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现在,最让人意外的还是钟陌的性格,一个界内盛名的花·花公子,怎么会有这么温和的耐性?秦舒无从得知,也不必要去追究他之前的私生活,因为真要去细数,估计得花上几天几夜。
婚礼前几天,钟陌没来找她,电话也是少有。
秦太太与秦舒悉心准备着,婚纱前几天已经选好了,然而临近人生大事,自然是怎么细心都不足。以前秦舒跟钟陌回家几次,见到钟太太很是祥和慈爱,很好相处,钟陌他爸钟景川虽然面露严色,但也算是好说话的。钟陌与他父亲关系不好,只见他向来波澜不惊不露声色的面上头一次表现出排斥厌恶。但到底是人家私事,秦舒很善解人意地没有询问。
钟陌到秦家来的时候,老秦都非常欢迎,秦舒心里明白,是由于圈里交涉的缘故,以后跟钟家关系可以更进一步了。
倒是妈妈常抱怨说:“你看你爸给找的这门婚事,那钟陌三天两头的上热搜,花边新闻能绕地球好几周,他怎么想的呀!你爸只想着他自个儿的那点儿家业,净把你往火坑里推!”
事到临头了,还能后悔不成,为了以后的家庭和睦,秦舒努力开解秦太太:“这里边儿的道道儿您还不清楚吗?豆大的事儿都能让他们炒成惊天新闻,你说人家有钱,搬钱撤热搜呗,就让人说做贼心虚,让热搜挂在上边,也不是回事儿,人家就是有理也说不清啊。”
秦太太笑了,调侃说:“瞧瞧,你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处处帮人家说话了,真嫁过去还了得?”
不由得板起脸,秦舒义正言辞:“我怎么帮人家说话了,明明是事实好不好?再说其实人钟陌,对我还挺好的,我总不能一边受着人家的情,一边在背后编排人坏话吧。”
秦太太到底为女儿好,也是不甘示弱,必须让女儿留个心眼儿,“啧,我的意思那是空穴不来风的事儿,他要对你不好,还能让你嫁给他吗?”
秦舒叫停,依着这样争论下去,实在没有意义。有这个时间,不如趁着最后几天,把事情收拾妥当,到时候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由于家庭原因,秦舒即便人缘很好,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却几乎没有,关系最好的还数大学时同一间寝室的林笙,于是便提前打好招呼请她做伴娘。林笙一听她要结婚,呆楞一下,之前从大哥口中知道她与肖泽分了,吞吞吐吐了好一阵,问道:“新郎是谁啊?”
秦舒说钟陌。那边沉默好一会儿,才踟蹰道:“哪个钟陌?”
秦舒掂量一下,说:“你想的那个。”
“……”
“……”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那个钟陌,你也敢嫁!?你知不知道就半年前,他前女友跟现女友在昌九商城里掐起来了!秦舒啊秦舒,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咱能不嫁吗?”
这事秦舒还真不知道,没想到钟陌桃花运旺成这样,与他比起来,自己这点儿东西还真不够看的。但过都过去了,秦舒也不想再计较什么,反问道:“你说呢?”
婚礼当天,秦舒换上婚纱,化妆师请进秦家别墅。妆上好,一照镜子,跟她平时化的妆相差不多,只在细节处下足了功夫。人家夸她底子好,秦舒笑笑。
秦太太一见她,就笑逐颜开,笑着笑着眼眶一红,像是要哭。还好忍住,只说:“小舒真是漂亮,可是以后就要成别人的新娘了。”
原来不觉什么,现在忽然感到一点心酸,竟是十分不舍这二十三年与父母相依的生活了。想要安慰一下伤感的妈妈:以后我会常回来,跟以前也一样,而且你们还多了一个儿子,多好。
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妈,我不嫁了,陪你一辈子。”
秦舒眼中氤氲一些雾气,让秦太太瞬间变了脸色,轻斥道:“你说什么傻话!才上的妆,别哭,一哭就花了……”
婚礼地点定在本地的乔栖花园。包了场,闲杂人等一律不能入内。
花园木门栏杆不必装饰,紫的、粉的、白的蔷薇攀上倚靠,盛放之势大有争锋之意。园内各色花种树木不用多说,正处在生长蜕变的好时机,一眼望去或郁郁葱葱,或姹紫嫣红。
礼台设在一处空地,彩色气球栓在树木延伸出来不同枝桠上,地上铺一列红毯,上面洒满各样的鲜净花瓣。高大的气球拱门伫立在台前和花园大门前,红色为主,上面不知镶了什么碎钻样的东西,在太阳光下耀眼而不俗,也像个今日主角了。
秦钟两家大婚,宴请的人自是少不了,亲戚有,商业朋友也有。一群人堆在一起,说说笑笑,吵吵闹闹,又或者谈几句工作,商界大佬心情还很不错,一口应下来,两边都高兴。
男的清一色西装革履,这时就很显出一个人的气质样貌的重要性了;女眷大都着礼服,露背裙、低领裙还有一字肩,款式颜色各样,身材条格各样,看上去也着实是一道视觉盛宴。
新娘一方已经就绪,然而新郎不知出了何事,现在迟迟未至。
所幸初夏时节,天并不很热,又身处美景花园,人们耐心总算够用,并没有如何催烦。
“怎么回事?”秦正廷站在一边,已经急得满头大汗,手机握在手中,汗液沾到屏幕上,手机那边依旧无人接听。
秦正廷挂了打给钟景川的电话,正要打给钟陌,只见园外两辆婚车姗姗来迟。祖宗,总算来了。松了一口气,但一时没有想到在这种大场面上一向做得滴水不漏的钟家怎么会失了准头。
首先下车的是钟父钟母,两人相携着一路走入花园,向秦家那边露出一点歉意的笑容。钟景川从容地上台拿过话筒,先对着台下的众人做了一个简短的道歉,说是钟陌去接他妹妹的时候,那边出了一点意外,故而来的晚了一些。
容易地搪塞过去,人们也不会过于在意这点儿小插曲。
钟陌跟他妹妹从另一辆车里出来,一身西装穿在他身上,愣是与旁人穿出不一样的风情。一众女眷更是差点沸腾起来。
林笙从身后戳了戳秦舒的侧腰,小声说:“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他女朋友能掐起来了。”真人比杂志上还要帅气几分。
钟陌人高腿长,迈的步子也大,身后的钟媛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旁边有人问候:“呦,媛媛回来啦?”
钟媛笑着应声,“哥哥婚礼,怎么能不回来?”
秦舒去钟家几次,对钟陌这个亲妹妹徒有耳闻,听说她在外地上学,一面也没见上。如今一看,不愧是钟家人,一色家传的好样貌。再看钟陌,隔着几米远,秦舒都能看出他脸色不太好,除了之前他与他父亲撂过一次脸外,秦舒没见过他这样。
主持人看人都到齐了,事不宜迟,便宣布婚礼正式开始。
开场白讲完,两边父母上台就坐,请新娘新郎上台。
主持人想要把气氛调动起来,于是誓词说得激情澎湃:“美丽的新娘,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秦舒微笑得宜,说道:“我愿意。”
台下轰然响起一片掌声。
主持人将此话重复一遍,又问新郎。
钟陌面上没有笑意,在台上不能撂脸子,接过话筒,向前走两步,就在众人以为他要说出“我愿意”三个字的时候,却听见他平静道:“今天我要给大家道个歉,我为我在婚礼这个重要的场合迟到深感歉意。”
说完,躬身向台下鞠了一礼。
台下原来预备拍手的动作满了一拍,面面相觑不知钟陌此意为何,如果说道歉的话方才钟父已经解释过了。
秦舒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本来心里就挺紧张,他一说话,就无故更慌了。
钟陌漠然地扫了一眼台下众人,接着道:“其实今天的婚礼一应是我父亲的主意,我本无意于秦舒小姐。这么说你们应该都清楚,无非商界联姻么,大家也都是见惯了的,想必也不用我多说什么。然而我今天要告诉大家的是,我后悔了,”顿一下,他提高音量,“我心中已有良人,此生不会另娶——!”
台下轰然鼎沸,有尖叫的,有叫好的,也有一片骂声。
秦舒怔愣在当场,简直不敢听信,嘈杂的人声渐远,耳边一直回荡的只有“我本无意于秦舒小姐”和“心中已有良人”两句话。
第13章 Chapter12柳暗花明是绝路
原是艳阳天一场盛大婚礼,成就一番美意,转眼变成喧腾的修罗场,一片乌烟瘴气。
眼看那边秦家已经沉了脸,钟景川怒气腾腾错身上前,扬手就要一巴掌打在这孽障的脸上。
钟陌反应倒快,猛然抬手掣制住他的手腕,到底是年轻劲儿大,钟景川没能打下来,反而被亲儿子扬手推动一步。
“钟景川,我不是他,他不敢违抗你的话,不代表我也不敢!你的儿子你自己清楚,把我逼急了别怪我六亲不认——!”话筒被他霍然砸在地上,发出清响的“咚”一声,钟陌眼眶通红,嗓音已经吼得嘶哑,活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
得亏钟景川没有心脏病,要不然早让他给气病发了。
台下瞬间鸦雀无声,或许突然意识到事态已经发展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
秦舒被钟陌这样子吓到了,根本不知道他和他爸之间有怎样的深仇大恨。
摄像机在一旁架着,园外还有记者在摄像,想来这一次如何都无法再完好收场,钟母不想让事态扩大,也实在心疼儿子,于是上前去将气得微微颤抖的钟景川拉开,向钟陌使眼色,哀求着小声道:“快走,妈求你了钟陌,快离开……”
难为钟陌都自顾不暇了,还不忘回头向秦舒致了个歉:“抱歉了,秦舒。”
转身大步离开,一手取下别在胸口的精致红花,随手扔在地上,众人纷纷给他让路。
钟景川这口气咽不下,还在生气地喊:“你给我回来!钟陌,你敢走!”只被钟太太拉着,他既走不了,钟陌也不会回来。
……
待这场闹剧落幕,秦舒疲惫不堪。
秦太太早就不禁落泪,抬手抹去泪痕:“他们钟家到底把咱们当什么了?小舒有什么错,让他们这么糟践……”
秦正廷红着眼圈,自揽罪责说:“怪我,识人不淑,让小舒遭罪。”
秦舒忽然笑了,笑容有些惨烈,只说:“没事,结不成就结不成吧,我先回家了。”
不再管身后的呼喊声,秦舒跑出花园,慢慢走,像走在棉花上,一步一步,绵软至极。上一次这种感觉,还发生在半年之前,秦舒啊秦舒,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鱼还有七秒的记忆,你真是连鱼都不如,转眼就忘了别人是怎么把你的心往地上踩!
现在才知道,原来从前的伤口一直没有愈合,只是结了痂,肉还没长好。如今又被撕开一次,还撒上了盐。
对不起,又是对不起,有什么用啊!谁稀罕啊!
沿着路边出神地走了一会儿,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追来,还想再跑,手腕蓦然被人扯住。
“秦舒姐,你别吓我。”
听见熟悉的嗓音,秦舒不再挣扎,茫然看了一眼自己,还穿着洁白的婚纱,衣边撕掉一块,可能是刚才跑地慌不择路给挂住了。
“路文衔,你怎么在这儿?”秦舒一开口,嗓音有些嘶哑。
少年露出笑意,眼里却全是疼惜,轻声道:“你不是答应我请我来吗?跟我走吧,秦舒姐,我带你回家。”
入眼的少年,似乎抽高不少,从前的俯视,到现在却需要微微仰视了。
未成年不能开车,路文衔借了一辆共享电动车。
秦舒没有反抗,任由路文衔拽着上车,好像现在任他是谁秦舒都不会挣脱。
城郊的房子退了,秦舒不想回小别墅,就不知道能去哪儿了。
等停车的时候,秦舒看见一所复古式楼房,四层,印象中是一年前城西新建的。
路文衔忽视一路来别人的异样目光,扶她下来,说:“我管我爸借的钱,买的这座房,以后要还他。”
秦舒跟他进到屋里,装修都是崭新的,多为木制,栏杆和墙体都有雕花,散发着一股清木的香气,很有一番古色古香的味道。
不知道路文衔哪里买的衣服,穿着还算合适,白色的婚纱如同一截烂布,被随意抛在沙发脚边。
被打击到的秦舒很听话,路文衔说她累了,让她歇一会儿,她就真的老实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眼眶微微发红,却没有流泪。
路文衔看的心被绞成一片,要碎了,哽咽道:“秦舒姐,你别这样,我害怕……”
“我都没怕,你怕什么?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秦舒话说得平静,却与她令人心碎的神情一点不搭。
“好,我出去。”路文衔这当头不敢刺激她,她说什么都答应着,退到门外,却不敢走远。一会儿再进去的时候,只见秦舒已经靠着沙发背睡着了。
怎么会不累呢,忙活了这么久的婚礼,经受过这样难堪的闹剧。路文衔给她搭上一件睡毯,转身眼中露出一丝狠厉,就是当初横插一脚搅黄了他俩又如何,总比现在这样强得多!明明自己早知道钟陌是个靠不住的,居然因为抱有一丝侥幸,以为他能悔改本性,就把秦舒往他怀里推!
出去的时候,路文衔攥着门把的手隐隐发白,门合上的声音却微不可闻。
第14章 Chapter13这场架突如其来
温城天气时而多变。上午的晴天,下午的阴天,天气预报在这时是不准的。小雨零零散散落下来,飘在人脸上,像天使般的吻,轻柔而缱绻。
在路文衔眼里,它却更像眼泪,为一个被无辜辜负的女孩而啜泣。
没打伞,任雨水倾洒在身上,慢慢打湿了外衣,和被浸湿的大地一样,往日乱扬的尘土都熨帖下来。
驻足在钟氏集团旗下远铭大楼下,路文衔双目紧紧盯着它的正门,好似即将捕食的猎鹰,正在伺机而动。
钟陌出来的时候,才不过下午四点,打了一把灰伞,耳机挂在耳上,一直在接听着什么,面上表情不好,眉间紧皱,有点不耐,也有些愤怒。这导致他根本没注意到一旁路文衔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