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想反驳一句:哪里正常了?旋即想起来他的言外之意,这是在酒店,这种事情当然正常,他可能早就司空见惯了吧?可是内心的倔强让她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那男的五大三粗的,还纹了花臂,看着不像什么好人……”
“花臂?”他淡淡道,“哪只手?”
“右手吧。”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
他沉默了,姜亦可就有机会问:“你不怕他图谋不轨吗?”
白尹城看着她灵动的桃花眼,平静道:“如果什么都不图,何必来这儿开房?”
姜亦可:“……”
她的脸颊噌的一下就烧红了,像煮熟的龙虾,盯着他异常淡定平静的脸,一个字都说不出。
对于这个回答,她找不出话反驳。
“你去办公室坐着吧,我还有点事。”
“不能把饭吃了再处理吗?”
他只是说:“不能。”
……
等她走了,他双手插兜,径直走向那个房间,敲了敲门,半天没反应,他加重力道又敲了几下。
以至于里面的人很不耐烦,把门一开,扯开嗓子吼道:“艹nm!哪个不知死活的东……”
一个“西”字还卡在喉咙里,花臂男呆若木鸡:“城哥,怎么是你啊?”
花臂男赤-裸上身,露出坚实的胸肌、腹肌、肱二头肌。
白尹城直接无视他,冷眼一扫,瞥见床上躺着一个女人,接着收回目光:“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大白天在我这里乱来,最近风口浪尖,日子过得太舒坦吗?”
“嗐!多大点事儿,不就玩个nv吗?”花臂男无所顾忌。
他一言不发,双手背在背后,迈着沉稳的步子踏进房间,花臂男想阻拦却没那个胆量。
当他的视线落到床上那个衣衫不整的女人身上时,沉凉的目光汇聚成寒潭的水,又在片刻后消散于无形,他背对着花臂男:“胆子不小,你知道她是谁吗?”
“知道——”花臂男大咧咧地承认,“林中旭的小老婆呗,说白了就是一放-荡的ji,姓林的能当她爷爷的年纪,根本满足不了她,不然怎么会这么容易上钩呢?”
“林中旭就在嘉华,你在他眼皮子底下动他的女人,就不怕惹上麻烦吗?”他凉幽幽道。
“那老不死的上厕所都靠扶,我怕他个**!”
“听着,要疯出去疯,别在我这里。”
“城哥,我衣服都脱了,你开什么玩笑?况且带出去风险多大?”花臂男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很是郁闷。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说完,他转身欲走。
花臂男在背后低声咒骂了一句:“艹!不就是仗着给人当儿子吗?嘚瑟……”
白尹城的脚步骤然停下,眼底蒙上一层寒冰,幽凉道:“你说什么?”
花臂男意识到他可能听到了,试图打马虎眼:“没什么,我说这运气真是差。”
他一个字都没多说,一步一步走上前,猛地伸出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从板凳上提了起来,看似没有用多大的力,白骨森森的手背上却已隐约可见青筋。
“城哥……城哥……饶……命。”花臂男惊慌失措地求饶,身材魁梧的他在白尹城手下竟然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成为砧板上的肉。
而他,面若修罗,千里冰封。
“别以为我听不见,再让我听见一次,你的舌头就别要了!”话音刚落,他一松手,花臂男就猛吸一口气,像回了阳间。
“滚。”他稳稳道。
花臂男捡起地上的衣服,匆忙走出房间,生怕舌头不保。
他离开后,白尹城垂眸看了一眼床上的宁瑶。
她仍昏迷不醒,凌乱的衣衫遮不住大片雪白的肌肤,唯有被酒气熏得微红的脸颊最夺人心魄——就像当初她在情人节喝醉那晚一样。
那天是情人节,她跟他在外面玩了一整天,请了假在外过夜。
宁瑶喝醉了,一晚上缠着他不放手。
那也是他们第一次开房,为了照顾醉酒的她,住的双人间。
她不管不顾地往他身上缠,像只树袋熊一样,两人正是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年纪,干柴遇烈火,他又一心一意喜欢着她,情到浓时,怎么能不心猿意马?
以至于她含糊地问出:“你会爱我多久?”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回答:“永远。”
宁瑶很满意这个回答,搂着他的脖颈亲上去,那个时候,他们心里眼里脑子里全是彼此。
然而,他们最终没有做到最后,就如同最终没有走到最后。
他的理智战胜了冲动,推开她:“对不起。”
她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等她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已经穿好衣服去了洗手间,只留下一抹挺拔清俊的背影。
宁瑶当时不明白他那句“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后来他笑着解释道:“我想凑齐‘四喜’。”
在这个找纯情男女都得去小学找的时代,他能这样说让她有点意外。
当时的她,是真的被他这句话感动到了。
后来,也是真的无感了。
雪泥鸿爪一场了无痕迹,唯有当初那句“四喜”还刻在脑海里,白尹城转身,像是独断了回忆,无牵无挂。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久旱未能逢甘雨,他乡故知尽已去,年华不再红颜逝,金榜已无状元名。
没有什么四喜,倒是有一个怙恶不悛的白尹城。
第40章 恻隐(1)
姜亦可左等右等,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回来,正想着要不要边玩手机边等。
“抱歉,让你久等了。”人还未到,声音就先传过来,白尹城缓步走进来,淡声道。
“没关系,”她露出甜美的笑容,“快来吃饭吧。”
于是他往沙发上一坐,打开茶几上的保温桶,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
“这几道菜都是我新学的,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点。”话虽这么说,其实哪里“随便”了?她学得不知道多认真,尝过没问题才装进保温桶带来。
他先喝了一口汤,口感温吞吞的,正好。
“知道你不喜欢吃烫的,这汤我已经晾过了。”
他看向她,似乎要把她的每一个微表情都收入眼底,开口时嗓音清冷:“你还记得我不吃烫的?”
“记得啊,”她理所当然道,“你自己说的嘛!”
“我的意思是,我就跟你提过一次,你记到了现在?”他的眼里,浮上了一层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绪,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对呀,你跟我说过的话我都记着呢,虽然我记性也不好,但是你的话我会放在心上的,毕竟……”她看了他一眼,犹豫道,“你的话也不多。”
他微愣,视线定格了三秒,继续说:“这汤——味道不错。”
“你喜欢就好,”她笑靥如花,“对了,你平时也是这个点吃饭吗?”
“差不多吧,可能会更晚,有时候忙得忘了时间就不吃了。”
她瞪大了水灵灵的眼睛,认真道:“吃饭这么大的事也能忘?”
白尹城想了半天,不知道这件事“大”在哪,于是回了她一个淡漠的眼神。
“我爸从小就教导我,一定要好好吃饭,尤其是早饭,不吃早饭对身体伤害特别大,如果哪天我赖床了,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把我叫醒,让我吃早饭,你都不知道有多烦人,尤其是冬天,被窝里多暖和,每次他都在我睡得正香的时候来敲门,要是我不起来,后果可严重了。”她滔滔不绝地诉说自己的经历,没注意到他眉间的阴郁。
良久,他轻缓道:“怎么个严重法?他会打你吗?”
“不不不,”她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他才不会打我呢,只是会唠叨,比我妈还唠叨,而且是那种上政治课的感觉,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看来你跟你爸关系很好。”
她想了想,不知道这句话的逻辑从何而来……
“在你心里,他是个好父亲吗?”他这话,实在是讳莫如深,来得突兀且冷漠。
以至于她犹豫了很久:“那当然,我爸就是管我管得太严了,其他的都很好,这也是……他保护我的一种方式吧!”
白尹城沉默着,埋头吃饭,以至于她以为刚才说错了什么话,让他不高兴了。
“阿城,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我感觉,你好像闷闷不乐。”
“没有。““如果……我哪句话说得不对,或者让你不高兴了,你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想多了,你没有哪句话不对。”
虽然听到他这么说,但是她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似乎每次她提到父亲的时候,他都会比平时冷漠许多。
姜亦可告诉自己不要想多了,都是没有的事……
晚上七点,COFK拳击俱乐部。
赵伦没任务的时候闲得慌,就在白尹城那儿软磨硬泡了一笔钱,开了这家俱乐部,起初来这里打拳的都是认识的兄弟,而且都是练家子,后来形形色色的人都跑来打拳,直接拉低了整体水平,赵伦总是忍不住一脸鄙夷地吐槽:打的是个什么玩意儿?跟挠痒痒一样!
当天晚上七点钟,擂台上有两个男人赤膊上阵,挥汗如雨,其中一个就是赵伦,他不仅速度敏捷还招式狠戾,可以说是拳拳到肉,打得对方只能抱头防御,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如果打拳有段位的话,赵伦毋庸置疑是王者,而被虐的那个人顶多是个白银。
白尹城站在楼上,居高临下地“观摩”这场比赛,黑色连帽衫帽沿下是一双深邃幽深的眼睛。他左手插兜,右手拿着一瓶矿泉水,手臂上还搭着一件黑色短袖。
片刻后,底下那人已经被打趴下,挣扎着想起来,却再次跌倒,甚至嘴角已经渗出了鲜血。
他缓缓走楼梯下来,扫了一眼被赵伦打到鼻青脸肿、满地找牙的人,没有同情,只有轻蔑。
赵伦一边摘拳套,一边鄙夷地说:“就你这还想跟着我混?再去练几年基本功吧!”
白尹城把水递过去,他没接,而是扯过短袖套在身上,还不忘调侃一下,指着白尹城说:“他都比你强。”
结果当然就是被横了一眼。
“阿城,你等我一下,我先去洗个澡。”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之后,白尹城默默地掸去肩上的“灰尘”。
等赵伦洗完澡,他已经在车上等他了。
“真要跟我去呀?”赵伦眯起眼睛看他,故作高深地说。
“不然我吃饱了撑的等你这么久?”他淡淡道。
赵伦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说:“我是怕你看了后,晚上会睡不着。”
“你当我是第一天干这个的吗?”
“也是,这个倒是没有你做那药酒瘆人,”无意间聊到这个话题,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多说了句,“话说云褚那厮喝了药酒还真有用,三十五岁的人了,那脸就跟二十岁的小伙似的,每次看到他,我都有种错觉,就好像他还是当年的他,而我却老了。”
白尹城幽幽道:“羡慕的话,你让他分你一杯。”
“哦不不不,”他表示强烈拒绝,“那东西我消受不起,光想想就恶心,也是难为你了,晚上没少做噩梦吧?”
他闭上眼睛,整个人裹藏在黑色连帽衫的阴郁之下,脑海里浮现出那些血-腥的画面,确实,很恶心……
开了二十分钟车,两人来到乡下一户普通人家。
本该夜深人静的时刻,却因为这两个人的到来而鸡犬不宁。
一间不算宽敞但很干净的客厅里,有五个人,赵伦,白尹城,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男人,一个大肚子的孕妇,还有一个半大点的小女孩。
孕妇躲在年轻男人背后,紧紧攥着他的手,小女孩躲在妈妈背后,拽着她的裙摆。
三人皆是敛声屏气,不敢动一下。
白尹城坐在沙发上,敞着腿安安静静地打游戏,帽沿下的目光和神情都冷漠至极,仿佛什么都与他无关。
而赵伦的表情和动作就丰富多了,他先是抽了根烟,又掸去烟灰,不咸不淡地诘问对面的人:“说吧,这都什么时候了,剩下的钱怎么办?”
“赵哥,不是我不还钱,而是我确实没钱了,为了还那一百万,我连房子都卖了!”年轻男人掏心掏肺地说道。
可是赵伦何许人也?不吃他那一套。
“你T娘D放P!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回乡下是为了躲债!八十万,一分都不能少,今天你要是拿不出来,”他吸了一口烟,吞云吐雾中,五官都变得模糊了,“就别怪我不留情面,我的手段,你知道。”
第41章 恻隐(2)
“我肯定会还钱的!不过一时之间真凑不够那么多,我的那些亲朋好友都把我拉黑了,实在借不到,你大人有大量,再宽限我几天吧!”
“MD!借不到你***的不会想别的办法吗?”赵伦一脚踩灭烟头,怒骂道,“身上那么多器官随便卖几个啊!”
男人听完浑身都在颤栗,妻子护着孕肚不敢吭声,他哆哆嗦嗦道:“赵哥,我还得养家糊口呢……”
“艹!你M饭都吃不起了,欠一屁股债还想着养家糊口?”赵伦一脚踹在茶几上,哐当一声,吓得孕妇哆嗦了一下,脸色苍白。
白尹城换了个姿势打游戏,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对现在发生的一切都置若罔闻,还莫名有几分惬意。
赵伦瞥见男人的孕妻,嘴角上扬起一抹弧度,问道:“这是你老婆吧,几个月了?”
男人下意识地护住妻子,道:“五……五个月了。”
“五个月,”他重复了一遍,转而对白尹城说,“是不是正好?给姓云的打个电话,问他要不要,要的话就敲他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