,这样不珍惜自己,愚不可及。但是治疗和护理的费用,我哥给我钱让我去付了。”
“那个女生得多爱他,才会寻死觅活。”
“唉,那也没用。你这么漂亮可爱,千万别跟他搭上关系。我大学同学去年还来找我哥,他们就在一起2个月,分手快3年了!他说好不再碰我同学,我是为了你好,真的!”
阿琳看了一下眼前的背影,心里打了强心针,有皮相也没什么用,男人25岁后终归是要看事业的。
“你哥在这个时间不上班,他是不是无业游民?”
“他是赛车手,刚结束一场锦标赛,他的俱乐部也没什么事。”
“要么,你还是帮我介绍一下......当朋友也好啊!”
“......”
正常人什么的,都是误解。
——
许伯筠第二天爬起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他的生物钟其实很固定,昨晚实在是回来太晚,这会儿勉强起来,头痛欲裂,摸出手机才看到时间,昏昏沉沉地去厨房准备健身餐。
一边切着鸡胸肉,一边听着今日新闻。
“叮咚。”新消息提示,他腾出手去看,是昨天那个小姑娘。
“昨天,谢谢了。”后面还加了个调皮的狗头。
“怎么谢?”
对方发来个深深鞠躬的图片。
许柏筠嗤笑一声,没有回复。
“叮咚”
“我安排了失恋必做的100件事,我准备顺着做完,应该就能忘记他了。”
“假的。”
“那我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了,总不能干坐着。”图片上一只乖巧的蛙坐在椅子上,大眼睛萌萌的。
“运动,去出出汗。”许柏筠点开那只蛙,快速在键盘上回复。
“嗯嗯,谢谢。”
许伯筠吃好午餐,就换上衣服去楼下健身房,按理说他昨天睡眠不足,强行运动伤身体,可是他养成了健身习惯,不准时运动,身体都憋得慌。今天就一节拳击有氧算了。
王教练在吧台找了一圈没看到他的人,顺着姑娘最多的地方看过去,果然发现他在休息区,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