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女孩朝他点点头,然后随手一掏,抓着把带靠背的椅子恭敬地放在外面,又踹了个垃圾桶出去,然后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姐姐复习去了,要睡觉的时候敲个门。”
高庆呆呆地看着裴霁,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有难同当的情义来:“靠过来点吧,我这好歹有冷气。”
裴霁有些惊疑不定但不是为裴舒这行为,比这更残忍的扫地出门他也经历过,但他确实没见过自己姐姐十点以后还说要复习。
欣慰。
欣慰产生了地位上的骄傲,他拿起椅子上的果盘自己坐下去然后对高庆说:“来吃点吧,我好歹有果盘。”
高庆拿起块西瓜悲愤地吃了几口,转身看向书房,房门紧闭,里面的人没有一点动静和表示。
他知道,这一刻,他输了。
裴舒走进房间坐下,面对着空荡荡的书桌发呆,因为她没有在家复习的习惯,所以家里没有一点复习资料。
脑子里也没来得及记一些题目储备。
裴霁暑假过完才上高一必不能给她提供什么助力。
复习什么呢?
别复习了吧。
江祁成绩出来后真的能甩她一截再说吧。
就这么决定了,就这样肯定了,上床睡觉吧亲爱的!
裴舒两腿一蹬趴到了床上,朦朦胧胧快睡着的时候才想起来还没洗漱,她挣扎着起床顶着一脸的寡人危矣走向了浴室。
现在是半夜十二点多。
外面还有两人鬼鬼祟祟刻意压低的国粹输出。
皇帝回寝宫前友善地打开门准备手动安排这没完没了的皇弟睡觉,刚一打开门就发现这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安静了下来。
高庆回头看着自己哥们儿:“忘了忘了,这就睡这就睡。”
裴霁也回头朝姐姐道:“睡了睡了,我也睡我也睡。”
裴舒想起高庆打扰高三狗兄弟的言论,她站了一会,这才出声:“你,复习到现在?”
江祁眼里的惊讶转瞬即逝,他点点头,依旧是惜字如金:“嗯,困了。”
将近一点,所以困了不复习了。
他们早自习六点十五开始,五点半差不多也该起床了。
“你一天只睡四个半小时???”
这下不止裴舒了,连裴霁和高庆都惊讶了。
裴霁赞叹道:“哇。”
高庆纳闷道:“谁?谁睡四个半小时?”
“……”江祁觉得自己感觉到了什么,所以他再次点头,“嗯。”
“嗯?”高庆看向他。
真有人要篡国。
寡人危矣。
江祁作为还没上任的假想敌复习到了现在,裴舒难得感受到了危机感,她沉着脸说:“嗯,我也困了。”
两人起到了催促的作用便相视一点头,各自回了屋。
高庆纳闷道:“他们认识?他们一个班的?”
裴霁问:“你哥们儿哪个班的?”
“一班的。”
“我姐也是一班的。”
高庆伸出手:“幸会。”
“多多关照。”裴霁回握道。
第4章
裴舒瞪着眼睛又坐在了书桌前。
不得不说老王这么多年班主任没白做,至少他知道怎么给裴舒吊个动力。
就像给驴子前面绑个够不着的胡萝卜。
但无论什么动力都得面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困境。
裴舒翻了聊天记录里各方以前给她推荐过的卷子然后整理好一股脑发给了裴霁。
—???高三资料?我高一都没开学,姐你胃口怎么变得比爸妈还大!
—这些给我的,你明天有空帮我买了放我书桌上。
—姐我有个问题。
—准奏。
—旅游真能改变一个人吗?
旅游能不能改变一个人她不知道,但旅游肯定不能改变她。
裴舒两个月增长的心胸败给了一张张发下来的试卷上。
老师们没等到老王赐给裴舒的优先查看权被使用就迫不及待地发了卷子来讲。
裴舒语数外三门挂在一百二上下不去上不来,其他三门课按学校排名赋分顶天了九十。
大裴亡了。
“这次考试某同学以一己之力刷新了我对退步的认知啊是吧裴舒?”英语老师点名道,“一退退近整七十分,四舍五入就是一百分,背诵的分占大半,丢脸都不带丢这么干净的。”
作为语数外唯一超了一百二的科,李老师居然还率先对她攻击。
四舍五入也不能在这上面用啊。
班里都笑了起来,不少同学乐颠颠地扭着脖子往最后一排看,有的直接整个人转了过来,充分表示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
“是我。”裴舒抹了把脸承认道。
她从小到大旷的学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哪次不是“恰好”卡着考完试的点去的,这么被当众“表扬”还真是第一次。
李老师点点头,对裴舒的态度还算认可,也知道她能在下一次大考前掰回来。
但就是因为这种能掰回来的脑子,老师们并不想让她高三搁那整大起大落,谁都吃不消。
在办公室时,老王已经明确将他的理念播种到每个任课老师的心中。
想起这,李老师意味深长道:“被裴舒拉下去的平均分呢又由江祁拨云见日地拔了回来。”
她低头翻开卷子开始在黑板上写答案,边写边说:“江祁这次成绩位列年级第一,甩第二名十五分的差距,这还不算他转学期间落下的课程。”
“哇——艹。”
果然只有国粹才能完美体现人的心情,连裴舒都忍不住艹了一声。
她看向江祁,发现了这人不动如山的身姿和不动如山的心态。
他桌上发下来的卷子被搁置在一边,裴舒半站着才看见他自己又另外拿了套英语习题在做。
约莫甩她整个百了还在做题。
瞧瞧这畜牲。
“不过,”李老师又来了个转折,估计是为了让转校生在班里不要金鸡独立,但语气多少带了些真情实感,“这么高分也给我耍偏科就不对了啊,是吧江祁?”
“嗯,是。”江祁抬头看了眼老师表示自己在听,然后又专心做题。
没一会他放下了笔,扭头看还保持着半站姿势的裴舒,问:“你不累?”
“不累。”
江祁点点头,有转身再次认真做题的意思。
裴舒心说这小子也忒没好奇心,她便自己揭发道:“你单科多少啊?”
江祁还是转过了身,就在裴舒思考着下课去办公室找老王探风的时候,江祁手伸进桌肚将今天发的卷子连同桌上那张英语的一起递了过来。
“谢谢,我可以下课再还你吗?”裴舒得寸进尺。
“随你。”江祁说。
江祁的字很好看,横竖撇捺勾都带着果断锋利,看字都能看出他考试时的自信。
他的分数也配得上他的自信。
裴舒巅峰时期都只幻想过这分。
难怪老王那么自信又那么高傲。
高考能多冲一个神一般的业绩了呗。
裴舒低头拿着手机捋了一遍英语错题的单词,再将不明白的打了勾注意着李老师的分析,其余时间就都在反复翻阅吸取江祁卷子的精华。
些微醍醐灌顶了。
她低着头在手机上打字。
—卷子买了没!
—拎了两袋大板砖回来,我还给你买了两盒笔芯。
—(竖大拇指)贴心老弟。
他们学校的课制安排是早上先上早早读,读完再早读,这两个时间是英语语文轮着来的,晚读三门选修课,物化生不少背,但比起选政史地的隔壁班还是要轻松得多,而到了高三,他们亲爱的年级组又激情加了个午读,可谓五毒俱全。
早上五节课,下午四节课,晚上三节晚自习,这就是高三狗致命的一年。
裴舒将试卷还给江祁后又激情地做了一节课的题,好歹是轮到了不那么想要但至少比上课轻松的年级集会。
各个班男一列女一列地挤在一起,年级长豪情万丈地念着稿子,话筒声盖过了底下交头接耳的声音。
隔壁班相熟的凑过来打听道:“哎裴舒,这次第一在你们班吗?是你吗?”
另一个隔壁班的越过她身边的男生,分析道:“不能吧,裴舒出去游山玩水这么久还能跟另外两个极限拉扯?扯不过吧?”
“你怎么对她这么没信心?”
“第一就我边上这个,还有,”裴舒歪头越过江祁对那个同学干笑道,“虽然你不信任我,但我想说……”
想了想也没什么好说的,她现在两百名开外呢,属实是排名墙上想找她都够呛。
就是她爬回去了,光老四老三老二在打架有什么用,老大毫发无损,于是她咬咬牙:“……你说得对。”
头顶一声轻笑。
裴舒看了江祁一眼,面无表情地专心听年级长讲话。
“综合分第一名,一班江祁,第二名三班吴思悦……第十三名八班刘磊……”
裴舒下意识往人群中扫了一眼年级前二十的她基本都熟,社交小裴当初为了拔成绩专门社交了年级前二十建立了最初的排名群。
偶尔有实力插进来的她也没落下,零零散散到现在群里增员到四十几个人,有些上来了再也没下去过,有些在边缘反复弹跳诈尸。
每次考完试群里吆喝一声互报个分数就能把年级前的直接排出来。
但这刘磊她愣是没听说过。
她往后退了一步问张栗:“这刘磊什么来历?我想去社交社交。”
张栗害了一声:“不用,他过两天要去美术集训了,接下来一年都未必能见到。”
没集训的成绩。
“哦,”裴舒感叹道,“排名场上腥风血雨啊。”
老王让她追江祁还真是抬举她了,她就快淹没在优秀生的汪洋大海里了。
张栗一拍脑袋说:“我又忘了,我们班不是也有三艺术生吗,下星期也走了,我们班寻思着周六下课直接往城里去包个馆子欢送一下。”
“马后炮,”裴舒终于对张栗进行了批判,“我刚信誓旦旦地跟发小订了周六晚上的聚会。”
张栗:“……我哪知道你这成绩还有心思聚餐呢?”
裴舒警惕地抬头看了一眼江祁,发现这厮虽然不出声了,但嘴角微微上扬,俨然是还是在笑她!
你说他冷吧他也不少笑自己,你说他温温和和吧他也不乐意往外蹦字儿。
站得笔直心思不直,这么多人讲话就可着她偷听呢?
裴舒憋了口气抬头看他:“好笑吗?”
“些微。”江祁说。
裴舒想了想,又问:“那你去吗?”
江祁想也没想:“不去。”
裴舒扭头问张栗:“是全班都去吗?”
“那倒不是,有几个家里有事腾不出空来,有几个压根不愿意来,有几个恨不得跟卷子粘一起。”
“那就是小团体欢送会呗,”裴舒点点头,“那没事儿了,到时候我的旅行纪念品大礼包绝对到了,就当是我的心意。”
“心什么?”老王慢悠悠地从队头走到队尾,他看了裴舒一眼,“不要带头讲话啊,不然我要杀鸡儆猴的。”
“你杀我的次数还不够多吗?哪个猴怕了?”裴舒大言不惭地认下了鸡的称号。
“那你应该反思一下了,”老王面不改色地反击回去然后站定在江祁边上说,“等会年级长会发奖品,记得上去拿,别被裴舒唠嗑声音给盖过去了没注意。”
裴舒:“……”
江祁犹豫了一下,问:“可以代拿吗?”
“代拿?”老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琢磨道,“倒是可以,你不愿意上去?”
“嗯。”江祁点点头。
“那我找个同学给你拿吧,裴舒?”
裴舒:“……杀鸡杀我,找个同学找我,合着你全班就熟我一个?”
老王拍了拍裴舒的肩膀:“去感受一下年级第一的待遇,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别说江祁,周围一圈都开始乐了。
年级长不明所以地往这边看了一眼,点名道:“裴舒别说话。”
这下好了,整个年级都充斥着笑声。
裴舒半尴不尬地笑了笑。
瞧瞧这群人。
奖品是一箱安慕希,年级前十和进步最大的都有。
托老王的福,裴舒上去的时候年级长话筒都没放下来就问:“你不是没考好吗?”
裴舒破罐子破摔,指着年级长的话筒说:“我来冒领的。”
第5章
“拿去,”裴舒将牛奶放在江祁座位边上然后活动了一下手指,她坐回自己位置上趴着问:“不参加班级聚会,上去拿个牛奶都不愿意,你还话这么少,不会是社恐吧?”
江祁不明白她是怎么从这两处推算出来他是社恐这一结论的,但看裴舒那信誓旦旦的模样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拆穿她。
毕竟这姑娘今天够尴尬的了。
毕竟社恐这个词也能为他不融入班级做出很好的解释。
心里默念着社牛面前的凡人都是社恐这没毛病,江祁刚要开口,裴舒就默认他是默认了,她点点头拍了拍自己:“没事儿,姐对社恐一向很照顾。”
江祁挑了一下眉,总觉得她另有目的:“条件?”
“我向来擅长化敌为友,”还没等江祁思考这敌从何而来,只见裴舒双手合十眼巴巴道,“渡我点智慧吧。”
“别了别了,”高庆挥挥手,提着行李箱走出了门,“高三狗值得一切宽容,你滴站在这里不要动,我滴自己回去。”
江祁思索了一下这里到车站的距离就没跟他矫情:“那再见。”
高庆深知自己这兄弟的德行,说什么是什么,他感叹道:“等你考完,请从这里——”
高庆指着江祁的家门口,然后豪迈地划出一道长线,给根棍说不定能直接上台指挥,他说:“一直送爷爷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