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很显眼,大冬天,穿着一身紫色紧身的连衣裙,裙子只到大腿中部,露出白嫩的大长腿,就连我这个女人都忍不住只想往上看,一直看到大腿根部;肩上披着一件像是貂绒的披肩,酒红色的长发洋洋洒洒地飘在身后,妆有点浓,至少姨妈色的口红让人绝对目不转睛。手里拿着蓝宝石色的GUCCI小包。她叫秦羽,和我的关系一直很要好,目前在一家世界五百强的意大利公司做公关部经理。
“你们终于来了”我带着埋怨的语气站起来和她们打招呼。
“哎哟,着什么急啊,你这不是有帅哥陪着呢吗”秦羽不慌不忙地朝我们走来;期间,停了一下,相继踮起两只脚,回头看了看,确保她那双浅绿色的鞋子没有被弄脏,嘴里还小声地咕哝着“羊皮的,好贵的呢”。
“好久不见啊,好想你啊”张彤和单小欣热情地和我拥抱着,打着招呼。
“哎呀,别抱得那么紧啦,把我的妆都弄花了”秦羽十分敷衍地和我浅浅抱了一下,然后迅速躲开我;就像是在做公益活动,需要和一个街上的乞丐拥抱,生怕弄脏了自己的一身华丽。
我们虽然都生活在北京,但是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过面。我简单地和威廉说了一下我和其他三个人的关系是大学室友。虽然学得是不同的专业,可是,四年的集体生活,让我们的关系变得非常铁。
“哎哟哟,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你身边的这位大帅哥啊,可别冷落了人家啊”秦羽站在威廉旁边,斜眼看着我,语气中带着一股酸味儿。
“这是威廉,我的朋友,意大利人。最近来北京旅游”我热情地向她们介绍着。
“嗨,大家好,我是威廉,若希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们。”威廉上前和她们三个一一握手。
“你来自意大利啊?”秦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要吃掉威廉一样。她大学时学的是英语,二外是意大利语,后来工作时一直需要说意大利语,所以,她的意大利语在我看来早已是炉火纯青的级别。她也没管旁人,和威廉说了一大串意大利语,威廉惊讶地有点应接不暇地回答着她的诸多废话。
“哎哎哎,人家可不是你的客户啊,不要一直问个不停啊”张彤不耐烦地拉着秦羽往里面走。
“哎哎,你别拉我呀,若希又不是他女朋友,其他人也有机会的呀。若希,他是你男朋友吗?”秦羽不甘心地扭过头问我。
“我们是朋友啦”我跟在后面无奈且尴尬地回应着。
“看吧,威廉,我是单身哟”秦羽急得都没反应过来这句话她说得是中文。
我转过脸,看了一眼威廉,他无奈地看着我,脸上堆满了尴尬的表情。我告诉张彤包厢号是116,她拉着秦羽没有回头,扯着嗓子甩了一句“晓得啦”。
虽然秦羽的性格很张扬,但是,我一直很同情她。父母在她高考那年的春天离了婚,她气愤地躲到姥姥家住了将近半年,直到高考结束后,才回家见了妈妈。她爸在外面有了其他女人,她妈妈每天就只会哭。秦羽觉得她妈妈太软弱,可是,她内心是心疼妈妈的。后来,高考成绩出来后,她很失望,只考了653分。她原本的目标是北大,差了五分,结果只上了人大。大二暑假前的一个晚上,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我们四个人坐在学校操场上喝啤酒,她喝醉了,哭着告诉了我们很多她家里的事情。她是个非常要强的女生,没有什么背景,一切都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大学四年的学费都是她做兼职赚的,毕业后第一份工作就是著名外企。
她曾经说过,这个世界很现实,如果没有遇到自己的英雄,那软弱给谁看呢?
到了包厢后,我们点了两份水果拼盘,还有可乐和啤酒,各五瓶。性格一项安静的单小欣,一如过往,坐在点歌机旁给我们点歌,威廉和我坐在黑色沙发的另一头,张彤搂着秦羽坐在正中间。秦羽和威廉中间隔着张彤,可是,她总是想挪过去坐在威廉旁边,着实证明了“异性相吸”的原理;张彤总是一把把秦羽拉回来。张彤的性格有点像男孩子,大学时我们还给她起了个绰号-张哥。后来聊天的时候,他们知道威廉是音乐老师,都似乎要尖叫起来,尤其是秦羽。她一连串说了好多意大利流行歌曲,连问都不问,就让威廉唱给我们听。后来,在点歌机上只找到了一首意大利歌曲,关于爱情的;只有她和威廉听过。
威廉为了不让大家扫兴,就答应了。他站起来,走到显示屏旁边,脱掉外衣,往沙发上一扔,那动作酷得要死。右手握着麦克风,左手插在裤兜里;黑色皮靴和蓝色牛仔裤,再配上棕黄色的紧身毛衣,看上去确实让人心痒。跟着伴奏,开始缓缓地摇晃着身体。秦羽变得很安静,像个乖巧的小女孩,坐在沙发正中间。我、张彤和单小欣听不懂意大利语,只有秦羽一直把双手捧在胸前,感动地看着威廉。威廉唱完后,秦羽跑过去抱着威廉,大概有半分钟的时间。她什么也没有说,然后默默地回到沙发上坐下;让单小欣给她点一首刘若英的《后来》。我们都没有打扰她,她静静地唱着,很投入,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故事。唱完歌,我们给她热烈地鼓掌,她非常夸张地站到我们面前,行礼表示感谢,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每人举起一瓶啤酒,一起喊了句,“新年快乐”。
我们唱到了将近十一点才离开。秦羽和我都住在东城区,张彤和单小欣住在西城。我们叫了两辆出租车,先来了一辆,我让张彤和单小欣先回去。外面很冷,秦羽冻得瑟瑟发抖,搂着我站在门口等第二辆出租车,威廉站我的一侧,大概一米的距离。他绅士地把风衣脱下来给秦羽披上,不想她生病。秦羽神经质地拒绝了,不知道她在装什么。
“他很不错,你要珍惜”秦羽异常严肃地在我耳边小声地说。
“谁?”我看着她的目光,然后意识到她在说威廉。
“我觉得你们很般配,真的”秦羽接着说。
“不知道啦,目前我们还只是朋友呢”我感到有点尴尬。
“我可以看出来,他是个不错的男人,也有修养,而且不是装的那种”秦羽像是个情场老手,在和我这个新手“传经讲道”。
“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呢”我转过头看了一眼威廉。
“怎么了?”威廉看到我看了他一眼,问我。
“没事,女孩之间的秘密”秦羽用意大利语对威廉说,脸上是俏皮的表情,和她的打扮显得格格不入。
“你又和他乱说什么呢?”我问秦羽。
秦羽没有再说话,只是把头深深地埋在我的羽绒服的领子里。我明白,她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她原本是个羞涩单纯的女孩;然而,在职场闯荡了一圈后,她已不再是自己原本想要成为的样子;可是,她真的很需要有一个懂她,疼她的男人来照顾她,她生活得很累。她的姥姥身体不好,妈妈又没有稳定的工作,这一切都需要秦羽来支撑。
“哔哔”出租车来了,停在了我们面前。
“是你们叫得车吗?”师傅尽量把头从车窗里露出来问我们。
“是的,您来的好慢啊,我们要冻死了”秦羽和师傅调侃着。
威廉坐在副驾驶,我和秦羽坐在后面。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看着车窗外,显得异常的湿冷。一些大楼里依旧亮着灯,可是,我们的最终归宿在哪里?谁知道呢。
我让司机师傅先送秦羽回家,她住的小区更近,睿鸿家园,东城区比较有名的小区;去年秦羽首付了一百万又申请了一些银行贷款买的;一室一厅,三十五平方左右,我去过几次,装修得很高调。听秦羽之前说这个小区里住着很多有钱人,好像还有明星。秦羽买房之前和我说,人生是不公平的,她只能拼命地赚钱,有了钱才能有多爱自己一点的资本,因此住的地方绝对要够高档。秦羽站在车外和我道别,还故意扭到副驾驶门外,调侃地和威廉说以后她去意大利旅游,让威廉给她介绍当地的帅哥。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秦羽在一起的时候,我对她总是“又爱又恨”;她高调华丽的外表下总是隐藏着只有我才可以看到的苍白,放荡不羁的笑容下总是遮盖着让人心疼的无奈。
秦羽身边不缺追求者,有帅的、有钱的、还有当官的。可是她说,没有一个可以让她为之勇敢地放下一切去爱的男人。他们对她的“爱”都是基于她那高冷的美貌,让秦羽觉得那些男人和她自己一样,都甚是可怜。
秦羽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如果一个男人说你很美,他爱上了你,你会开心吗?“。我愣愣地看着她,脑子瞬间变得浑噩起来;第一直觉告诉我,自己的答案是”我会开心“,可又像是被”羞辱“到了一样,内心隐隐作痛。我最终并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她又冷笑着说,”有的男人用大脑思考;有的男人用□□思考;而有的男人完全不会思考,只会用□□粗鲁地行事。“
离开秦羽的小区,车子驶向我家,路上我并没有和威廉聊什么,可能是太晚,有点困。到了家,道了晚安,各自回了房间。我躺在床上,困意却瞬间消失。我非常讨厌那种“遭遇”,之前困得要死,可是躺倒床上的瞬间,困意全无,感觉之前所有为入眠所做的准备都成了徒劳。我侧着身子,怀里抱着枕头,脑海里一直在想秦羽说的那句“你们很般配”,思绪也开始任性地驰骋。闭上眼,都是威廉的身影,他的笑容,他的声音,他的细心和体贴。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吗?还是我一直在假装只把他当作朋友?我不停地问自己。
两天后,春节假期结束了,又要重新回到忙碌的工作岗位。威廉计划“转战”上海,他对这个中国金融中心大都市也充满着好奇,正好借机去玩几天。那天上午,我送他到北京南站去坐动车。
人群涌动的检票口,我和威廉面对面站着,眼神中饱含着复杂的情愫,就像是即将告别的情侣,画面那么凄美,惹人怜。我把手里的塑料袋依依不舍地递给威廉,里面是出门前妈妈给他装的三个苹果和四根香蕉,还有一个大橙子,让他路上吃。其实我内心是拒绝的,我以为只要不把塑料袋递给他,他就不会走,就会留下来,和我在一起。只是,那是我多么天真自私的想法啊。
“这些天,真的谢谢你的招待。和你,还有你的家人、朋友在一起,我感到非常开心;我想,我会记住这几天的每一个瞬间,它们都是最美好的回忆”。他结果水果袋,脸上是依依不舍的微笑。
“我很高兴你在这里玩得开心,希望我们在不久的将来可以再见面”。我不自觉地伸手帮他把外套上胸前松开的第三个纽扣扣上。
“一定会的”他的嘴角再次上扬,眼神很温暖。
威廉张开双臂,把我深深地拥入怀中。我失去理智般的觉得自己在他的怀里幸福得像个公主。后来,他在上海玩了三天便回了意大利。他走后,每件事都又变得平凡无奇,就像是春季的湖面,平静,甚至苍白。白天,我忙碌着工作;晚上,和威廉抽空在线聊天。
金超依旧不死心,不停地给我发信息,试图挽回我们的关系。然而,我居然困惑了,毕竟他是我的初恋,毕竟他曾经那么轰轰烈烈地爱过我,而我,也曾期待可以和他一辈子。我告诉了威廉心中的疑惑;他反问,我最真实的想法是什么,是否依旧爱着他。我说不知道,思绪很乱。威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告诉我,“静下心来,就可以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要轻易地做决定,以免自己会后悔。”
在那之后,我和威廉没有再频繁地联系。有时候,他给我发信息我也没有及时回复。我知道那样做很不礼貌,但是,金超的事情让我很挣扎,心里很乱。当然,我的问题就是自己不够果断。
我和威廉之间的联系变得越来越少,竟然没有任何强有力的理由。就像两个默契散尽的舞蹈搭档,所有的“交流”,都显得那么的不协调。
一天,威廉又突然给我发了一条信息。
“有一个女孩向我表白了”简简单单的几个英文单词,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符号。那么苍白,却那么有力,就像是一把利剑,直接凶猛地插进我的心脏。他似乎是在向我征询意见,可我又觉得那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哦。那,祝福你们”我的大脑是处于麻木的状态,乃至全身。心里有点慌张,就像是突然丢了什么珍贵的宝贝。但是,倔强的嘴依旧虚伪且平静地说着违心的话。
“谢谢你”威廉隔了好久才回复这两个简短的英文单词,甚至都没有任何标点符号。
在“失联”很久之后,那是当时我们之间唯一简短的似乎可以被遗忘的对话。他没有再说什么,即使我或许在期待着他多说些。当他和我提起那个女孩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亦或悲痛。在那一刻,我没有去深究原因。我开始觉得烦躁,只想逃离。站在窗户边,把手机往床上扔,没有扔准,掉到了地毯上,我却没有去理会它的“死活”。在那一刻,我承认自己是有报复心理,毕竟也没有人真正地关心我当时的“死活”。静静地走到床边,倒下,内心是不安的,甚至是极其烦躁的,无法入眠。
那一次,是我们在那个春天里的最后一次联系。
一个月后,已是初夏,威廉又给我发了一个问候的信息。只是,当他的名字再次显示在我的手机屏幕上时,却显得格外陌生和刺眼。我没有及时看到那条信息,后来也就没有回复。有时候,我想给他发个信息,问候一下。可是,就在点击“发送”按钮之前,又依依不舍地删除了刚写的文字;或许是因为我知道,他已经心有所属。我不想过多地打扰他的生活,那样不道德。或许,再过不久,他就会忘记了我。如果那样,又何必给自己多筑造一个注定会破灭的梦呢。
第 3 章
三个月后,那天傍晚,北京城正在一场看不到终点的暴雨中接受着“洗礼”,像是在惩治着那些背叛了爱情之人;同时还伴随着阵阵电闪雷鸣,显得格外讽刺。
工体旁边的那家“小憩咖啡馆”内,却一如既往地清静,犹如与外面的倾盆大雨隔绝着,不受半点影响。枝繁叶茂的葡萄藤拼成的拱门,把里面衬托得尤为神秘。桌椅是橘黄色的木条拼成,简介而温馨;地面上印着毕加索的抽象画作,艺术氛围浓郁。老板从来不做广告宣传,去的几乎都是熟悉的回头客,就像我和金超;其实,那里也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