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只是一个没头没尾的梦,但他还是感到一阵后怕,甚至觉得这就是她内心最真实的答案。
这姑娘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林屿肆没回答,贺敬诚已经从他幽深的双眸中读出答案。
今天的风很大,烟灰被风一吹一抖,洋洋洒洒地往下掉,贺敬诚含了口烟,轻轻吐出,然后才说:“做我们这一行,就相当于把半条命交到阎王爷手里,每个人都在保家卫国,每个人都是铁骨铮铮的英雄,无愧国家、无愧人民,可惜这世上就没有两全的东西,你在保全一方的同时,另外一方难免会遭到冷落跟伤害,我们只能尽量在两者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是这个理,但实践起来谈何容易。
一根烟燃尽,林屿肆又敲出一根,手顿在半空几秒,又放了回去。
彼此静默,耳边只有女人的痛哭。
“所以别再说这种话,没有一点意义,”贺敬诚眼睛一斜,“更何况,你误人家的年头还少?谈个恋爱磨磨叽叽的,也不知道当初人姑娘怎么看上你的,就冲着你现在这幅矬样,我都替她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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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睿这人自来熟,综艺录制这几天,已经跟节目组的人打成一片,这次葬礼很多人都来了,包括苏悦柠和沈一涵。
找了一圈,没看见人,林屿肆问:“她人呢?”
“精神不太好,我就先让她回去了。”
他嗯了声,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捏着眉心一脸倦怠。
苏悦柠默了半晌:“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林屿肆顿了下,一个两个的,全看出来了,就他一个人在这装无所谓。
脑袋里装的事太多,想说的话更多,把嗓子眼都堵得水泄不通,只能沉默着被融进黑白底色里。
“你理解她也心疼她,但你还不够了解她,我说过的,她这人拗到不行。”
苏悦柠也累,只将话点到为止:“有看过她最新连载的漫画吗?里面应该有你想要的答案。”
没精力开车了,林屿肆在手机上叫了代驾,回去的路上,点开苏悦柠说的漫画。
漫画与现实一一对应上。
盛夏临海小镇咸腥味的海风,黏在皮肤上炽热的光,从少年到成人时代,夏天从未褪色,她的爱也从未退却。
他却因此看到了很多一直以来都没有察觉到的细节,属于另一个人的单向酸涩。
比他更深,更难以忍受。
还是想问她那两个问题:
疼不疼?
傻不傻?
最新一章是在两天前上传的,末页有一段独白:
我爱你,爱你的血性与铁骨,爱你肩上扛着的重担,也爱你胸前的勋章。
但你知道吗?
我最爱你,爱我时的模样。
阴天水汽很重,风一吹,带来细细密密的雨丝。
他用力抹了把脸,点开她头像。
【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对面很快回了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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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隔一段时间,站里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就会更新“遗言”,这次何睿的牺牲,就像悬在每个人脖子上的一把刀,时刻提醒着他们未来对于他们而言究竟有多遥远。
葬礼结束后,遗言热潮再度掀起。
破天荒的,这次林屿肆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他收敛平时休息时那股不着调的痞气,庄重又虔诚地在白纸上写下两行字:
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
等我回来。
宋霖不经意打眼到,疑惑地咦了声,“肆哥,你这算什么遗书?”
林屿肆将纸反扣在桌面上,眉心拧起,不耐烦地赶人,“写你自己的去。”
宋霖一面躲开他的袭击,一面揪住这话题不放,“人都死了,还回来什么?给司月姐讲鬼故事吗?”
知道他在开玩笑缓和气氛,林屿肆就没摆脸色给他看,压着声音训斥:“死什么死?我不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