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安然——月栖北城
时间:2022-04-27 08:31:29

不过,心里奄奄一息的小火苗还是在听到自己名字从梁恪嘴里出来的那刻没出息的往外冒。
一个月零十天,每一天安然都过得刻骨铭心。所有的事儿,每一个人,都把她往悬崖边上推。她就是靠着吴辰宇嘴里的念想拼尽全力把自己从悬崖边上挣回来的。
皮肉退了一层又一层,整个人血呲呼啦的。
就在刚才,看到梁恪的瞬间,她还在庆幸。得亏那些消耗是慢性的,没能一口将她吞噬干净。
这会儿呢,庆幸,念想又都没了意义。小火苗烧的再旺始终也没烧热那颗根本就没她的心。
她的念想是孤单的。绳子的那头是空的,根本没人扯着她。
安然谈不上失落,就难过,和说不上是哪的疼。
她一早就知道梁恪心里头没她,没啥好失落的。
可疼是免不了的。
那么长一段日子呢,强拉硬撑的。丢在空巷和暗夜里的人整么给撕磨碎,又是怎么一点一点靠着那点儿念想给堆起来。好容易把自己堆整齐了,伤口还挂着血没痊愈呢。
一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护着,就怕再给磕着碰着。就这么护着,最后也没能护住。当人面儿,哐的一声。
喜欢梁恪的驻地被自己建的那么高,就这么没遮没挡的摔下来,说不疼,那是假的。
“你,你们的包间203。”
安然收回视线,往外侧了侧身,让出被她挡住的包间门。
“这我们屋的?”
吴辰宇松开梁恪,抬手从安然端着的果盘里拿出颗葡萄就往嘴里送。
“不是,202的”
“哦,那你往这儿站,我当是我们的。”
到嘴边的葡萄又重回了果盘。吴辰宇一脸不在意的推开包间门,刚要进去,又回过头来。
“我们屋归你管?”
安然停在那儿没动,抬头看他。
“一会儿来扎现磨豆浆,热乎的,有女士。”
女士是专门说给她听的。
“好”安然声音很轻,听上去有些木讷。
吴辰宇瞥了她一眼,又瞧了瞧站在旁边的梁恪,推门进了屋。
安然没动,梁恪也没动。
梁恪为什么不动,安然不知道。她没动是因为这会儿根本动不了。手脚都颤着呢,也就仗着走廊暗,看不清。一走全露馅儿。
她该说点什么。
出于职业道德也好,还是很久没见过面的同学,或者前任男朋友。总不该这么干巴巴的杵着。
说点啥,不同的身份,语气那自然是不一样的。
热情,客气,寒暄。
想到谁,谁在心里转圈。
圈都转了十八年了,还没转出个名堂。别人张嘴就来的话,搁她这儿跟上刑似的。
这么死性咋当服务员。
你瞧人原野,几句话就把事儿整明白儿的。利利索索,谁瞧谁不喜欢。
她略微往上抬了抬视线,短暂的在梁恪脸上停了下后又很快的收了回来。
“你,”
“你,”
“安然,果盘遇故障了还是半道儿被劫持了。顾客都催了两遍了”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两人也不用你了。什么热情,客气,寒暄的都被经理一嗓子吼没了。
“在门口了,马,马上进去”
“刷利点儿”
“好”
安然对着胸口的麦克风跟经理说完,千斤重的包袱算是勉强卸下来了。她朝梁恪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要进去。
梁恪没走,就原地侧了下身。侧身的同时还帮她把门打开了。
安然瘦,一手托着果盘,一手拿着酒,梁恪和包间门间空出的那点地儿完全能过去。
梁恪穿了件白T恤,胳膊伸过去撑着门把手。安然怕果汁蹭到他衣服上,进去时特意后背朝着梁恪,果盘和酒对着门框的位置。
后背挨到梁恪身上时,她是无意的,纯属意外。就那么及轻及短暂的一下,她还是感觉到了梁恪的呼吸有那么一瞬落在她后脖颈上。不用再多,一下,就让安然失了分寸。
一团火从头烧到脚。
心里蹭蹭往外冒的酥酥麻麻是些什么东西,安然不敢细思量。紧着躲。细想下去就和那些躲在暗处的跳梁小丑没区别了。
人出来又怎么样,根儿到底还埋在烂泥堆里。好话说不出来一句,就懂在暗地里撕磨人。
不光彩。
为这不光彩和见不得人的羞耻心,安然脸都给烧红了。
“对,对不起”
安然说的很小声,也不知道梁恪能不能听见。
梁恪手从门把手上拿开的时,朝安然看了一眼。尽管安然背对着他,可她心思全在梁恪那儿。别说看这一眼,就算梁恪这会儿在心里对她说点啥,她都能听见。
尴尬就尴尬在人这一眼挺平常,没她这些弯弯绕绕的复杂情绪。
就是这么平常的一眼,安然从中硬生生的愣是从掰扯出点别的门道儿来。
梁恪一下就叫出了安然,还留下帮她开门,不仅帮她开门还在她贴上他时没躲开。
那些都不算。就这最后这一眼,没有厌恶,没有疏离,更没好容易摆脱又见着的躲闪。
干干净净的,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梁恪没躲着她,这就够了。
你就说她病态,生拉硬拽的也要往这层关系中添彩。可哪个被磋磨散过一次的人心里没点儿妄念。
正常不了了。
再此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渴望什么。看不见人时,香味都是虚的,怎么想都行。可现在她看见了,不仅看见还亲手触碰到了。那些期待及渴望就是要想着法的往实处落。
这场自己跟自己的讨价还价最终还是贪念击败了理智。
干净不了了。打从一开始就不纯粹,现在又要什么磊落。
她渴望梁恪,渴望永远被那双干净到让她感觉不出任何恐惧的眼睛注视。
她太想踏实了。
重新燃起的念想以及在看到梁恪后无限放大的恐惧,她知道自己舍不下也放不开了。
你可以说她顽强,也可以骂她死皮赖脸。
管他呢。
梁恪或许只是不爱她,而她没了梁恪就活不成。残喘的气也是热乎的,只要梁恪在,他们就不怕没有转机。
十八岁的安然可以得不到爱情,但不能失去梁恪。
第 25 章
凌晨的两点栾县老城渐渐沉寂,街边商贩的卷帘门开始往下降,有的早就落了锁。这条街是酒吧街与之相邻的便是老城最大的一所购物中心,两者之间就拐个弯的距离。
是整座老城休闲娱乐去最好的去处。
同是凌晨两点,跟山里蛰伏着那些蠢蠢欲动让人恐惧的罪恶比这里就沉寂相当纯粹。
霓虹闪烁,灯红酒绿,偶尔经过的三两路人也只是沉心于自己的世界里,不会轻易把视线递给别人。
路灯让一切事物都显了在明处。
安然穿着ktv特定制服,站在昏黄带暖的路灯下,视线专注的盯着对面。偶尔有人从她身边经过时,她才从中分出一些警惕来。
这一警惕,直接就暴露出长在根儿里劣质性。没作恶可也不坦荡。
坦荡的人从来是昂首阔步,走路带风,一双眼睛坚定不移的直视着前方,管他旁边是谁,你不招呼我就不拿正眼瞧你。
可不就不坦荡。
真要坦荡她就不是在这儿站着了。直接打开202的包间门,以梁恪女朋友的身份进去跟每个人打招呼。
管他里面是谁,有谁。
她先前是进去了,来来回回好几趟。酒水,果盘,期间又是话筒没声儿,背景音太大,各种杂七杂八。还有那扎热豆浆都是她亲自送进去的。
热豆浆还是她自己跑隔壁街买回来的。
听她跟吧台要热豆浆,经理都觉得新鲜。
谁没事跑他么ktv来喝热豆浆。
安然回,有女士。
女士怎么了,女士有热茶,有热饮。不够她喝是怎么着。真要那么养生搁家睡大觉得了,跑这儿凑什么热闹。
穷他么讲究。
是不是吴辰宇那小子。一天到晚正事儿没有,屁事不少,竟他么会添乱。你告诉他,热豆浆没有,酒有的是。能喝就喝,不能喝滚蛋。猴逼崽子要特么神的热豆浆要。
话安然也就听听,肯定不能这么回。热豆浆既然应下了,就没不上的道理。
店里没有,那就自己出去买了一趟。
吴辰宇是专门为难她呢,搁经理话中她听出来了。人重点不在豆浆,也不在热不热。
重点在后边那句有女士上呢。
女士是谁,非得强调下。强调完还特意看了看梁恪。
安然脑子不够用。在什么地儿都能傻,都有可能迟钝,偏这会儿她迟钝不了。吴辰宇那一眼把什么事儿都理得明明白白。她想迟钝都迟钝不了。
一晚上,安然进进出出好几回,修着整那的。
后来索性就直接站在了202包间外。旁的包间没他们这么些事儿。
他们定的是大包间,可以容纳20多人的那种。安然头一次进去时就大概看了下,可实际来的人照那差远了。
八个人。因为他们就要了八套酒水杯。
安然怕没听对,送进去时还特意留意了下。
三两一堆的,很好数。
李丽是最后一个到的。与碰到吴辰宇和梁恪的方式一样,纯属偶然。
说是偶然也不准确,已知条件下求和。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安然给别的包间送完东西,刚出门,就碰到了迎面走来的李丽以及走在他旁边的梁恪。
怪不得送酒水杯时没看见梁恪,合着是接人去了。
李丽和安然是同班同学,前后桌。就说交集不多,三年来两人没说过几句话。但也也不至于生疏到只是瞅着眼熟的份儿上。
这要装不熟,肯定说不过去。
“安然,这么巧,你在这儿”李丽自然看出了她。从惊讶到看清安然这身打扮后又流畅的切换到好久不见的亲切。
亲切是真的亲切,一点虚套成分都没。
其实,在知道那封信真正的主人后,安然特别留意过人家。李丽是真的漂亮,秀外慧中的那种。跟那些矫揉造作只会虚张声势背后说人儿小话儿的女孩完全不一样。
她不仅成绩好,画也画的相当出众。安然在学校优秀学生展上见过她的画。
画安然不懂,就觉得好看。好看到什么程度,这么说吧,十几副作品摆在一块儿,你第一眼看到的肯定是她的。隔几天再想,能记住的还是她那张。
学校展出的那些还得是人随便画出来的。真正好的不在这儿,参加完省市的各种大奖赛后留在更大的展览馆了。能被留下展览的可不是参者有份,那得是一等奖以上才有的荣誉。
就这,从她身上一点儿负才傲物的迹象都看不出。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对谁都礼貌客气。
李丽是班里唯一一个没讲过她小话儿的人。不讲,也不参与那些聚众讨伐。
人的优秀是实实在在的,外表谦和,内心丰盈饱满。不需要靠贬低谁来提高自身的价值。
这样儿的人站在她面前,安然坦荡不了。不仅不坦荡,心里还虚。人热情有礼的跟她打招呼,她心虚到眼皮都不敢抬,不敢往人眼里瞅。
“恩”
人问你在这儿干什么。你什么也没回呢,就恩。
恩是什么意思。惦记人东西,心虚了,还没惦记成就虚成这样儿,真要成了你怎么办。
安然不仅仅心虚,还自卑。很大程度的自卑。
按理说同处在这烟酒混杂的环境里,谁会比谁好闻。可她依然闻见蒸馍烧大灶时在柴火堆儿蹲久了后那股烟熏火燎的味儿。
她身上的。盖过了冲天刺鼻的烟酒气。
安然扥了扥衣服,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半步。清清嗓子,补充道,“上班”
“是,走近了才看清你穿着工作服。怎么样,习惯吗。要不是有事儿拦着,我也出来找份儿临工干。挣钱多少不说,多充实呢。”
安然埋头笑了笑,视线一直在地面与两双排排齐的鞋面上游离。
“成绩查了吗,梁恪他们都查完了,最近正忙着选学校和专业呢”李丽问。
听到选学校和专业,安然的视线也不飘了,嗖的一下抬起来,直接落在梁恪身上。
梁恪正低头摆弄手机,许是感觉到了安然的视线,抬头看了过来。
猝不及防的对视。
梁恪没说话,眼睛一直看着安然,似乎在等她开口。
安然那一眼太直接,再看下去话都要从眼睛里出来了。
她收回了些视线,摇了摇头。声音很轻。
“没顾上呢”
“那你得紧着点了。有什么不方便的,哎,我你怕是够不着了,找梁恪,让他帮你。他都快闲出花儿来了,天天被吴辰宇拉着到处跑,心都跑野了。”
安然没回,只是垂眼笑了笑。
话到这儿就行了,再说下去亲切就真成了虚套的寒暄。
话题扯上梁恪,她就没法继续。
安然不清楚李丽知不知道梁恪对她有另外一层意思。也不清楚李丽对梁恪有没有另外一层意思。
她不想,也不能和李丽继续且加深这种看似亲切的互动。她们成不了朋友,亲密不起来。
她惦记了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先不说这个东西是不是她想要的。他们的关系一旦亲密起来,她就更污糟了。
长时间的身陷泥沼,她的心本来就是残缺的,从里到外破烂不堪。梁恪是里面唯一干净的部分,是她在每个恐惧绝望的夜里唯一的光。
而李丽就生在阳光下,不能再把她唯一的光源拿走。
别说是不是她想要的,是她想要的也不行。只要她俩不亲密,保持原状,她就偷得心安理得。
狡辩,不讲理。随你怎么说。
有些事,一旦扯上感情就没道理可讲。
先来后到,道德素养,都得靠边站。
就像她也没欠人什么,不也打小承受着各种肮脏下作的感情过来的么。
她陷入黑暗,在最绝望处挣扎的时候,找谁要理去了。
梁恪和李丽进去后,整个包间变乖巧起来。不缺这少那了,五分钟坏一次的设备全都好使了。
其实,安然挺想让吴辰宇再发难一次的。她特想知道里边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表白了么,接受了还是拒绝了。
给人留念想了么,咋留的。
如果她进去,梁恪会不会顾念着这位前女朋友的面儿就先算了。
缓一缓吧,你们相互拥有对方那么久啦,也不缺这一会儿。
安然就站在203门前,耳机隔绝了外部很大一部分嘈杂。人进不去,不得体的小话儿就在心里一遍遍的絮叨,求神拜佛都没她这么虔诚。
快下班前,安然悄悄的往里看过,透过包间门上巴掌大的玻璃,快速的往里扫了一眼。
视线受限,看不全,只瞧出个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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