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么希望感情的问题只需要一个公式,加加减减就可以得出正确答案。
可乐还剩一点;举起瓶子摇一摇,就像小时候玩的拨浪鼓;快乐曾经是那么的简单。腿有点酸,决定离开。当我刚转身迈出脚时,竟然看到了威廉,就在前方。吓得我立刻转过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然而,我再次停下了脚步,本斯正从前方慢慢走来。这是一部电影吗?还有这种巧合?确定不是他们俩联合起来捉弄我?为什么在这样清风徐来的美好夏夜,要发生如此戏剧化的囧事?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心怦怦跳个不停,脸上的表情,尴尬大于紧张。
链子桥上有很多行人,但那时我只能感觉到三个人的存在。
“若希,你也在这?”威廉看到我后,走过来和我打招呼。
“是的,这么巧啊”我使劲地挤出微笑。
“嗨,若希”
“嗨,本斯”我转过脸冲着本斯傻笑。
“这是你的朋友?”威廉问。
“是的。这是本斯。这是威廉”我给他们介绍彼此。
那是他们俩第一次见面,两个人简单地寒暄了几句。
本斯知道威廉和我的事情,所以他没有问什么,只是说赶着去见一个朋友,然后便和我们道了别。本斯离开之后,我和威廉也没有聊很多,毕竟还没有给他答复。我说自己有点困了,想回去休息。他陪我走到公交站,说了晚安,脸上是似曾相识的充满爱意的微笑。在半年前的那个雨天,我拉着行李箱离开的时候,在回首时,我是多么地期待过他的这种表情;期待着他微笑地让我回去,不要离开。可是,过去的事情,早已死去,任谁都无力回天。
第二天,本斯在公司里忙得不可开交,除了工作上的事情,我们都没有提及其他事情,尤其是前一天晚上在链子桥上的“偶遇”。
“你今天下班后有空吗?”快要下班的时候,在茶水间遇到本斯,他问我。
“是的,我有时间”我转过头看了看他,然后往刚冲好的咖啡里加奶昔,手一抖,弄洒了一桌子。
“好,我们可以去喝点东西”他建议,脸上是让人难以忘记的笑容,让人有点心疼。
“好的”我转过身,背对着他,迅速用纸巾擦干净了桌子,低着头喝了一口咖啡。
我知道他想和我谈什么,下班之前,我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回答他会问我的问题。他让前台同事提前叫了辆出租车,我问他等会儿要去哪里喝东西,他说要去二区的那个“山林”里的高档酒吧。我问他为什么不开车而坐出租车,他没有回答我,只是浅浅地笑了笑,似乎要一醉方休。
路上我们俩都没有说话,感觉就像是都在专心地等待着酒精的“洗礼”。到了酒吧,点了两杯红酒,我喝了一小口,本斯直接喝了大半杯。我被吓到了,不敢出声;像个小女孩,坐在他旁边,双手握着酒杯,眼神“眷恋地”注视着杯中酒,浑身不自在。
“我一直以为他不在布达佩斯,所以我才...在你的生日聚会上...”本斯委婉地向我解释,他的声音依旧很柔和,和我刚才的设想完全不同。
“其实,在那之前,我并不知道他在哪里。直到那天晚上,他又突然出现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会让本斯更容易理解,感觉舌头都要打了结,话也说不清。
“哦,我明白了。你是一个好女孩。我尊重你所有的决定”说完,他又举杯喝了一大口酒。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气氛尴尬极了,如坐针毡。
“我明白,他的再次出现让你感到很困惑。我希望你能静下心来,做出最真实的决定,不要因冲动而让自己后悔。我不想看到你伤心难过的样子”本斯的脸变得很红,可能是刚才红酒喝得太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哀伤,还有期待。
“是的,我知道。这些天,我总是在问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但是,直到现在,我仍然没有找到明确答案”我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把视线快速地移开。
“在这件事上,没有人可以帮你做决定,只有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来做决定”他深情的眼神,似乎可以把我瞬间融化掉。如果那天威廉没有出现,面对本斯这样的眼神,我想我肯定会答应他的。
虽然他是个“久经沙场”的商人,懂得如何用眼神来伪装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可是,在那一刻,他的眼神是单纯的,甚至有点可怜,没有任何杂质,我看到了他真实的感受,真想一杯红酒下肚,借着酒精的劲,把他搂在怀里。我告诉自己要尽快做出决定,不能那么自私,更不可以让这两个男人因我而受到苦苦的煎熬。我应该尊重他们,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就不要耽误彼此的生活。
我向本斯请了两天的假,加上周末一共四天。
之前就听说在匈牙利西部靠近与奥地利边境的地方,有个城市叫肖普朗,虽然只是个小城,却值得去走一走。于是我打算利用这几天去旅行,或者说是去认真地考虑我们三个人的关系。从肖普朗火车站出来时,已是傍晚时分,远远地看到西边的阿尔卑斯山脉,真美。市区果然很小,却没有大城市的喧嚣。
有时候,我很享受独自旅行,就像是吃了上瘾的毒药,无人打扰,思绪渐明。
相机的快门声,听上去有一种莫名的“快感”,每按下一次,就像是一场哄哄哄烈烈的热恋。
有时,我拍的是坐在路边木椅上说着甜言蜜语的情侣;
有时,我拍的是城市中五彩斑斓的建筑;
也有时,我的镜头下捕捉到的只是静静成长在一个角落里不起眼的一株狗尾巴草。
一个人的旅行,或许就是平静。在肖普朗的最后一天,中午时分,我拉着行李去火车站回布达佩斯。火车还没有来,不远处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相互搀扶着站在那里。虽然穿得都不是什么名牌,但却很整洁得体,看上去很有修养。老先生检查了他妻子的行李,又在叮嘱着什么。这时火车来了,他帮妻子把一个不算大的行李箱提上了火车,我跟在他们身后,还听到老先生让妻子到站后给他打个电话报平安。多么温馨而又浪漫的画面,那正是每个人都奢求的“天长地久”和“白头偕老”。
当我找到自己的座位时,看到那位老太太和我正好是邻座。我用简单的匈牙利语和她礼貌地打了招呼。她用英语和蔼地向我问好。后来,我得知她是去布达佩斯看望妹妹。我很惊讶她的英语竟然说得那么流利和地道。
她告诉我,自己和的丈夫在英国生活了三十多年,两个人在伦敦不同的医院做医生。几年前,他们退休了,决定搬回肖普朗,他们的故乡。她给我讲了很多关于生活在英国和匈牙利的不同之处,虽然我们有明显的年龄差别,但却像好朋友一样舒服地聊着天。初次见面,便可以聊得那么投缘,让我感到很欣慰。
她的第一任丈夫是一位英国人,父母帮她选的,很有名的经济学家,很有钱,也很有学识,可是她并不爱他;可惜在结婚后的第三年,他们便离了婚。第二任丈夫,就是刚才的那位老先生,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的;当时他还只是个刚念完博士的学生,正在一家医院做实习生。可是,对的人,终究是对的,幸福的,不管外界条件怎么样,两颗心始终会紧紧依偎在一起。当我向她提及自己在感情上的困惑时,她给了我一些诚恳的建议。
她问我,如果在抛去一切物质条件的情况下,要一辈子相守,我更愿意选择谁?谁会让我更快乐?我无法立刻回答,默默地把目光转向了车窗外,渐渐地陷入了思考。
火车的齿轮在轨道上不停地翻滚着,我一边听她说话,一边看向窗外绿油油的田地。突然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感觉自己有了答案。正如我一直挂在嘴边的一个道理一样,我们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那位老太太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帮助我找到了心中一直苦求的答案,她是生活赐予我的礼物。三个小时后,当列车缓缓驶入火车站时,她妹妹已经在月台上等她。我和那位生命中的“贵人”互相拥抱并告了别。
毫无疑问,本斯给我的印象非常好,绝对的优质男;可是,我更想和他做朋友;他更像是一位能够在需要时给我建议的“智者”。他活得太理智,让我觉得太拘谨。我承认,我曾对他有过一些特别的感觉,但那种感觉只是片刻间的,它并没有持续太久。
威廉,没有本斯那样好的物质条件;然而,当我和他在一起时感受到的那种幸福是纯粹的,没有任何外在条件的。就像那位老太太问我的一样,在没有任何物质条件的情况下,威廉才是那个可以让我快乐的男人。
我给本斯发信息,约他出来见面。那次我们聊了很久。正如他告诉我的那样,他会尊重我的所有决定。后来,我向他真诚地表示抱歉时,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出伤心和失望,但他完全理解和接受我的决定。他不知道,正是因为他的那份理智,才让我和他有缘无份。
经过之前半年的“失联”,我和威廉最终还是复合了。
威廉当时住在朋友家,后来,又在二区租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公寓。同时,在没有接受本斯的表白之后,仍然住在他的公寓里,我总觉得很尴尬。我告诉他威廉想和我一起住,我打算搬走。本斯太理智,甚至让我觉得他有点“懦弱”,他只是心平气和地说理解。难道我真的想看到两个爱我的男人为了争夺我的爱,拼得你死我活吗?我为自己的那点虚荣心感到羞愧。
威廉在不远处等着我,不时地看过来;我和本斯站在他的公寓楼下,他静静地接过我手里的钥匙,祝福我和威廉。他的眼神中有一种复杂的情愫,我试着去解读。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对他太残忍。可是,每个人都应该在感情问题上自私一点,因为爱情是不可以掺杂着同情或施舍。勉强自己和不爱的人在一起,是一种欺骗和不道德的行为。
第 12 章
时光转眼即逝,快三年,这座城带给了我太多的回忆;有五彩斑斓,也有苍白灰色。经历过风雨的灵魂,才有资格给自己定义一个“归处”。对于一个漂泊的人来说,一直在路上的意义,或许,就是在寻找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宝贝,你来布达佩斯三年了吧?”威廉坐在沙发上看着一个关于海洋的纪录片,头也不转地问我。
“嗯,快了”我站在阳台上浇花。
“你可以试试申请绿卡”他喝了口茶几上还冒着热气的咖啡,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是的,我上网查过”我提着浇花壶往客厅里走。
“如果你有绿卡,以后就不用工作签了,会更方便” 咖啡有点浓,他起身进厨房加糖。
“嗯,最近太忙,过一段时间吧;等不忙时,我去移民局官网看看”我打开冰箱,拿出一瓶酸奶,拧开,喝了两口,又放在茶几上。
虽然以工作签申请绿卡很有可能会被拒绝,但威廉和其他朋友都鼓励我去尝试一下,毕竟也没什么坏处。一个月后的周三晚上,下班回到家才六点多,吃完饭我坐在电脑前仔细地阅读着移民局网站上关于申请绿卡的具体要求。威廉坐在床边,一只脚踩在我的椅子边上,安静地玩着手机,不时抬头问我要不要帮忙。
“我列了一份材料单,申请绿卡前,这些材料都要提前准备好”我转过脸对威廉说。
“哦,哪些?”他凑过脸来看了看我列的材料单。“貌似都是些很平常的材料啊”他一脸淡定地看着我说。
“是的,但有几份材料我要回中国去申请”我嘟了嘟嘴。
“哦,只要最终可以申请到绿卡,那就回北京去申请呗”在他看来,似乎一切都是很简单的程序。
分手了半年,他不愿意再和我分开,就连几天也不行。威廉请了假,陪我一起飞回北京。我没有阻止他,只是恬恬地看着他,心里暖暖的。
清晨六点四十分,飞机准点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哥哥去机场接我们。
“哥,妈妈说你找到新工作了?”再回家的路上,我坐在车后排靠在威廉肩膀上问。
“是的,都上班一周了”他侧了一下脸对我说。
“什么工作啊?还是关于软件的吗?”
“是的,在望京,一家德国公司”
“什么职位啊?”
“项目总监”
“哦,听上去还不错”
“还可以吧。最然不是一把手,但慢慢来吧,总比天天待在家里强”
“也是。先干着吧,等以后时机成熟了,你可以重新再开个公司”
“嗯”他安静了一会儿,“你真的想好了?”突然转过脸问我。
“什么?”
“以后都留在布达佩斯吗?”
“哎,目前来看,那里可能比北京更适合我”
“哦,只要自己觉得开心就好。爸妈有我照顾,你不用担心”
“嗯,幸亏有你陪在爸妈身边,不然我想自己应该不敢去那么远的地方”
“你们俩最近都还好吗?之前不是...”
“嗯,现在和好了”我转过脸看了一眼威廉。
“怎么了?”威廉不知道我和哥哥在聊什么,一脸好奇地看着我。
“没什么”我笑了笑,把头继续靠在他的肩上。
到了家,按了门铃,爸爸兴奋地跑过来开门,妈妈跟在他身后,一脸欢笑。先是问候了几句,拥抱着,然后一家人坐在客厅里聊天。我把行李箱放在茶几边上,打开,把给他们买的礼物一件件地拿出来,送到每个人的手上。威廉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脸上挂着微笑,默默地看着我们说着他听不懂的“外语”。
我能够感觉出来,爸妈对于威廉之前和我分手的事情依旧耿耿于怀。尤其是妈妈,当初她愤慨地埋怨了威廉很久,说他没有责任心,不成熟,还一度催我离开布达佩斯回北京。前一段时间,和威廉复合后,我告诉了爸妈,虽然,他们并没有反对,但心里还是对威廉存在着担心和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