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顺势对李碎说:“留人家住几天吧,等她把身子养好了再走也不迟。”
李碎眉目森然,直勾勾地盯着我,像要看穿我的心思。
我被他盯得浑身发毛,不自觉心虚起来。
半响,他开口:“手怎么样了?”
我一愣,看了眼被包扎得十分严实的手腕,小声说:“疼。”
李碎的眼神更阴郁了,修长的身形向我靠过来,轻轻抬起我的手腕查看。
我连忙赔笑:“下次再也不敢了。”
见他表情缓和了些,我趁机说:“那就说定了喔,让辛然在这暂时住几天。”
李碎没吭声,算是默许。
我马上跑去跟辛然搭话:“辛然你好!我叫沉渺,旁边那个看起来很凶的男人叫……”
我顿住,犹豫该不该告诉对方李碎的真实姓名。
李碎懒懒地靠在一边,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似乎在有意考验我。
呵呵,杀手的规矩我懂,知道名字的人就得死。
“他叫傻蛋。”我说。
傻子,混蛋。
李碎脸一黑,眼里冒出火来。
辛然笑出了声:“很有福气的名字呢。”
我也跟着笑,辛然的存在让我心情轻松了不少,仿佛看到了回家的希望。
“你们是夫妻吗?为什么会住在幽林呢?”辛然忽然问。
“当然不是!”我条件反射地辩解,“我……我们……我们是兄妹!”
“嗯?”李碎微微眯起眼,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则有自己的考量,在辛然面前假装是兄妹,李碎应该会有所顾忌,不再对我动手动脚。
辛然还在傻乎乎地笑,李碎一眼瞪过去:“闭嘴。”
她委屈地看着我:“你哥好凶。”
我憋住笑,小声说:“他有病。”
消停了一会儿,辛然提出想洗个澡,便进了卫生间。
李碎立即欺身过来将我抵在墙角:“这么想跟我做兄妹吗?”
“哥,别这样。”我故意气他。
他不气反笑,竟低头咬了下我的唇:“等会让那个女人亲眼见证一下哥哥是如何疼爱妹妹的,好不好?”
“我错了。”我立即认怂,在心里大骂他八辈祖宗。
“沉小姐!可以借我一身衣服吗?”辛然在卫生间喊道。
我连忙推开李碎去翻衣柜,见我拿出一件他之前买的连衣裙,李碎沉下脸:“那是给你的。”
“不用这么小气吧?”我径直把裙子拿进了卫生间。
一进门,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就这么跟辛然独处了。我连忙关紧门,捂住狂跳不止的心口,快步走向舒舒服服泡在浴缸里的辛然,凑到她耳边,将声音压到最低:“外面的男人是个杀手!我是被他囚禁的人质!我们得找机会逃出去!”
辛然眨巴着眼睛:“啊?”
我又重复了一遍,紧张得浑身都在抖,辛然却噗嗤一笑:“就算你哥有点凶,也不能这么开他的玩笑呀。”
我想掐死她。
我现在就想掐死她。
辛然全然不顾我的绝望,继续说:“你哥虽然凶,其实心底还是很善良的,不然也不会同意留下我,他就像幽林里的王子,救我于危难之中。为了表达感谢,我很想为他做点什么,可以告诉我你哥喜欢什么吗?”
我懵掉,意识到面前这女人根本不是自己的救命稻草,而是真实的智障。
她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善良?什么王子?我他妈才是你的恩人好吗?
她真的是探险爱好者,而不是被同伴忽悠进幽林度假的傻白甜吗?
我强忍着才没气晕过去,随后注意到,将一身灰尘洗净的辛然看上去更加漂亮了,皮肤白得透亮,对我来说小了一号的裙子,穿到她身上却非常合适,勾勒出美好的曲线,仿佛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看着这样的辛然,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温柔,漂亮,白皙,身材好。
这不就是我昨晚让李碎去交的女朋友吗?
仿佛是冥冥注定的。
之前,李碎没得选,而现在,但凡长了眼的人,在我和辛然之间,都会选择后者。
既然没法指望辛然带我逃出去,那我何不有意撮合她跟李碎,让她去代替我,满足那个禽兽的欲望?
尽管这是非常自私的、灭绝人性的想法,但在这无边无际的幽林深处,如果连我都不为自己考虑,又有谁会来帮我呢?
善良,又不能当饭吃。
第九章
说干就干。
我把换上连衣裙的辛然拉出卫生间,偷瞄着一旁的李碎,故意大声说:“哇!辛然,你身材真好!”
辛然不好意思地笑了:“没有啦,是被你的裙子衬托的。”
“好看的裙子就应该配好看的人嘛!”我娇嗔地推了下辛然,让她离李碎更近了些。
李碎低头看书,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在心里冷笑:装,继续装。
很快夜幕降临,这间屋子里仅有的一张床,只睡得下两个人。
李碎合起书,终于把目光投向辛然:“你睡地上。”
辛然一脸委屈。
“你懂不懂怜香惜玉!”我恨铁不成钢地怒斥,把辛然往床上一推,“我打地铺就好!”
说罢便主动在地上铺起了被子。
辛然涨红了脸,怯怯地看着李碎:“这样不好吧?”
看得出李碎在强忍怒火,似乎随时会爆发。半响,他沉声道:“你们俩睡床。”
辛然马上一副“不愧是个绅士”的眼神看着他。
“可我想一个人睡。”我绝不能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睡在他旁边,我不信他不动心。
李碎向我走来,压低声音说:“别闹了。”
我抬出那只自杀未遂的手腕,故作可怜:“哥,我手疼,跟别人睡一起会被压到。”
李碎眼神一顿,终于妥协。
看着辛然一脸娇羞、李碎一脸阴霾地睡到了一张床上,我把脑袋蒙在被子里,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希望李碎赶紧爱上辛然,两人和和美美甜甜蜜蜜,顺便放了我这个碍眼的电灯泡。
结果第二天我却是在床上醒来的。
我愤愤地走出屋子,发现辛然正在荡秋千,李碎则在一旁摆弄木桩,估计是打算为辛然单独再做一个秋千。
好一幅牛郎织女的恩爱景象!
我倍感欣慰,他俩关系越亲近,代表着我离自由越近。
辛然跟我打招呼:“沉小姐你醒啦?昨晚傻蛋哥在你睡着后就把你抱上床了,他自己睡的地上,真的好贴心喔!”
听到傻蛋哥三个字,我当场笑断了气。
李碎冷眼看着在秋千上晃来晃去的辛然:“我刚刚好像让你下来了。”
“可我还想再玩一会。”辛然没心没肺地笑。
李碎脸色更不好了,上前攥紧辛然的胳膊,一字一顿地说:“下来。”
辛然吃痛地叫出了声。
我连忙把她拉进屋,给了她一个同情的拥抱:“你现在还把他当幽林里的王子吗?”
辛然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我哪里得罪他了吗?”
“因为他是个变态杀手,变态的心思是我们正常人无法理解的。”我趁机说。
辛然破涕为笑:“你又开玩笑啦!”
“我没有开玩笑,你带手机了吗?赶紧找机会报警。”我咬牙切齿。
“带了,但没有信号,电量耗光就被我扔在幽林了。”辛然说。
所以,除了李碎那部改装过的手机,普通手机在幽林是没有信号的。
我陷入沉思,听见辛然接着道:“沉小姐,别再开玩笑说什么报警啦,你哥好像心情不太好,你要不要去安慰一下他?”
我深呼吸,决定彻底放弃让面前这个智障带自己逃走的想法。
“我哥性格就那样,”我无奈改口,“比较缺爱。”
辛然若有所思。
我继续道:“你不是想为他做点什么表达感谢吗?可以在平时多关心关心他,没事给他煮个面、倒杯水、擦擦汗什么的。”
记得李碎当初对我态度开始转变就是因为我的种种讨好行为。内心有多缺爱才会把我伪装出来的示好当真?估计这辈子从来没有人真正对他好过吧。
之后几天,辛然开始积极关心李碎。我则在背后默默充当她的导师。
吃饭时,辛然不停给李碎夹菜,李碎把她夹的菜一一挑出来扔掉,眼神像刀子一样戳向辛然:“住手。”
扔飞镖时,李碎每中一个红心,辛然都会在一旁鼓掌欢呼,李碎举起飞镖对准辛然的脑袋:“闭嘴。”
看电影时,辛然兴冲冲地凑过来,被恐怖镜头吓得尖叫,李碎一掌拨开她:“滚。”
这样下去不行。
我心急如焚,突然想起李碎生日那天,他表现的好像很爱吃番茄炒蛋。我立即教辛然做番茄炒蛋,没想到她厨艺比我还烂,洗个菜都费劲,我只好亲自下厨,只是这一次没再放那么多盐,绝对比上次好吃一万倍。然后信心十足地让辛然装成是她做的端到李碎面前。
李碎视若无睹,连筷子都没动。
我在一旁帮腔:“尝一口嘛,是辛然好不容易做出来的。”
李碎皱着眉吃了一口,然后起身,将整盘番茄炒蛋都倒进了垃圾桶。
“难吃。”他面无表情道。
我忍不住爆发:“你有病啊?随便践踏别人的好意很有趣吗?”
李碎似乎没想到我会发飙,表情微怒,与我四目相对,谁也不让谁。
辛然怯声说:“那是沉小姐做的。”
李碎怔在原地,眼里的怒意瞬间消失了。
僵持片刻,我忽然觉得跟一个心理扭曲的变态置气很没劲,便想去屋外冷静一下。
刚一转身,李碎就抓住了我的手,他慢慢靠近我,垂下眼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软声道:“对不起。”
我甩开他的手,冷笑:“不敢当。”
我怀疑他有精神分裂,情绪起伏如此之大,在冷血和温柔之间反复转换,让人摸不着头脑。
李碎忽然蹲下来将手伸向垃圾桶,似乎打算把刚刚倒掉的番茄炒蛋弄出来。
我连忙阻止他,诧异道:“你干嘛?”
李碎冲我弯起嘴角:“那是你做的,我要全部吃掉。”
……这个疯子。
我心里涌过很复杂的情绪,将他的手拽出垃圾桶,用纸巾擦掉他掌心沾上的污秽,叹了口气:“我重新做就是了。”
“你不生气了吗?”李碎声音微哑。
我们之间的气氛有点异样,一旁的辛然满脸疑惑,我连忙咳了咳,特意强调了一下我们假兄妹的身份:“妹妹哪敢生哥哥的气。”
李碎低笑,眼神愈发温柔。
持续几日后,我开始陷入深深困扰,无论怎么努力,李碎跟辛然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如果不是见识过他的兽行,我一定以为他是性冷淡。难道变态的审美比较别致,不喜欢漂亮小姑娘,偏喜欢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的类型?
等一下,我为什么要贬低自己?或许我身上也有种独特的气质呢?
我不禁走进卫生间照了照镜子,迅速打消了自己可能美若天仙的念头。丑倒是不丑,可跟辛然比起来,还是逊色了太多。
那李碎为什么偏偏喜欢我呢?
等一下,李碎喜欢我?
我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大跳,李碎怎么可能喜欢我?
这个变态真的懂什么叫喜欢吗?
禁锢,占有,私欲,哪一点都跟喜欢毫无关系吧?
可他对我的态度似乎又挺腻歪人的。
胡思乱想间,我发现李碎正衣衫半解地站在浴缸旁直愣愣看着我。刚刚光顾着照镜子,忽略了卫生间还有个人在准备洗澡。
气氛一时间非常尴尬。
我大窘,掉头就走,身后传来李碎低沉的声音:“渺渺,帮我拿条毛巾过来。”
这混蛋又叫我渺渺了!
我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回头瞪住他:“好的,碎碎。”
看谁恶心死谁!
李碎身形一僵,眼中闪过些许局促,迅速转身不让我看见他的表情,通红的耳朵却暴露在了我面前。
我冷笑,大尾巴狼装什么纯情小白兔。
走出卫生间,我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毛巾,塞给正趴在床上看电影的辛然:“我哥让你递条毛巾给他。”
辛然瞬间脸红:“我不敢……”
“他又不会吃人!”我违心道。
我相信,如有必要,李碎是很有可能吃人的。
辛然扭扭捏捏地拿着毛巾进了卫生间,我马上冲出石屋,为他们腾地方。
我坐在秋千上思考,酒后最容易乱性,如果找机会把李碎灌醉,再安排辛然跟他共处一室,是不是就容易多了?不过既然能把李碎灌醉,还用得着撮合他跟辛然吗,直接跑路不就是了?
我突然又觉得对不起辛然,她看上去傻乎乎的,年纪也不大,都是爹生娘养的,我却一次次把她往虎口里送。辛然满心以为李碎是善良绅士的好人,才会毫不介意,如果有一天知道了李碎的真面目,她定会对我恨之入骨。
我拍拍脸,逼自己清醒,这种时候对别人心软就是对自己心狠,何况我已经提醒过辛然无数遍李碎的杀手身份,是她自己不相信。
“你在做什么?”李碎像鬼一样,幽幽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吓了一跳,没好气地说:“荡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