酡橘色心动——为何起笔
时间:2022-04-27 07:33:18

  小区是建在山脚的,气温也跟山里差不多,日出前很低。
  江承晦下了车,过去开门,一开始没看到池岛。
  她背着书包靠在围墙另一侧,身上的校服与植被同色,一样是偏暗的。
  “池岛。”
  他侧着身叫了一声,不明白她怎么过来了,提前没打个电话。
  要不是懒得应付家里那群人,她今天就要跑空了。
  闻声池岛怔怔仰起头,江承晦站在石阶上,门边两盏微黄的灯光笼亮脸庞,他眼眸半阖着。
  就是这样一眼,她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
  提出可以去游乐园放松,不是指他要跟她一起。
  “我路过,来给你送个东西。”
  她飞快偏过头,转着脖子,动作别扭地看身后塞得鼓鼓囊囊的书包。
  同时扯掉书包肩带,取下来,从里面拿出一只披斗篷戴眼罩的灰色泰迪熊布偶。
  “既然送到了,那我就走了,有朋友还在等我。”
  江承晦一路过来,附近没看见什么人。
  “你那个朋友在哪?”
  说着他从四五层高的台阶上折下去,去接泰迪熊。
  有些忍俊不禁,池岛怎么就喜欢送他这种东西。
  泰迪熊的细软绒毛下,手指碰到一起,一触即离。
  冰凉。
  池岛保持着镇定,大脑一片空白。
  找的什么烂借口。
  她看江承晦修长手指抓着泰迪熊的大肚子,另一只手勾住眼罩绳子,提起又落下。
  好像在看海盗造型的泰迪熊是不是真的是个独眼。
  “……他们在旁边的商场等我。”
  附近是有商场的,她记得,上次回程的途中在车里见过。
  江承晦颔首,转身从并着石墙的木栅栏缝隙按亮了廊灯,
  “要是不急,进来坐。”
  忽然被光照到,池岛身旁茂盛绿植上的纹路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时人地点不同,却好像那天楼姝在。
  她听到他们在热切交谈,觉得孤独,被排除在外。
  加入他们的交谈,又难自在,想逃。
  “其实,有一点急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手里拎着突然空下来变得轻飘飘的书包,习惯性想要提回肩上,最后还是在手里拿着。
  背东西,仿佛变成一个有点出格,不太好看的举动。
  在他视线中,她永远做不到像楼姝一样的自然。
  总是拿她来说,不太好,但池岛也没再见过江承晦身边出现其他人。
  还是希望这份难以启齿的心思不会被发现。
  江承晦笑了,唇边的弧度很宽阔,又不像是真的在笑。
  话语跟傍晚微凉的风同时落下,“帮我去取一下手提箱?”
  “好哦。”池岛没犹豫就应下。
  车库在对面,距离不远。
  她一点不觉得麻烦,期待这种小事下次还有。
  他今天开的不是平时那辆车。
  有一个戴着白色手套的中年人从驾驶座出来,大约是司机。
  他正拎着江承晦的手提箱出来,池岛从他手中接过。
  “那就交给你了。”
  司机终于摆脱烫手山芋,想了想,忍不住叮嘱。
  “小心拿好,千万别磕到碰到,里面的东西非常重要。”
  池岛脚步顿住,里面装的应该是枕头。
  而不是什么易燃易爆的东西吧。
  “……千万轻拿轻放,知道了吗?”
  三分钟后司机叮嘱完,表情认真。
  池岛默默点点头,看着箱子。
  一个威力巨大的枕头。
  门开着,她将手提箱放到玄关处的紫檀柜上,上面挂着江承晦的黑西装外套。
  她放下箱子时手臂碰到垂下来的衣边,一件衣服,也像真的碰到他一样。
  江承晦沏了茶,是池岛上次住在这里用过的杯子。
  她隔着杯套抱到手里,垂头望了望,黑乎乎的,茶水的热气从杯口散发出来,蒸着脸。
  江承晦的领带扯松了,存在感非常明显的偏向右侧,他本人并不大在意。
  靠着柜边,一侧手臂曲起撑着,看她小口喝掉的味道难以形容的黑姜茶。
  “下次打电话。”
  池岛不应,下次照旧等。
  但还是有了点对他话语中的未来那个时刻产生出的憧憬。
  开口小声问,“如果你在忙呢?”
  “那就接不了。”
  江承晦懒洋洋说完,又催她快喝。
  “……”
  池岛闷头灌下一大口,早知道不问了。
  满口糖辣味,放下还有三分之二满的杯子。
  江承晦看一眼,乐了。
  “别人一口气就能喝完,你怎么这么麻烦。”
  多难喝的东西,池岛绝不相信真的有人能做到。
  她呼吸里都是黑糖姜母味,缓和中沉默几秒,举了一个真人真例。
  “我小时候不喜欢睡觉,那时候家里有一台老冰箱,会亮红色绿色指示灯那种,我妈专门把它摆在床对面。
  “一到晚上,黑暗中就会出现两只幽绿的小圆点,我妈说那是大马猴的眼睛,会把不睡觉的小孩抓走。”
  江承晦听懂她意思,委婉地说他骗人呢。
  他去茶水间翻了翻,找出一罐刺梨汁,扣着拉环笑开,“什么时候发现的?”
  应该是钉在耻辱柱上的事,池岛犹犹豫豫,做好了被笑的准备。
  “事发第五天。”
  江承晦拿着打开的果汁,“也差不多,五年后你就知道今天有没有受骗了。”
  池岛“哦”了一声。
  其实就算没有受骗,到时候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说一句原来那天我错怪你了。
  时间太长,她年幼的时候遇到他,不是在北方小城,亲人的人也没走散。
  笃定五年后和江承晦的关系还是很好,能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傍晚说起从前,大约心里祈求了三万次吧。
  江承晦打开了果汁,就那样静静地放在桌子上。
  一秒前,池岛觉得,他应该是拿给自己喝的,一秒后她想,他应该是渴了。
  “进来换鞋。”江承晦示意她要喝刺梨汁自己动手。
  他拿起手机,叫人送来点吃的。
  房子里冷冷清清,有家政公司的隔三差五来做卫生,顺带采购时令果蔬。
  但动起来太费劲,没什么必要。
  池岛良久没动静。
  “我还是不进去了,有朋友在等。”
  江承晦转过头,她双手捧着杯子,表情像被咬着一样喝下了最后一口。
  杯子放到柜子边,留下一圈断断续续的水痕。
  拎起立在门框边的书包,“……我先走了。”
  不是一般的固执。
  江承晦收了剩个底的黑糖姜母茶杯,拿过去刺梨汁。
  “怎么回去?”
  “应该……我们几个一起打车走吧。”
  池岛没想过要怎样回去。
  七点过半,从郊区到市区的公交已经到了停运时间,不过,他是不会知道的。
  江承晦站在几步外,能看到明显突起一块的喉结。
  他眼皮微抬,“等两分钟,司机过来送你。”
  池岛低头看着瓶口内橙色的果汁。
  她本来打算让口中的味道一直古怪下去,回去的路也是走一步看一步。
  司机比江承晦预计的两分钟还要早到。
  她坐在车后面,脑袋总忍不住想要扭过去,从后挡风玻璃望出去看一看江承晦。
  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那份感情是因何而起的。
  也不是没有过对她好的人,他从一开始就不一样,和任何人都不同。
  她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混沌的过着一天又一天。
  这一刻,有些清醒过来。
  是在做什么荒唐事。
 
 
第38章 
  高中三年,往后再没有多少相见的日子。
  最近班上都在小聚,今天一拨人,明天一拨人。
  紧赶时间,像末世即将来临一样。
  池岛不打算去,几次同学来问明后天有没有空,去撸串K歌。
  她都说想多做两套卷。
  下午正课上完,和方成诗关系比较好的女生过来传话。
  “等会儿我们去吃海鲜锅,你要不要一起来?”
  傍晚不像中午会锁教室,池岛不需要挪地方,可以靠一块面包,待到下晚自习。
  她没拒没应下,抬头看向坐在第一排的方成诗,她也望了过来,正在留意着这边的动向。
  从小姨家搬出来后,除了一条提醒短信,她们之间再没有交集。
  池岛收回视线,迟疑两秒,“告诉我地址。”
  “在老山街上,海鲜府,很容易找到,你同桌也去,跟我们走还是和他一路都行。”
  之后女生又告诉她台位信息,都有谁去,话说完没离开,凑到她耳边悄悄传了最后一句。
  “你还有没有多余的同学录。
  “方成诗想要带颜色的,好看一些的,不是那种白色卡片。”
  人走了,池岛慢吞吞做出最后一道大题,盖上笔帽。
  对挑剔的人总没办法。
  出教室,她去隔壁班跟蓝莹借了一张同学录。
  内页粉粉嫩嫩,带着可爱的小熊插画。
  书本大小,倒也方便携带。
  她夹进辅导书中,一同带给方成诗。
  ·
  “这有什么好聚的。”
  蓝莹跟在后面下了公交,无法理解同类的奇异行为。
  过条马路就是海鲜店,很大,整整四层楼。
  池岛看了眼时间,根据书面经验回答。
  “大概聊聊大学,理想,展望一下未来,属于很有仪式感的活动。”
  路边卖栗子糕的小摊贩吆喝着,蓝莹若有所思,点了下头。
  “这我就知道了。”
  她清嗓子,同时模仿几个人的语气和动作。
  粗声说我不想去多好的学校,清北复交随便哪个都行。
  又捏着嗓子道,孩子们,爸爸就待在本地了,做你们永远的避风港。
  池岛听得发笑,弯起手指,和假装拿酒杯的蓝莹碰了个杯。
  身旁都是被按下暂停的车头,淡橘色街灯亮起的时候天色还早,两人穿过马路止不住地乐着。
  三模成绩出来,池岛能考上山城的大学。
  只不过解决地域问题后,还有好坏之分。
  她之前,草率的决定,选一所距离江承晦常去的地点近一些的大学就可以。
  现在却相反。
  怕见到他,怕被发现逾越。
  感情之外,还有很多快撑不住的时候,她真的觉得他救了她,带来了对明天的希望。
  而她就是这样答谢的。
  进饭店前,池岛脑海中隐隐闪过一个念头。
  江承晦没有问她决定考去哪里。
  她们跟迎宾指引进去,包间里有个小待客厅,摆了一台电视。
  几个同学轮着麦克风唱后会无期,几个同学半撑半倚围在一起点菜。
  池岛打声招呼,“我带个人。”
  以前蓝莹也是他们班的,后来才分走。
  平时没说过几句话的同学现在都热络起来。
  她看到高岳,他在展示绝技,拿起橘子汽水,手掌一抹玻璃瓶瓶盖,大刀阔斧地擦了擦,用后槽牙咬开。
  “呲”一声,汽水打开,他吐出瓶盖,看见她高高扬起了手。
  “池岛,我这儿有空座。”
  话音刚落,池岛胳膊就被用力抓住,转过头,蓝莹手臂干脆架到她肩上,喊高岳。
  “你平时没坐够?”
  四周顿时起了几声调侃。
  池岛拉着蓝莹的手放下去,坐到上菜口,高岳斜对面。
  转移话题,好奇地问,“你的牙齿会不会伤到?”
  她从没想过要用牙齿去碰锯齿那么扎手的东西。
  “不会,”高岳说得斩钉截铁,同时拿起汽水又开了一瓶,“我牙口好着呢。”
  池岛接过他递来的汽水,道了声谢。
  给蓝莹倒去一杯消消火。
  桌上还有半提没开的汽水,她取出手机打开流量,搜索着翻看了一些网页。
  长亮屏幕,递向高岳。
  “你看,用牙齿开瓶盖有可能会导致牙隐裂,还是用开瓶器比较好。”
  高岳盯着池岛握在两边的指尖,面不改色。
  “这样啊,那我以后都不用牙咬了,班长学委,你们快找找开瓶器,忍心看我牙隐裂啊。”
  “你尽管裂,舍不得牙齿得不到同桌。”
  有某个同学的同桌怼过去,“用不用我帮你把牙齿打掉?”
  池岛收回了手机,不出所料得到蓝莹眼神质疑,暗示般的指了指留在她校服袖子上的画作。
  墨迹已经干透,似乎与校服融为一体,池岛无奈笑了下。
  也想真的尝试着去喜欢别人。
  两道凉菜上来,方成诗出去洗手。
  慢半分钟,池岛拿着辅导书也走了出去,有些话准备说。
  在包间里找不到机会,等回到学校估计也不太方便。
  洗手间设在楼梯转角,途径靠玻璃的一片区域,侧个身,也能看到正门。
  她把同学录内页取出来,放在辅导书上面遮了一下。
  之后毫无防备地,没有盔甲没有退路,所有心绪起伏都赤条条暴露在外面。
  从间或会遇见服务人员的餐厅中央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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