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过程,她没有主动看过他一次。
至于许柏筠?
许柏月小时候捡了一只脏兮兮的小花猫,瘦得皮包骨头,瑟缩在汽车排气管里,她可怜巴巴地将她抱回家,她爸她妈都同意养了,许柏筠却板着脸拒绝,她差点就要喊出这不是你家,你给我滚出去这种话了。他还是不同意。
她把小花猫抱了出去,从此不再搭理许柏筠。一周后却在家门口的宠物店,意外地看到了洗得干干净净的小花猫。
店老板说这是有个小帅哥寄养在这里的。她蹲点守了几天,终于看见许柏筠出现在宠物店,拿着逗猫棒看似随意地摆弄,却每每送到小猫的视线范围内。小花猫想要亲昵地靠近他,他却方寸大乱。
许柏筠完了,落在她的手里了,别说一套Lolita了,万事皆可谋划。
方汀应该是三个人里面,最安心吃饭的人了,她经过这一周的自我催眠,现在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他们萍水相逢,几顿饭的缘分,像模像样地一起看过一场电影,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是他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她冷静下来的。
这种男人,对这样的事情早就是信手拈来。她这辈子对猫啊狗啊,家楼下卖山东煎饼的大娘,小区里送快递的小哥,统统都产生过好感。
好感这种东西,一文不值。
她越想越坦率,胃口越来越好。
这家店确实不错,难得来一次,好好享受美食。
“方老师,要不要再加一杯树莓莫吉托?”许柏筠注意到她喝完之后,眼睛一眯,很是喜欢。
“加,我也要。”许柏月眼都不抬。
吃!拼命吃!吃完她还要去买裙子。
“谢谢。”方汀坦率地看着他,“你也多吃一些。”
“方老师不用担心,我哥的职业对食物有一点要求,他养成习惯之后,就很难改了。”
许柏筠挑了挑眉毛,她比他想象中还要薄情寡义,听到‘我哥’时,她有点诧异。
“我叫许柏筠。”他嘴角含笑,右侧的酒窝很深。
哦,她想起来了。
“真好,我小时候就很羡慕有哥哥的同学。”方汀的嘴角有一块玫瑰蛋皮,她用舌头舔了舔,许柏筠递过去一张纸巾。
她终于对他笑了。
“有什么羡慕的?他以前也经常欺负我,熬了好多年,我才勉强翻个身。”许柏月翻了个白眼。
许柏筠给她一个死亡微笑。
Lolita......
“当然了,从小到大,我哥的福利我得了不少,因为他,从小到大,班里女生都对我特别好。”许柏月说完之后有些得意地看了她哥一眼。
“哇!厉害了,我的男生缘一般,女生缘也很一般。”方汀眼睛都瞪大了。
“怎么会!你这么好看!性格又甜美!”许柏月不相信,她这种中等姿色都不乏追求者,更何况是方汀这样的。
“小时候,家里管得紧,没太多时间活动,长大了,才有了自己的时间去交朋友,倒是有几个密友。”
“长大了能维持一两个就够了。”许柏筠笑着接话。
“我们柏月麻烦方老师照顾了,这孩子从小到大都傻得天真,我倒是帮她参加过几次家长会,如果有什么事,联系我也可以的。”
许柏筠摸着柏月的头,充起了家长,这句话确实真真假假,不好反驳。
“客气了,柏月很优秀,我很看好她。”
“哥,你微信打开,加一下我们老师。”天真的柏月傻傻地笑着。
只有她心里明白这件事有多尴尬。她不确定对方是否知道她已经把他删除了,毕竟他这周都没有找过她。
许柏筠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点开了微信二维码。
抱着手看她。方汀笑了笑,扫了一下二维码。
【添加成功。】
许柏月在一边满意地笑了。她哥也很满意。
这下,换做她食不知味了。
许柏月拿着他的信用卡结了帐,就在他的默许下,把卡揣在了兜里。
“哥,你记得送我们老师回家,我有点事先走了。”
许柏筠赞许地看着她。
“早点回家,晚上可以再约同学吃个饭。”
“谢谢哥!”
方汀微笑着送走了许柏月,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比你小几岁,你不用端着。”许柏筠带着她往前走。
“总归是师生关系,太松散,以后就很难管了。”
他们并排走在商场的出口处,许柏筠为她推开门。随意地提了一句:“时间还早,我带你去活动一下?”
方汀停住了脚步,往后站了站,避开进来的人群。许柏筠的手搭在门上,留意到她的动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呆站在原地。
推门进来的两个小姑娘,看见入口被挡,几句抱怨还没说出口,看见他,就有些惊艳,没来得及说话,就向前走去。
“我去!好帅!我刚才心脏好像停了。”
“这种不是有女朋友就是有男朋友了,旁边的妹子没看到?花痴没用,走啦!”
方汀听到这句话,又往里面再退了退。
许柏筠的脸色有点难看,他是洪水猛兽?
“我以为我们上次的再见,你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我不是,当时我心里有事,这个以后找到合适的机会再跟你说好吗?”
灯光从侧面打过来,他的脸半明半暗,英挺的轮廓还是让人心惊。
方汀抑制住自己那点没出息的心跳声,好看的东西,是个人都喜欢。但不是人人都有资格收藏,这背后的代价尚不可知,何苦为难自己。
她偏过头不看他,语气生硬:“我并不想知道,我不想再跟你有更多接触了。”
许柏筠绕在她的面前,逼着她直视他。
“理由?”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不缺一个朋友。”
听完她的话,许柏筠玩味地笑笑,眼底闪过一丝自嘲:
“你也勾引我了。”
“那我跟你道歉,我前段时间,因为失恋了,所以状态不太好。”
她一句话就坐实了,因为失恋了心神不宁,换成是任何一个男人,她都是那样的反应,跟许柏筠,马柏筠都没什么关系。
方汀说完就点点头,准备走,他扣住她的手腕不放人,被她这样羞辱,他还想再挽留。
“我哪里不好?”这句话像是气音,看着她闪烁的眸子,他又忍不住凑近,“你不给我机会,怎么知道我......”
“我知道的,你很好,但是不适合我。”
不适合我,是我要不起的那种人。
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婶婶骗人,一颗真心巴巴地送上去,别人都不要。
没有如果
方汀离开的步伐又急又快,她得快点走。
她不能招惹这种人,他的周到细致,温柔多情,是踩在多少女孩子的心尖上磨出来的。她没有这样强大的心脏。
章晋虽然也是一表人才,但是他常年在部队,纪律严明,他父亲管得又严。那种坏坏的痞笑还有深邃迷离的眼神,绝对不会出现在他的脸上。
一次已经是放纵,再来一次那就是糜烂了。失恋的打击还不至于此。
她还记得那一年,和叶芝在北京后海的酒吧,她们讨论到男人的几大类型,其中第一名就是许柏筠这种必须PASS。
“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叶芝已经喝得晕晕乎乎了。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男士综合质量不高,却技巧很高,最后滥情。”
“那这就是命了,技巧都是会被识破的,一颗真心看得清。”
“那我们不能否认第一名也是有真心的。”
“等到的几率真的低,熬到手了,除非让他破相,否则每天还是不安心。”
“有道理,我还是想过普通日子。”
许柏筠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想着他最近漫无边际的畅想,不禁觉得自己可笑。
他坐在车里,开着窗吹着风,心里却越来越烦躁,他解开衬衣的口子,想要给自己多点喘息的空间。
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再冲下车,他也认为这并无必要。在他近30年的人生经历中,没有什么女人是无可替代的,不论她是什么身份。
更何况外貌的吸引就像放烟花,他的新鲜感就像是没见过奇怪骨头的狗。至少这次,他认同知性是一种新的性感,并且会为美丽加持。
那些渴望的东西,不要奴颜媚骨地送上自己的膝盖,把它变成自己的就可以了。
只要他忽略心底那个隐秘的猜想,再想什么也没用。
知性?这似乎是勾起了一种求知欲吧?
他到了30岁,剥离了校园生活太久,这样的求知欲对于人生不是坏事。他真的认认真真地在业余时间开始扩充自己的知识面。
甚至捡起了以前他妈留下的东西,他在顾家的老房子里,找到了他妈年轻时候看的书,做的笔记,一板一眼地研读起来。
学习之后必有实践,艺术本来就是一种领悟。
深红色的帷幕尚未拉开,工业风的剧场装饰着微黄的灯光,前几排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落座。
方汀戴着贝雷帽,短发长到了下巴,包成一个小小的弧形。她低着头仔细看宣传单上的内容,这个话剧是第一次从百老汇引入国内,她在网上只看到零星的卡司介绍。
清冽的森林气息从右侧传来,稳健的步伐踏在座椅旁边,高大的身影瞬时笼罩在她的上方。
方汀侧身,把腿靠在一边,她坐在边上的位置,必定要时不时给人让位子了。
人进来后就坐在她的旁边。
剧场内熄灯,荧幕上开始播放这场剧目的概况,恬淡的音乐声从四面八方流淌出来,光影投射在舞台中央。
方汀坐正开始静静观赏。投入的情绪被迟到的人打破,最右边的人迟到了近10分钟,进来后,居然捧着一碗凉皮就着肉夹馍,就吃了起来。
且不说封闭的环境里,这样的味道多么浓烈。只是他吸溜的声音,在方汀的耳边清晰可闻。
她只觉得倒霉,这么小众的剧院,首场居然也会有这样多的人。她尽力往左边靠,全神贯注地看着舞台中央,尽量忽视右边的一切。
左侧的淡香似乎掩盖了一些油辣的味道,她拼命吸了几下好闻的森林香,想净化鼻子。
“方汀,你要不要跟我换位置?”
居然是许柏筠,这是怎样的缘分?不过她来不及多想,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快速点点头。
许柏筠往后靠,方汀站起来,嫩白的腿就这样摩擦在他的膝盖上,她不敢站太高,后面的观众会不满,蹲得越低,离他越近。
她正以一个变扭的姿势转身时,许柏筠突然扭头向左,正正撞在她的帽子上,鼻子擦过她的。
“你干什么?”方汀紧张得要命,生怕他有什么不轨。
后面有人轻咳了一声,许柏筠把她拉下来坐好,然后冲她偏了偏头。右边那个人竟然在用牙签剔牙,然后猛地打了一个喷嚏,将刚才吃好的凉皮,就这样喷在方汀原来的凳子上,许柏筠还没有来得及过去,险些遭殃。
他看着她,面色难看,不管方汀怎么推,他都不愿意过去,两个人只好挤在同一个位子上。
她这样子,就像是坐在他的怀里,方汀的腿和他的紧紧贴在一起,她想往前,尽量坐在边缘,离他远一点。可是双脚支撑得发麻,又忍不住往后挪。她开始觉得自己蠢,为什么会来看一场4小时的话剧。
“你已经明白拒绝,我不会再有非分之想。”许柏筠的声音像是忍着极大的不耐。
方汀稍微偏头,就看见他那颗黑色的痣,这样近的距离,实在醒目。她其实已经尴尬到不行,她相信他也是如此。她的手心开始发汗,台上演了什么都无法留意。
许柏筠确实也有些尴尬,他进来的时候,已经看到是她,但是又觉得无妨。直到实在看不下去,才主动开口,否则他们不会有交集。
现在她在他的旁边,甜蜜的香味清晰可闻,呼吸声比舞台上的歌喉还要响,就这样在他的耳边。他们腿的衔接处已经热到发烫,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耳根爬上一抹霞红。
方汀默念清心咒,双手放在双膝上,将情绪放缓到最低点。再重新投入到剧目中去。
“我不太明白这里是什么意思......”许柏筠像自言自语。
方汀看了他一眼,没有看过剧本的人应该不清楚,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