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主就在一班,向来处在八卦边缘乱窜的一班同学竟以这种方式处在了漩涡中心。
张栗这天早上打听完不知道真的假的的消息要跟裴舒分享,碍于江祁就在裴舒前面,她总觉得说出来心虚虚的,于是花了一节课时间奋笔疾书地写了整页纸,在快下课的时候传给了裴舒。
她十分激动,后面的字越发潦草简略,以至于裴舒不得不挂起眼镜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看完整张纸她得出了一个总结:张栗废话连篇,作文低分活该。
总的来说就是江祁转学不是自愿的,是被原来学校退学的,原因是他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打了自己的老子,鲜血淋漓的那种。
我靠。
裴霁都没对他爸动手,这得恨到什么程度啊?
裴舒愣愣地看了一眼江祁,流言是前天传起来的,一班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完全打听好消息的时候别班爱凑热闹的人已经在门口逛了好几轮了。
而江祁本人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冲他来的似的,跟往常一样直挺挺地坐在座位上学习,只有灌热水,上厕所,老师找三件事能让他挪挪尊贵的屁股,还有裴舒难得有过不去的题时会回手赐她一张纸条。
下课铃响起,班里几个小团体似往常一样凑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在聊江祁的事,反正走廊上来回三趟还想往班里挤的肯定是。
张栗起身想拽着裴舒去厕所详谈,就见这祖宗眼睛一眯,整个人在凳子上一转面朝后门,在外班几人迷茫的眼神下用脚勾着门说:“让让,找个东西。”
外班几个都是认识裴舒的,闻言点点头就往后退了退。
眼镜戴在裴舒的脸上封印了她大半的嚣张,加上人跑了两个月,很多人都忘记她平时行事有多随性。
张栗眼睁睁地看着裴舒瞥着几人退到门外,然后脚上一勾,门哐地一声就将几人拍在了门外。
亲手斩断了她通向八卦的去处啊。
张栗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我靠,你干嘛呢。”
班里被这一声惊得安静了下来,后座上一次受到这么大的关注度还是在上次。
裴舒刚要说话,门外的人反应过来踹了一下门:“靠,裴舒你有病啊!”
裴舒打开了门,外边的人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于是他又骂了一声:“艹你妈的!”
张栗第一个反应过来,直接就踹了凳子说:“王炼!不要脸的东西你骂什么呢!”
徐聪紧跟着拍了拍桌子:“嘴巴放干净点!哪里来的臭虫!”
学委也应了声,在班级前排附和道:“都熏到我了哎!”
班里也不带收敛的,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外面几个人可能觉得面子挂不住,又有种仗着人多欺负人少的憋屈,站在那里不进不退的。
“我刚不是找东西嘛,现在找到了,”裴舒抬了抬下巴,摘下眼镜睨着眼,看起来比传闻中杀人如麻的江祁还要杀人如麻,“也没什么,就是你们脸丢在我们班了。”
“还要吗?”
“算了,也贴不回去。”没等那人回答,裴舒就又一脚将门踹了回去。
哐!
这声更响,但班里人都做好了准备,也没吓着,反而是靠走廊的窗户边的同学反应极快地关上了窗户,前排一个小个子女生也冲外面凑热闹的人笑了笑,然后比裴舒礼貌地用手哐上了门:“脸不还了啊!你们也用不上!”
第7章
“默契。”裴舒举起手跟张栗来了个击掌。
班里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刚才的表现,有些人也趁机往后想看看江祁什么反应。
外面学生凑了会热闹便被闻声而出的老师给吓了回去。
“给班主任留个门缝呢。”老王捧着教材在门口敲了敲门说。
小个子女生这才想起来门被她上了锁。
等门打开,老王拿着教材走进班里说:“快点坐下,不要来劲了,等下打起来落个处分我看你们怎么办。”
徐聪兴奋着呢,直接道:“哟,那不能啊,裴舒起头的时候哪次我们落着不好了!”
裴舒呸了他一声:“你们也没少在我背后拱火!”
班里又是一阵哄笑,还有点停不下来的意思,老王连说了好几下安静才镇住这帮家伙。
老王看了眼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充满着复杂的江祁,笑眯眯地点评:“我们班火气挺大。”
裴舒起头道:“这叫归属感,关起门都是自家人,哪轮得到外人凑热闹嘴碎。”
“就是,那王炼不知道找了我们班多少事儿呢,不就是考不进来嘛!”
“你别说,裴舒出去了一阵更嚣张了,多来几次我哪还有高考压力,一下一下能全放干净。”
“支持!放干净了当我踏脚石!”
“去你的!”
“我在江祁这泡了好几天,真传不是白传的,你们都给我一边去。”裴舒反驳道。
江祁这会找不到口子讲话,道个谢什么的总会有些突兀,而且他社恐也未必下得了这个决心,但不表示表示,别人总归还是会觉得他有点把自己置身事外的冷淡了。
这伙人帮裴舒起哄附和是一回事,但江祁这几天除了跟裴舒有点交集也确实没主动融入过集体,这是个机会。
不管江祁愿不愿意,出了这档子流言总得背后有人才行。
裴舒反正都出头了,不在乎多出一个。
张栗顺着道:“都是一座山上的你搞什么亲传,知不知道什么叫雨露均沾啊?”
裴舒拍了拍江祁的背,等他转过来就说:“不知道啊——一个个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矜持可不能当试考,是吧祁哥!”
“是。”江祁意味深长地看了裴舒一眼,然后点点头。
学委乐了:“祁哥!我存了好几天的题了,下课等我!”
“我靠,”徐聪难以置信道,“还真有黄花大闺女啊。”
别说,大闺女还挺多,反正一下课江祁座位上就围满了人,裴舒都找不到缝隙插。
她后悔了。
来个雷劈死这群矜持的大闺女吧。
这都是存了多少天的量啊?
合着之前江祁冷着脸不好接近,她还送了个机会出去呗。
外班以王炼为首准备着下课来找事儿的见着江祁桌边的架势都有些走不动腿,边上小弟忍不住问:“哥,这班读书读疯了吧?”
王炼有些不确定道:“估计是。”
为了给江祁减负,也为了给自己留点机会,裴舒招呼了些人到自己座位上手把手地教,好容易上了课,面前人一哄而散的时候裴舒只觉得眼前一亮,呼吸都畅快了起来。
趁着老师还没来,裴舒拍了拍江祁的肩膀,等人靠过来了她小声问:“这么多人你会不会不舒服?”
“不会。”江祁说。
他为裴舒居然还惦记着他那个不存在的社恐感到讶异。
“还有,谢谢你。”
江祁没想过只认识几天的人会替他出头。
他自己倒是不在意这些流言,内心和表面一样平静,不需要解释不需要在意,因为他跟这些人没有交集。
游离在此事之外,像个旁观者。
不是裴舒认为的社恐,单纯只是他冷漠而已。
但在刚才,他真的产生了一种自己是这个班一份子的感觉。
感同身受他们的热闹,仗义和没由来的信任。
像个小太阳一样明媚的裴舒强行将他往地上摁了摁。
感觉还不赖。
不知道是不是动静大了,下课的时候年级长专门广播将今天的跑操改成了集会,讲的内容按裴舒自己的话来翻译就是:有些人整天吃饱了闲的蛋疼,学校收了某同学是多方面审查过的,不要瞎你妈乱传。
这下子班里本来还有些顾虑的同学也放开了手脚,江祁座位上比景点还热闹,以至于裴舒有什么问题都攒着放微信上问了。
—我此刻是非常后悔的。
—额。
我再微信找江祁我就是傻逼。
裴舒扔了手机,面无表情地继续看黑板。
五分钟后,裴舒咬咬牙拿起笔戳了戳江祁的背。
微信不找直接找本人。
“嗯?”江祁熟练地往后一靠,手还伸着在试卷上写写划划。
裴舒看着他因为靠在桌子上而有些明显的蝴蝶骨,心里感叹了一句真瘦啊。
写完最后一笔,江祁习惯性地在试卷上点了一点,然后直接将整张卷子递了过来。
还在与面子作斗争的裴舒措不及防被糊了一脸,她下意识问:“你干嘛?”
“不是不会做?”
裴舒的目光落在江祁的试卷上,有些挣扎。
她确实不太懂,但是江祁这笃定的语气让她非常没有面子。
呔,你为什么如此笃定!
她接过试卷嘁了一声:“怎么可能。”
江祁笑了笑。
“好了,等会儿课代表到我这数卷子,明天我要讲的,”老师收拾好教案走到门口,又回了个头将一众蠢蠢欲动的家伙给镇在了座位上,“体育课都动起来,不要随处找个地方就坐到下课,不然这课还不如给我。”
怕高三学生太过劳累身体素质跟不上,学校不仅设了周三到周六的跑操,连带着体育课也明令禁止别的课老师占用,以至于很多老师越发频繁地吐槽课程进度赶不完。
但这压力没落到学生身上,等老师一出门,班里就响起一阵欢呼,体育委员从墙角翻出一个篮球,边走边抛地就带领了数个男生扬长而去。
“祁哥!打篮球吗?”徐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改了口,叫得一次比一次利索。
“不了,你们去吧!”江祁扬声道然后慢吞吞地收拾桌上的东西,等他收拾好一回身,发现班里大半女生还在座位上。
“你们不去?”江祁破天荒地问了裴舒一声。
只见裴舒翻了个白眼,单手撑着脑袋缓缓冲张栗的方向努嘴道:“喏,涂防晒呢。”
张栗给自己抹完没够,嫌弃地看了裴舒一眼,二话不说就拿过喷雾怼过来。
裴舒熟练地一闭眼,等她喷完了才说:“你又不站太阳底下,干嘛还喷这东西?”
“……听听你这鬼话。”张栗面无表情,或许是怀着普渡众生的心态,她又看了江祁一眼。
“哎你……”
“我不用。”江祁福至心灵地猜到了她想干什么,连忙道。
“那走吧走吧,”张栗催促道,“等会晚到要罚跑了。”
临走时裴舒叫住了江祁:“你跟我们走吧,等会排队了你别找不到地。”
江祁脚下一慢,跟着裴舒到了田径场。
慢跑了两圈,老师宣布解散的时候江祁便目不斜视地走到主席台上面的台子上坐下。
这里挺凉快,且没什么人往这儿来,那些小团体想来都有固定的唠嗑场所,还有些女生干脆就撑着把伞绕着操场走路。
夏天的操场光靠阳光就能觉出热闹来,男生打球都在后面的小操场上,叫好声一浪一浪的,几个班全打在一起去了。
江祁从兜里拿出了一张折叠好的试卷,又从外套里面拿出挂着的黑笔,他看着操场发了会儿呆便埋头做起了题。
最近晚上时间紧,他的做题效率不是很高,只能在白天多下点功夫。
虽然是在阴底做的题,但眼睛也免不了会酸涩,江祁揉了揉眼睛,看了几眼题就看向操场放松。
因为直三棱柱,所以C1A1平行等于CA等于3……以AH,AB,AA1为x,y,z轴建立坐标系……裴舒鬼鬼祟祟地在围墙边上干什么呢?A的坐标为(0,0,0),那么A1D的坐标为……我靠翻墙呢。
江祁停下了思路,回忆了一下刚才在操场上看见的人,可以肯定这厮是突然从不知道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
就她一个人不走跑道,走跑道边上的绿化带,在那边的围墙边上来回走了几次便扶着旁边的树翻到了墙上去。
那边的墙普遍偏矮,有树帮衬着要翻的话确实容易。
以江祁跑步路过那边时目测的来看,如果是他本人去,连树都不需要。
裴舒似乎也没想真的翻墙出去,她在墙头坐了会儿就要下来,这下她没了爬墙时的嚣张了,下来的时候颤颤巍巍的,两只脚试探地蹬着墙,江祁目测她脚离地上只有两个头的距离了她还在蹬。
像上吊的人踹完凳子后的垂死挣扎。
江祁甚至开始思考要不要过去帮一把,但琢磨着裴舒那鬼鬼祟祟的样子又担心她有什么事儿不能让人知道。
几番思考之下,江祁决定让她在那扒拉,操场上有自己班女生在往那边散步,比他这边过去要快得多。
江祁看着她扒拉到离地只有一个头的距离,他面不改色地从兜里拿起了手机。
有意思,江祁想。
第8章
等江祁拍好照片p好图,裴舒终于不是挂着的了。
她左右看了看,显然还是对教师团队抱有最基本的敬畏。
散步的女生走到她边上跟她说了些什么,然后裴舒指了指那面墙回了个话。
看起来也没那么见不得人。
江祁看着她走到跑道上,然后冲自己这边挥了挥手。
他下意识左右看了看,自己周边并没有人,但台子底下有没有人他也看不见,所以保险起见他没有挥回去。
然后裴舒锲而不舍地又挥了几下。
江祁纳闷地看着她又蹦又跳的,觉得有些傻,于是他指了指自己又试探地浅挥一下手。
裴舒没有回应了,可能是招呼到了什么人,径直往这个方向跑了过来。
江祁看她跑到台子下面看不见之后脑子里的题也已经过了一遍,他低头看接下去的题。
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在靠近,这个班最有可能且最有条件这时候来找他的只有裴舒,江祁很给面子地装作不知道。
裴舒都快走到面前了也没见江祁抬个头,她翘起尾巴赞叹了一下自己精湛的隐蔽技巧,然后提示性地咳了一声。
江祁抬头讶异道:“怎么上来了?”
“这不是跟你挥手你看不见,我就干脆上来看看你在干什么,”裴舒扫了一眼江祁腿上的卷子,肯定道,“你单方面想卷死我。”
“被你发现了。”江祁拍了拍自己边上的地示意裴舒坐下,然后慢条斯理地叠起卷子放在一边再用笔压着。
裴舒看了眼这质朴的灰色水泥地,她心里是犹豫的。
为什么大夏天她也能做到满操场乱跑,就是觉得外面席地而坐会沾上灰尘,而她有些洁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