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连她都会向前看，更别提是那样一个人。
算了，不能再想这个人。
“你的职业，是不是幸福感很强？”每次都感觉他的工作兴致高昂。
“其实很多人都是因为太辛苦，坚持不下来，但是我很快乐。”
“怎样的快乐？”
“有一次，我追着山峰上残留的日光，拼命加大马力，驱动的声音都有些尖锐了，越来越快，肾上腺素飙到极限了，只听得见风声在耳边回响，脑子都空灵了。”
“追到日光了吗？”
“没有。”
“真遗憾。”
“等我停在山脚，仰视，山顶的上空是漫天的晚霞，泼洒在厚厚的积雪上，是那种仙桃的色泽。”
“真美。”
“所以，不遗憾。”
“好想体验一下。”
“有机会带你来。”
赛程工程师王旻拿着手上的策略报告不敢接近靠在椅子上的人。
队里最近都在传，老大貌似恋爱了。正儿八经的恋爱，不是那种前天晚上还坐在老大边上和他们一起吃夜宵，第二天就消失不见的靓妹。
老大对待她们的样子就像对柏月妹妹一样好，只不过最后连名字都不记得。
上次有个明星火了，在一档访谈节目中提到自己的前男友，黯然神伤。
他们都认出来了，就是之前来队里帮老大做早餐的嫂子。几个人咋咋呼呼地传着视频，送到老大面前，他只是点点头，再没有更多的话了。
张教练在旁边好心提醒了一句：好像原名叫宋瑷。
老大才恍然大悟，难怪有点眼熟。
周围人都要吐血了，真是没心肝啊！人家跟着你到大西北，勤勤恳恳地做了一个月的食物，全队都沾上了福利，从来没在训练基地吃过豆乳味的舒芙蕾，喝过现磨咖啡。
全队的人心都收买了，最后临门一脚，被老大打包送回了娱乐圈。
王旻偷偷跟张教练打听过，这么一个美人，老大怎么能狠下心？
据说老大原话是：好好一个姑娘，唱歌跳舞样样行，跑到这里做什么饭。
王旻差点晕过去，这要是怜香惜玉就收了人家，姑娘能图什么？
张教练当时摇摇头。
他不喜欢，天王老子来都没用。
所以现在他靠在椅子里，嘴角的笑容都要溺死人了。天天手机不离身，一看到美景就拍照。据说那位是个画家，喜欢看风景？
王旻敢过去吗？他不敢，他要等他笑完。
“过来，资料给我。”许柏筠才注意到王旻站在不远处。
王旻吸了一口气又吐出去。
“最新的赛车设定，您先看一下。”
“新加入的技师已经在初级方程式磨练几年了，让他们在测试小组练习，然后调入赛事小组。”
“安排下去了，两个首席技师会跟进。”
“你辛苦了，今年一年在外面跑了这么久，这边跟完，年底就提前回家。”许柏筠在文件上确认签字，递给王旻。
“谢谢老大。”王旻的眼有点热。
他跟了许柏筠快5年了，车队在外面跑是很辛苦，可谁的工作不辛苦？只要有个有情有义的老板，他们就愿意跟着他苦下去。
“客气。”
许柏筠站起来伸展了一下，快到年底了，是要有点新进展了。
他刚发完那一条消息，她就没了回音，会不会有些唐突，吓到她了？
只不过他都有半年没看见真实的她了。
许柏月拍的照片基本都是大合照。
聚餐时，她就坐在后面的角落里，微笑着看着摄像头，头发长了一些，垂到锁骨了；上课时，她侧过脸和身旁的学生交流，又甜又乖。
只有一张，是在办公室偷拍的，鸢尾花插在透明的花瓶里，她的头发散落一绺，她伸出手想要把头发梳在耳后。
看得许柏筠的心都痒了。
江殊看着方汀的眉眼弯弯，才知道她的爽气来自何处。不过这也不是坏事，谁规定她的女儿就要和章晋绑在一起了？两个人之间的缘分说不清，朋友不是最差选项。
“新交的对象？”
“不是，只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合适就可以发展一下，什么工作？本地人吗？家里父母做什么的？”
江殊凑过去想看一眼她的手机屏幕。
“妈！我跟谁相处之前还得盘问人家祖宗十八代？难怪我从小没朋友，你们吓都把人吓死了。”
“长什么样总知道吧？我看看眼缘。”
江殊不死心，往她那边凑了一下。
方汀觉得好笑，她妈的眼缘就是没有眼缘，章晋这种从小看到大的，根正苗红的选手，都难逃她妈法眼，五官都能数出不少瑕疵。
“要顺着您的眼缘，我只能找我爸这种了，可天下好命的就只有一个江殊啊！”
方爸爸马上就要退休了，这两年回家的次数也多了，江殊这么多年熬到头，这个家终于有点人气了。
“你可别找你爸这种，天天板着脸，没一点情趣。”江殊眼角含笑，口是心非地摆手。
“那您怎么心甘情愿地守了这么多年？”
“你别说，找男人就得找你爸这种，心思扑在工作上，心里装的都是家国社稷，一脸正气，50多了，那双眼还亮得像一把剑。”
“打住!您天天给我灌输这些，我是真找不到对象了，就这么一个章晋，照着我爸发展的，也没戏了。”
“真没戏了？你章姨前天还找我拐弯抹角地说，都是章晋混蛋，但是这小子真心对你好。”江殊给她续了杯柠檬水。
方汀接过柠檬水，又挤了半颗柠檬进去，加了一勺蜂蜜：“净吵架，累。”
“怕酸又要食酸，怪得很。不想处就不处了，你爸也是这么说的，长大了，随心一些。”
“你俩转性了？之前不是天天劝以和为贵？”
“你们做朋友的时候，十几年关系这么好，谁知道真成了对象，就老是吵架。老辈儿是劝和不劝离。”
“我俩又不是结婚了！再说，这是两码事。”
“算了，他常年不在家，你心脏没我强大，到时候多憋屈，对身体不好。”
“妈，汤是不是差不多了？”
“鬼丫头！不给看就不看，扯这么多话题！你就藏着吧！早晚都得见面！”
方汀逃进房间，不是她不给看，她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啊！怎么看？
她仔细想了想，在脑海中勾勒了他的轮廓。
她之前看过他的影子，他晚上去夜跑，给她拍了一只蹲在地上的哈巴狗，他的影子就这样侧躺在照片的角落。
他的手倒是经常出镜。
方汀上次和叶芝一起去泡汤，她把聊天记录给叶芝看，叶芝直说对方是高手。
方汀有些懵，高在哪里？
这个人就像在方汀心里的蛔虫，每句话都合她的心意。世界上哪有这样的人？只不过是刻意逢迎。
“为什么要刻意逢迎？”
“挖空心思还能为什么？傻瓜。”
方汀看着叶芝不怀好意的笑，脸都红透了。可能吗？他们只是网络上萍水相逢，碰巧分享过一首歌的缘分。
“为什么不可能？你忘了，我跟你说娄彦涛和他那个老婆，就是在游戏里认识的，然后在美国奔现。”
“可是他都没见过我。”
“也许他很丑，肥头大耳，头发也秃了，坐在网吧的抠脚大汉。”
“这不可能，他给我一种很干净、很纯粹的感觉。”
“心灵和外表是两回事，怎么样？如果是像我说的那样，你接受吗？”
接受吗？方汀躺在自己的床上，盯着他腕骨的黑痣发呆。
那应该取决于，他是不是对她有意？还是，她只是其中一个？
毕竟这是个交友软件。
毕竟他从来没有要求看她的样子。
方汀斜靠在床头，像一朵沉睡的花儿一样，湛蓝色丝绒包裹的床头上是她的黑发，头枕在一只手臂上。
她咬着双唇，鼓起勇气。
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有可能进一步吗？
“你想看看我长什么样吗？”
“这是你的自由。”
“那你想吗？”
这条信息发了就像石沉大海，过了十几分钟都没有回音，她突然羞愤难当，对方兴许是有妇之夫！或者就像叶芝说的，情场老手！她就这样把自己丢出去了。
许柏筠收到信息太过惊喜，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诚然，他们最近聊天的频率已经超过了一般朋友，甚至他感觉到她提到前男友的事情，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但是，他还记得她在商场门口那个决绝的背影。如果她发了照片，他是不是也得礼尚往来，方汀极有可能会把他直接拉黑，那就真的完了。
虽然他至今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拒绝他。他总得先摸清她的底线。
许柏筠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网络毕竟没有真实感，我以为你会好奇，我可以坦诚一些。”方汀在极度羞愧之后，老老实实交代自己。
“那你想看看我是什么样子吗？”
“一点点......”
“哦。”
“我当然也会好奇，只是我拿不准主意，你是不是跟所有女孩子都这样聊天。”
想奔现
许柏筠觉得周围景色的魅力都消失了，心里的泡沫鼓鼓囊囊，原先模模糊糊的某种东西，突然就拨云见日了。
“等着。”
他退出聊天页面，到好友列表，火速删了许柏月，然后给她截了一张图。
“这样，可以吗？”
就像是撒下一把跳跳糖，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又甜滋滋地融化在心底。
“嗯？”
她迅速把这张照片保存下来，回了他一个害羞的表情。
“那，你欠我的照片，什么时候给？”
好嘛，什么时候变成欠了，她分明是想跟他交换。
“等一下哦。”
许柏筠拿着手机，饶有兴味地等着她，自拍么？当然不错。
“叮咚”
硬生生过去了20分钟，他甚至小憩了一会儿，照片终于发过来了。
“这是？”
“照片拼图，一天给你一部分，你慢慢拼去吧！”
方汀得意洋洋的口气都要从屏幕里溢了出来。
“好。”
许柏筠放大了看，是方汀的眼睛。眼如水杏，敛尽春山。
小妖精。
“方汀，爸爸回来了，快出来吃饭！”江殊站在厨房喊了一声，使唤方爸爸拿碗筷。
“汀儿也应该做做事，懒成什么样子？在学校是吃食堂，回家自己都不做饭，以后结婚怎么办？”
“那你叫她拿去。”江殊翻了个白眼。
方爸爸默默摆好碗筷，给女儿加了一杯热水。
“看来以后得找个会做饭的女婿了。你记得这要变成第一条标准。”
“你定什么标准都没有用，我看她心里有主意了。”
什么？方爸爸大惊失色，谁家的小子找打？
“不是刚分手没多久吗？”
“分了快小半年了吧？吵架都吵了这么久了。”
“什么时候认识的？哪里人？做什么的？”方爸爸走到老婆身边，靠近悄悄地问。
“你等她出来，你自己问她。”
方汀哼着歌坐在椅子上，偷吃了一片香肠，就感受到两道光灼烧着她的前额。
她马上反省自己：“我错了，大人没动筷子，我不应该先吃。”
方爸爸用筷子敲了她的头，坐在旁边。
“比起这个，你又谈恋爱了？”
“真不算......”
“什么叫不算？”
“人家也没有正式说，只不过他只跟我一个人聊天。”方汀点点头，乖巧地说。
“我是弄不懂了，现在社会，女生的要求都这么低了？他还可以和多人同时聊天？”方爸爸几多感慨，他们那个年代，一世一双人。
“爸，我们本科的时候，大家都是广泛撒网，重点培养。”方汀帮二老各添了一碗饭，她喜欢先喝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