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苏半糖便把易迟迟的请求告诉了纪枫,后者也表示赞同。
“姐姐,你知道除了极光,Y城最出名的观赏方式是什么吗?”
“嗯?”
“温泉酒店。”
“和日式那种略有不同,北美洲的天然泉水是天蓝色的,富含硫化铁,泡起来能舒缓疲劳,纪楠每年休假时都会去,高档房间还提供饮品和简餐。”
冬日,温泉,西餐,圣诞,听上去就愉快舒适。
苏半糖对这类能体验当地风情特色的旅游项目很感兴趣,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吃过晚饭便催促着纪枫去订酒店。
时值圣诞假期,他们两人属于“有钱又有时间”的那一类,很适合搞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很快纪枫就收拾好了大部分行李,带苏半糖乘坐国内航班,连夜前往Y城。
可不得尽快吗,纪枫在心里偷偷打着小算盘,要是多等一天,旅游的事情被苏半糖告诉知夏了,他那帮粘人的小伙伴们指不定也吵着要去。
比起集体旅行,他当然更期待和苏半糖独处的二人时光。
飞机到达时,Y城正下着大雪,高纬度地区比他们常住的城市还要冷上不少,室外温度接近零下三十五度,呼出的气都恨不得结成冰。夜深人静时,路上人车稀少,他们穿得比北极熊还厚些,直到钻进旅馆特派的小轿车里,才敢稍微解开围巾。
而天边,绚烂的极光已然笼罩着整个夜空。
Y城是个纯靠旅游业发家的城市,商业并没有他们平时所在地那般繁华,街上鲜有高楼大厦,几层的小房子按当地风格装修,大多店铺都做季节性生意,一楼是酒吧民宿或者餐馆,二楼便是生活区和住家,临近圣诞节,许多店铺门口摆着雪松和圣诞老人,氛围欢乐融洽。
正是旅游旺季,Y城大部分酒店都人满为患,剩下的房间不是太贵就是太便宜,为保证旅途愉悦,苏半糖咬牙答应纪枫选择了前面一种,他说房费他出,苏半糖要是心里过意不去,可以请他多吃几顿烟熏三文鱼。
事实证明,贵自然有贵的好。
纪枫那订的,直接是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正位于温泉湖畔,VIP房自带私人汤池,抬头便是满天极光,简直是绝佳的观景地点。
汽车开了大约半个小时,压过齐膝深的积雪,才终于将两人在旅馆放下。
卸下行囊,一身疲惫,苏半糖对着房间自带的大型温泉池“哇”声不断,抱着浴巾便打算好好洗去身上尘埃时,却被纪枫从身后拽住。
“先别下去,划不来。”
苏半糖撅嘴,表示不理解:“为什么?”
“旅馆的公共温泉池更大,这个点估计也没人,房间里那个有的是时间享用,不如趁着人少,先去试试外面那个。”
苏半糖觉得纪枫的话在理,旅馆的公共温泉池又大又舒适,她肯定会去泡,白天和夜晚早些的时候人多拥挤,很难玩得尽兴,而这会夜深人静,他们过去刚刚好。
想到这里,她果断换上泳衣,披上樱花浴袍,踩着拖鞋和纪枫一起朝位于酒店后门的公共温泉池奔去。
苏半糖身材很好,当时被帝都传媒大学播音主持系录取,形象气质没少加分。一米六七的身高前凸后翘,两条大白腿又细又长,若非夏天习惯穿着保守,否则走在大街上回头率一定比现在更高。
还好这会人少,纪枫酸溜溜地想,要是在人多的下午茶时间,男女混浴的地方,他可不放心苏半糖穿着这身泳衣下水。
不是大男子主义。而且他都会有非分之想的东西,别人也难保不居心叵测。
水汽将寒意驱散,温热的泉水席卷全身,苏半糖将黑发盘成丸子头,像条笨拙的鱼,在宽阔空旷的池水中游来游去。
为了美观和方便观景,旅馆的温泉池模仿了古罗马浴池的设计,周围有不少可供休息的大理石柱子,苏半糖觉得这个建筑风格很有趣,雕刻的壁画精致典雅,忍不住来回游走,挨个观赏。
雾气腾腾,夜空璀璨,雪白的手臂划过温泉水,发出哗哗水声,纪枫牵着她,生怕苏半糖不小心摔着了,或是不慎走入深水区,不会游泳爬不上来。
夜半无人,泉水静谧,偏偏在路过一棵石柱的拐角,寂静中传来了些奇怪的声音。
像小猫在叫,仔细一听,又发觉是人声。
池子里……还有别人吗?
苏半糖没料到这个点池中还有其他人在场,一时间傻乎乎愣在原地,等到身后的纪枫突然捏住她的手,将她往回拉,苏半糖才反应过来后退。
耳朵也随即灵敏起来。
水花声中伴随着几句沉闷隐忍的低吟,时而娇嗔,时而哼闹,听得出来他们有在刻意压制。水池很大,离得远确实听不清楚,但一旦像苏半糖他们这样不经意靠近,便会立刻察觉出来。
后知后觉搞清楚事情真相,她的耳根立刻红了,脸也跟着烧了起来。
什么啊!这也太尴尬了吧!
苏半糖抬眼,看纪枫正边往回走边捂嘴偷笑,心觉这人无耻,想狠狠对着他的背影来上一脚,将他踹进池水里去醒醒,又怕弄出大动静,叫那边那颠鸾倒凤的二位察觉出水里还有别人,影响他们发挥,扫人家兴致。
她只能气鼓鼓地羞红了脸,愤怒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不许再提。
“我大概再也不会来这水池了,还是自己房间的安静些。”她捂着脸闷声说道,累觉无爱。
踏上拖鞋,苏半糖飞也似的溜回屋里,等纪枫也进来后,做贼一般把门锁死,摊在床边直喘气。
可千万别被人看见。
脸蛋羞得通红,跑出大汗淋漓,樱桃小嘴咬紧,发尖还沾着水汽,两眼警觉发红……比受了惊吓的小兔子还可爱诱人。
纪枫憋笑憋得难受,只能边摸着她的发丝替她顺毛,边无奈安慰:“欧美人嘛,可能是开放些。”
“开放也不该这样。”
苏半糖叉腰反驳道,泳衣上没干的水沾湿了床单,留下淡淡的痕迹:“既然有钱住旅馆,为什么不好好待在房间里,非跑去公共场合……还好我们不是小孩子,不然得留下心理阴影了。”
弄得她都不愿再去那里泡温泉了,回房间肯定要好好将身上再洗一遍才好。
纪枫坐在床的另一侧,看她温柔将丸子头散开,黑发带着刚洗过的清香,搭在她修长洁白的天鹅颈上,宛若画中人。
令人垂涎,移不开眼。
“姐姐的意思是,在房间里更合适对吗?”
苏半糖半别过头,没读出他话里的深意,她将洁白的双腿伸直,脚尖踩起水花,撩拨,翻弄。
“情难自抑,也不是不能理解……”
她话音未落,腰间便被一双手温柔环住,紧接着,他的脸凑了上来,鼻梁高挺,嘴唇柔软,声音生涩,带着隐忍,和抑制不住的火热,落下一吻。
“是啊,姐姐,情难自抑。”
“别人是,我也是。”
就像玫瑰鲜红绽放,有花堪折直须折,又像熟透了的野果,娇艳欲滴想要送入唇边。温柔舔舐,咬碎……
夜色阑珊,气氛刚刚好。
水汽肆意,空旷寂寥,她向他转身,像神女入梦,云烟雾绕。
鬼迷心窍也好,恰逢此时也好,苏半糖在贴近他坚实有力的胸膛后,对着他怦怦的心跳声,轻轻点了头。
眉目含情,风情万种。
“姐姐。”
“我喜欢你。”
凛冬将至,白雪漫山,在最接近北极圈的一隅,在满目绚烂的天光下,他瞥见绯红如许,一池春生。
屋外,狂风依旧。
枕上缠绵,十指相扣。
桃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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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桃花开了,易知橘尽力了,嘤。
第四十四章
醒时,已是天光大亮。
难得没有降雪,今天是个温柔的多云天气,天空比温泉池水还蔚蓝几分,从布帘的缝隙朝窗外望去,澄澈安宁。
在靠近北极圈的地方,白天本就短暂罕见,能看见“天亮了”,说明现在绝对不是“大清早”,而是起码到了中午,甚至是下午。
这一觉未免睡太长了些!
惦记着今天易迟迟会给她发主持稿,苏半糖企图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身来,不料腰肢酸痛,身体仿佛成了棉花做的,软绵绵毫无力气。
意识里仅剩两个字:好疼。
昨晚的痛楚与放纵再次席卷而来,她忍不住眉头微皱,小脾气随之而来。偏偏鼻尖擦过他轻薄松软的睡衣布料,闻见罪魁祸首之人身上熟悉的淡香,她又忍不住眷恋起这份温柔,乖巧赖在他怀中,粘更紧了些。
大手抚上发丝,在耳根落下一个迟来的早安吻。
好痒,撩得人心里更蠢蠢欲动。
纪枫年纪不大,哄人的功夫倒是很擅长,也不知感情经历一片空白的他,是从哪学来的这些花招。
像披着忠犬皮的大尾巴狼,假装单纯的温柔骗子。
虽说纪枫怜惜她青涩懵懂,未经世事,昨晚已经尽量动作温柔,却终究敌不过那家伙天赋异禀,远超常人,折磨她的时间也久了些。中途苏半糖还是很不争气地哭了出来,直到最后沉沉睡去,连梦里都是他缠绵耳畔的低吟,温柔宠溺。
真是的……怎么会有人这种时候还在叫姐姐啊。
苏半糖想赌气不理他,却终究舍不得离开那个怀抱,任由纪枫继续捧着她的脸,粗糙指腹浅浅蹭过她眼角的泪痕,轻声问她:“还痛吗?”
到底是痛也不愿意承认了,太丢人。苏半糖靠着天鹅绒软枕,语气慵懒贪恋:“我饿了。”
纪枫也是溺爱她到不行,有什么要求都会尽量满足,恨不得将她揉进心里,只准他一个人偏宠疼爱。
“想吃什么,我打电话叫客房部送上来?通心粉加热牛奶?”
“喝点咖啡吧。”苏半糖虽然怕苦,却总想着等会要开始准备主持稿,怕自己经历过昨夜的疲惫后,会打瞌睡效率低下,于是决定硬着头皮喝咖啡,提神醒脑:“不太苦的那种。”
“好的,那就拿铁吧,顺便来瓶枫糖浆。”
清香粘稠的糖浆倾倒马克杯中,与黑色液体相互融,浓情蜜意,苦甜参半,伴随着雪白色的奶泡,香味充斥整个屋里。
她撑着腰,故作矫情:“我累了,你喂我喝。”
“好,辛苦我们娇娇半糖宝贝,学小猫耍赖皮。”
她来了劲,伸出粉嫩的掌心,小嘴半张,露出爪牙:“嗯?喵?你不愿意?!”
“当然愿意。”
纪枫沉吟,替她吹凉咖啡匙中的液体,笑意真诚:“一辈子都愿意。”
咖啡入口,回甘无穷。尝过了曾经的苦,那么以后,便尽情拥抱甜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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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易迟迟相见是在第二天的中午,这天是平安夜,音乐节要进行最后一次彩排。
演出定在明天、也就是圣诞节当天的傍晚,现场总共有五千个座位,邀请全世界范围内有突出贡献的,或者曾经历过糟糕事情并从中走出来的女性,由几位国际出名的专业歌手进行义演。
苏半糖是互动环节的主持,她的搭档也是女性,一位优雅大方的非裔女子,专业实力很强,两个人合作时也比较有默契。
难得易迟迟这学期课程安排结束得早,能请假从国内千里迢迢赶来,可见她对这次活动确实上心。不同于之前几次投资“钱到人不到”,她这回是做好了全程监督打算的。
易大小姐刚下飞机便被高纬度的强风吹成了笨蛋,好不容易来到彩排会场,钻进后台的空调屋里抱着暖炉搓手时,正好撞见中场休息的苏半糖。
“哟,你这身衣服不错……”
话说出一半,又憋了回去。
苏半糖今天身穿一席黑色抹胸晚礼服,修身气质款,做工精良,大气冷艳。烈焰红唇,马丁皮靴,确实和平日里软萌的风格不太一样。但易迟迟却总觉得,这份不同,好像又不仅仅是因为身上的衣服。
她好像成熟,娇媚了,眼底眉梢都多了几分风情和欲态,楚楚勾人,比以往更美了。
连易迟迟一个标准的直女看过去,都忍不住会心动三分。
这是学习了什么美容妙招吗?易迟迟歪脑,百思不得其解。
苏半糖被她这么盯着有点不适应,想到什么似的,脸唰地又红了,赶忙打断她深入提问,将谈话进入正题:“歌手和工作人员团队很配合,目前看来,彩排进行得很顺利。”
苏半糖这次的主持任务不需要全脱稿,是可以手持台本的,只需要将基本的台词读熟,再根据现场情况随机应变,准备起来不算费力。她也很有信心。
“那就行。W歌手是我姐的发小,脾气挺好也有耐心,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放心大胆与她商量。”
原来是她的熟人吗?前两天苏半糖还在想,易迟迟是怎么找到这么大咖位的出名歌手做义演的,如果本来就认识,联系起来会轻松很多吧。
看来那位早早离世的花季少女,钢琴家易早早,确实是位非常优秀的人物。
优秀到能在这不够温柔的世界上留下独属自己的瑰宝,成为生者心中的一团火,温暖剩下的、那些在寒冬里苦苦煎熬的人。
“易迟迟,你姐姐真好。”
苏半糖不禁对着热闹的舞台感慨。
“她啊……其实我们小时候也总吵架来着,但关键时刻,她又总会护着我。”
回忆起姐姐,她似乎感慨良多。这份感情,是身为独生子女,又从来没有经历过至亲离去的苏半糖,体会不到的。
“苏半糖,说来你可能不信。”易迟迟离她近了些,在漫天极光下,竟难得愿意絮叨:“其实我以前挺讨厌我原生家庭的,如果不是我爸妈的地位,生意上的对手为了抹黑家族企业乱做文章,那些人就不会造我和我姐的那些谣,我姐恐怕也不会死。”
或许那个叫易早早的女孩,也能成长为纪楠那样,又或者如台上的女歌手一般,温柔强大,心怀善心,去保护更多的陌生人。
“但是呢,现在我又觉得,有钱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