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落人海——杉北
时间:2022-04-25 09:40:45

江祁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送我回家。”高庆不甘不愿地改正道。
“一定。”江祁总算屈尊降贵的同意了。
这里开车去b市要一个多小时,高庆一定要等江祁下午的课上完回家才愿意走,这会出发的话真的到家里估计要九点多了。
江祁等着高庆走。
但高庆看起来还没完没了了。
“现在是七月底,下次来就是国庆了,”高庆抹了把脸,“我们还没分开这么长时间过。”
江祁点点头,右手伸到背后无意识地摩挲着,勉强绷着自己的耐心。
“你一定要好好考试啊,考大学校,我吹出去都倍儿有面的那种。”
“嗯。”
“有什么事不要憋着啊,憋出病来无人替,苦的还是你自己,”高庆越想越难过,总觉得自己兄弟没了自己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是有脑子也只会用在读书上的生活白痴,“不行,你一定得找几个朋友,出门在外怎么能没有人扶持呢?病了怎么办?难过了怎么办?被欺负了怎么办?”
江祁的耐心告急,他点了点额头说:“不会。”
“还不会?你在瞎说什么呢?”高妈妈鄙夷道,他神思敏捷,一下子就想到了他在这交的邻居朋友和邻居朋友那个和江祁一个班的姐姐。
于是他顶着江祁诧异的目光转身敲了敲对面的门:“裴霁?在吗?”
边敲边回头跟江祁解释他的行为:“我把你交给他们,多少能放点心。”
见识了裴舒和裴霁姐弟俩的社牛,江祁对高庆的行为已经有了更高的容忍度,他跨出去要握住高庆的手,期间高庆又敲了几次,但门内一直没人反应。
高庆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出门了?”
幸好不在,他完全能想象那个裴霁要是在场的话这俩会是一副怎样的奥运火炬交接仪式。
“人不在,你下次吧,”江祁抽手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催促道,“再不走就要赶不上了。”
高庆脚下一转:“那要不我改……”
“快走。”江祁面无表情道。
“高三狗值得我的一切宽容,”高庆嘟囔着下了楼,等江祁看着他消失在拐角后准备关门时他又探头回来喊了一声,“帮我跟我的新兄弟告别!个小子打游戏甚得我心!”
“走。”江祁说。
如果他没记错,高庆在各种类型的游戏上都保持着独孤求胜的水平,很容易想象甚得他心的裴霁是个什么水平。
至于帮忙告别,这事可能是江祁活了十八年违约榜上排前三的事了。
因为今晚对门一直没有响动。
他们家阿姨没回来。
裴霁没回来。
裴舒也没回来。
由此可知,这家人高低不止一个家。
“阿嚏!”
刘叔开着车呢,闻声紧张地往朝镜子看了裴舒一眼:“感冒了?回去叫阿姨泡点感冒灵吧,晚上空调不要调太低,裴霁那小子热会儿没事。”
“没,可能谁想我了。”裴舒皱了皱鼻子,还想打一个,但又打不出来,等那一阵酸意忍过去总觉得有点不得劲,她嘟囔道,“多想一会等我再打出一个多好。”
刘叔松了口气笑道:“你爸妈想你了吧。”
那边小区的房子是裴舒一个房间,裴霁一个房间,再给叶阿姨一个房间。
当初夫妻俩买的时候考虑到工作忙的情况并没有给自己留一个,以至于像今天这样大晚上出差路过回来呆几个小时的情况还得姐弟俩回家恭迎。
刘叔是接完裴霁才过来校门口等裴舒下课的,等裴舒进了自家院子大门,裴霁已经跟爸爸处于战后修整期了。
裴舒进门换鞋,妈妈正在厨房里忙活,见她进来忙道:“洗洗手,给你们做了点夜宵。”
裴舒应了声,洗完手坐在桌子上问:“你们明天几点走啊?”
妈妈擦擦手坐下来:“早上五点走,地方离这不远,开车俩小时就能到,你俩就不用早起了当然小霁也起不来,你高三了也缺那半小时的觉。”
裴舒顿了顿,等了会儿见夫妻俩就没动静了,干看着他们俩吃饭,她还真有几分无话可说。
裴霁倒是吃得畅快,好像有谁跟他抢似的。
裴舒慢吞吞地吃了几口抬眼看夫妻二人,她的长相随妈妈,总给人一种张扬明媚的感觉,但安静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一种小心翼翼的可怜。
妈妈愣了愣,试探着问:“怎么了?不合胃口?”
姐弟俩年幼时刚好到夫妻俩事业发展期,将他们丢给奶奶照顾后夫妻俩才全身心地投入进去,逢年过节才回来一趟。
等奶奶去世后,他们才恍然感觉到自己要负起为人父母的责任,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心里却越发觉得心酸。
他们根本不了解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年龄的孩子相处。
妈妈越想越忐忑,皱着眉说:“要不点个外卖?”
裴舒摇摇头,试探道:“你们没什么想问我的?”
爸爸插嘴道:“你出去玩儿的事吗?这有什么好问的,有压力就应该释放。”
他自信地答完却发现自己女儿好像对他的答案不是特别满意,那脸色跟他儿子说“切”的时候是一样一样的。
甚至可以怀疑裴舒没说这个字是在表达尊重。
他纳了闷,跟妈妈对视一眼,竟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好在工作上的事实在是忙,可巧来了个电话,他便顺其自然地接了起来跟妈妈商讨。
裴霁山呼海啸般地垫好了肚子,筷子一撂就开始光明正大当着他老子的面玩游戏。
爸爸边回电话边警告性地指了指裴霁,见他还敢摇头挑衅,直接就追了过来要动手没收。
裴舒吃得慢,但胃口小,就着场戏看完也撂了筷子起身边擦嘴边道:“我吃饱了,先上楼了。”
裴霁连忙跟上,一连串道:“我也上楼我也上楼。”
爸爸在下面捂着电话喊了一声:“我断你网!”
“艹!”裴霁差点拌了一跤,瞪着眼睛道,“谁教你的!”
爸爸没搭理他,手指颇有气势地凌空一点就转身继续了,妈妈抽空叮嘱道:“早点睡。”
裴舒心平气和地关了门,心平气和地坐在了书桌前,心平气和地发现自己家里也没有教材习题,书桌上还翻开着她旅游前买的旅游图册。
本着翻到哪里去哪里的心,这本书决定了她那两个月的路线。
她将书拎起来扔到飘窗上,然后撑着脑袋发呆。
刚垫了肚子,暂时睡不着。
说好的复习又遭遇了物质上的困难。
她出门两个月都不带问的,要说爸爸妈妈心态比裴霁还好呢,还是应该说……
“……”裴舒猛地坐直拍了拍自己的脸,“想屁想。”
她翻着手机,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加江祁微信。
作为回家不复习的保障,她在学校向来是全身心投入的,所以要到江祁的微信号时她没有第一时间加起来。
裴舒从兜里掏出被揉成一团勉强能认的纸条,输入,搜索,添加。
等了会儿没有通过,裴舒心说要么没看手机要么社恐玩矜持。
她将手机往桌上一丢,然后去了卫生间洗漱。
再出来时微信上飘着一个红色的消息泡泡,裴舒拿着毛巾擦头发,单手拿着手机看。
她啥也没有,江祁今晚没机会渡她智慧,裴舒随手发了个你好的表情包过去算是打招呼,然后就自然地点进了信息栏。
江祁的微信名就是本人名字,简单干脆,微信号是本人名字缩写加电话号码,个性签名是高三一班。
完全就是掌握了江祁的微信号就可以通过各种方式联系他。
再是朋友圈。
朋友圈屁都没有。
没有朋友圈?
裴舒撂下手机,心情更差了。
这厮屏蔽她!
她当场就撤回了表情包。
 
第6章
 
对面没一会儿就发了个问号过来。
哦,天可怜见的。
单个问号句号简直是裴舒聊天最排斥排行榜上前二的标点,没有第三。
她吸了口气,觉得自己今晚可能脾气有点暴躁,她一边默念着不能连坐不能连坐,然后心平气和地发了句:不小心撤回了。
—。
我去你的心平气和。
裴舒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撂到桌上,直接钻进了被窝开始睡觉。
爸爸妈妈早上起床的声音很轻,裴舒昨天晚上囫囵做了好几个梦,梦见江祁踩在她头上作威作福,梦见裴霁联手他的各种乐器大呼小叫,梦见小时候邻居家大妈对着她指指点点。
刚梦到那大妈的脸,裴舒就吓得一个激灵,直接睁开了眼睛。
但一晚上没睡好,她很快又开始迷迷糊糊起来。
本来要是手机在边上的话,她看个时间就能清醒过来顺便各app开始遨游,但手机还在书桌上,书桌在床尾。
再醒来就是叶阿姨在门口敲门催促了。
爸妈已经走了。
裴舒洗漱完拿好手机和校园卡打开了房门,叶阿姨已经在楼下摆出早餐了。
她在门口站了会,终于还是回房从柜子里翻了个书包出来。
然后装了几包卫生巾。
脾气不好,最近必有大灾。
家里去学校要比小区那边再迟十多分钟,等裴舒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已经学生廖廖,教务主任跟杀神似的,胸前挂着工作牌站在校门口精准无误地盯着裴舒:“包里有什么?”
裴舒老实说:“没有早餐。”
“手机呢?”
“没有手机,”裴舒主动背过身让教务主任拍了拍书包,“我已经金盆洗手了老师。”
教务主任不是很相信,但他确实没拍出什么,只好点点头拆穿道:“下次你再重操旧业。”
裴舒摸了摸鼻子,说了声老师再见就走了。
走到楼梯上时她放下书包,从背后贴着书包的地方拉开了拉链,那里有一个刚好能容纳一个手机的小夹层。
她将手机转了转,放进了裤兜里。
快到班门口的时候老王从隔壁办公室探出头来喊了她一声:“裴舒,跟江祁一块来一下。”
“好。”
老王是教数学的,平常就有在早自习时间捞几个学生去讲题的习惯,主要是分析刚考完的试卷错题,然后和颜悦色地给你列个题库定个目标画个大饼。
饼之大,一只鲲吞不下。
裴舒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了自己。
班里同学已经到了大半,噫噫呜呜的说话声里只夹杂着几道读书声。
“咳咳!”裴舒慢吞吞踏进门的那一刻,大半人都静了一下,然后有人反应极快的将什么东西往桌肚里一扔,双手立起书装模作样起来。
见是她,徐聪往后一靠,两条腿架在桌脚的横杆那没好气道:“我差点吓出好歹来,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起晚了呗,”裴舒边往后排走边打趣说,“你们拿书后好歹嘴里咽下去念几声啊。”
学委放下书,边嘴里嚼巴边往桌肚里掏早餐:“这跟你希望我在老师进来的时候不咬下去一样难。”
裴舒笑了笑,将书包挂在课桌边的小勾子上然后坐了下来。
张栗下巴一指她的书包,问:“里面什么东西?”
“……不是早餐,我不当外卖员好多年。”
张栗失落地摸了摸肚子:“想当年,你还住校的时候,我们情比金坚坚如磐石石烂海枯。”
“你要是能用在作文上,老师会高兴很多。”
“这不是没这个机会抒情。”
裴舒坐下能将江祁的座位除了凳子外一览无余,这人的桌面很干净,桌子里也很干净,除了几张刚发的试卷和书名对着裴舒的课本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至于为什么能一览无余,裴舒偏头问张栗:“他没来?”
“谁?”张栗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裴舒在问江祁,“来了啊,出去了吧?”
裴舒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去办公室,因为师生关系太好,每次进去都能被老师毫不客气地怼成绩,有人陪着他们知道收敛些,裴舒将他们称为人形火力转移器。
没有什么比年级第一更能转移火力的了,这些老师心情好了说不定还能调侃几句。
为此她可以原谅江某对她的伤害。
这么想着,裴舒顺手拽住后门进来的男生:“你看见江祁了吗?”
“哦,厕所刚出来,应该快过来了,”男生说完还下意识往身后看了一眼,只是没看见人,“可能洗手呢。”
人有三急,裴舒理解。
洗手洗五分钟不能理解,她又拽住一个后门进来的男生。
以前没坐后门没发现,她班里男生怎么老跑厕所?
“你看见江祁了吗?”裴舒又问。
“没啊。”
“你是厕所出来的?”
“对啊。”
“走走走。”裴舒驱赶道。
虽然很扯淡,但裴舒真怀疑江祁掉进去了。
找不到人她总不能拖着等老王再来叫她一次,她很尊师重道的。
裴舒叹了口气起身往外走,顺便目光乱窜,别说,窜到了。
江祁这厮是从楼梯下上来的,手里攥着没熄灭的手机。
裴舒跟他对视了一眼,敏锐地感觉到江祁情绪不太对。
不是上次被她叫去办公室同甘共苦的无语,这次是发自内心的谁敢惹老子老子就连坐他全家的嚣张。
高三压力大,有些人容易崩溃并伤害同学,社恐尤其危险,易燃易爆炸,指不定哪天受不住就跳楼自杀砍人了。
裴舒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付临安高三时端着身经百战的语气跟她念叨的话。
最“亲”的位置忽然有些危险。
江祁根本不知道他跟裴舒打了个照面她脑子里已经千回百转十万八千里了,在班里呆了几天他也能感觉到裴舒的善意,所以他压下自己的不爽,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嗨。”
裴舒点点头:“走吧,老王找我们。”
姨妈快来看她了。
她已经开始疑神疑鬼了。
裴舒反思道。
没想到的是,裴舒心心念念的姨妈迟迟未来,反而是关于江祁的风言风语莫名其妙地在整个学校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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