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碎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一定很好吃。”
他贴得我更紧了,呼吸洒在我耳畔,勾起手指摆弄我脸颊边的头发。
那晚之后,李碎对我的肢体接触越发频繁,以前我还敢壮着胆子抵抗一下,现在则是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稍有不慎又把他激怒。只要别再让我经历一次那晚的折磨,自尊什么的见鬼去吧。
可是——
“你这样我不太方便。”我无奈地提醒他,抱太紧了。
李碎这才反应过来,马上放开我:“那我去洗菜。”
他一走远,我便长长松了口气。
无论多频繁,我还是难以适应他的触碰。这一秒再怎么柔情似水,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置我于死地。
那盘番茄炒蛋被李碎一人包揽,吃得津津有味。
我问:“好吃吗?”
他连连点头,筷子就没停下来过。
他看上去像是第一次吃番茄炒蛋,连我放了整整五大勺盐都没发现。虽然已经决定放弃自尊,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捉弄他一下,如果他提出疑问,我就推说自己厨艺不好,大不了倒掉重做。没想到这个弱智一声不吭把整盘都吃下去了。
饭后李碎默默地一杯接一杯喝水,我心情大好。
“今天是我生日。”他忽然说。
我一愣,关我屁事?
“虽然并不是什么好日子,但还是谢谢你的番茄炒蛋。”李碎弯起嘴角,眸中却一片灰。
他还……蛮有自知之明的。
如果他没有出生,我也不会被囚禁到幽林,他刀下的无数亡魂也不会死。所以今天当然不是什么好日子。
僵持了一会儿,我咳了咳:“以后我会经常做的。”
然后一次比一次放更多盐,不信齁不死他。
眸中的灰色渐渐消散,李碎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他温柔凝视着我,低声道:“好。”
我将目光投向别处,在心里说:傻子。
不久后,我再次打开笔记本电脑,发现上面多了好些电影。我一惊,原来李碎那天真的去外面下载电影了。或许,他也曾满怀期待,带着精挑细选的影片回来,却发现那个本应该在家里等他的人不见了。
我心情复杂地翻看那些电影,分别有《死亡录像》《黑暗侵袭》《电锯惊魂》《活埋》《恐怖之源》以及我们的老朋友《沉默的羔羊》等。
李碎的喜好真是一目了然。
我严重怀疑他在暗示我不听话就得死。
尽管都是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题材,但有电影看我已经非常满足了。换个角度想,还好李碎下载的是恐怖片,万一都是些小黄片,我岂不是自掘坟墓?
那之后,我几乎每天都要抱着笔记本看电影。枯燥的囚禁生活终于多了一丝慰藉,如果李碎不要老靠过来跟我一起看就更好了。沉浸在电影里的世界,有时候我甚至会忘了自己正身处幽林,还以为在自己家卧室。
其实,我以前胆子挺大的,跟朋友一起看恐怖片时,基本上充当安抚朋友的角色。然而自从遇见李碎,我就怂到了尘埃里。大概是因为,曾经以为电影就是电影,那些杀人、血腥、惊悚的画面都是虚构的,没什么好怕的,而如今真正杀过人的恶鬼就坐在我旁边。
一个没防备,又被屏幕里猛然放大的骇人镜头吓一跳,我身子一抖下意识往后靠,不成想抵上了李碎的胸膛,他顺势把我圈在怀里,低头蹭了下我的颈窝,柔声安慰:“别怕,有我在。”
谢谢,我最怕的就是你。
李碎抱住我后就没再松手,手指不老实地把玩起我胸前的纽扣,我察觉到一丝危险,心跳开始加快,果然不一会儿纽扣就被李碎一一解开,他的掌心隔着布料徘徊在我胸口,然后缓缓探进我的衣服里,嘴唇也紧跟着落在了我锁骨。
我又回忆起了那晚的恐惧,却不敢反抗他,只好放低姿态哀求:“……电影还没看完呢。”
李碎依依不舍地松开我,炙热的气息却还停留在我身后,话语中带着隐忍:“我等你看完。”
接下来我根本没注意剧情都演了什么,只希望这部电影能够长一点再长一点,还剩最后五分钟时,恐惧达到了顶点,眼眶溢满泪水,却不敢流下来。
我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沦为李碎的玩物。
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会彻底麻木,甚至习惯与他发生关系。
对被囚禁者而言,最可怕的不是禁锢与凌辱,而是认命。不再反抗,不再愤怒,从身体到心灵,彻底沦为任人摆布的空壳。
凭什么?
我绝不要变成空壳。
刚到幽林那会儿,大部分时间李碎都懒得正眼看我,一副不把我当女人的高冷姿态,说明他起初对我是没有任何兴趣的。
然而天长日久,每晚同床共枕,作为一个有正常需求的成年男人,哪怕身边躺着一只母猪,估计也会克制不住发情。何况在这幽林深处,只有我一个女的。
如果他的需求可以在别处发泄,是不是就会放过我了?
于是我转头问他:“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李碎好笑道:“想什么呢?”
“喜欢温柔的?漂亮的?皮肤白的?还是身材好的?”我连连追问。
李碎缓缓将我压倒:“你觉得呢?”
“我觉得只要你想,什么样的女朋友都能交到。”我勇敢地正视他。
凭李碎这张脸,只要藏起戾气,应该还是挺受欢迎的。毕竟当今社会颜值即正义,哪怕是个冷血残暴的杀手,只要长得好看,也难保不会有人为他着迷。冷血可以理解为孤独,残暴可以理解为缺爱。总之谁都行,快来个人把他收了吧。
“我想要你。”李碎吻了过来,舌尖在我齿间徘徊。
我艰难地扭头避开他的吻:“我是说找一个真心喜欢你的女孩,像正常人一样去谈恋爱。”
李碎忽然停下动作,我松了口气,继续循循善诱:“只要走出幽林,你会遇见很多很多女孩子,她们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比我讨人喜欢,要知道爱情是很美妙的东西,用不着绑架和囚禁,她也会自动来到你身旁。”
李碎却猛地按住我的肩膀,恶狠狠地瞪着我,眼底似有万丈深渊。
“我不需要。”他咬牙切齿地说,动手撕扯我的衣服。
我心一沉,刚刚燃起的一线希望又被浇灭了。李碎根本就没把我的劝导听进去,反而变得更加偏执。
心灰意冷间,我不管不顾地嘲讽道:“也是,强奸犯哪配有爱情。”
我以为会有拳头砸到我脸上,然而李碎只是冷笑一声:“你以为钥匙真是你自己找到的?”
我愕然地看向他,他嘴角冰冷的笑意让我脊背发凉。
我曾以为自己是凭运气发现了那把钥匙,现在想来,未免太过蹊跷。
以李碎的缜密,不可能犯那种低级错误。
那么,他是有意考验我?
傻子都知道我肯定会逃跑。
也知道我肯定跑不出幽林。
所以为什么要白白制造出这么一个机会来?
在我逃跑前,和李碎的关系明显缓和了很多,只是每当他有意无意对我做出亲密举动时,我都会条件反射抗拒,而他从没有强迫过我。或者说,他没有理由强迫我。
虽然我在心里骂了他有一万句变态,但事实上他只是个收钱办事的杀手,如果我没有目击他杀人,他也不会把我囚禁到幽林。那些日子他给我煮粥、按摩、买裙子、洗床单、造秋千,而我也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是顺着他的,我们之间,甚至可以说非常“友好”。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没有任何理由对我使用暴力。
除非我试图逃跑。
我逃跑的后果,就是被他强暴。
而这正是他所希望的。
他不高兴我的拒绝,却又不愿亲手打破我们之间看似融洽的关系,于是故意把钥匙放在枕下,让我自己去制造被他强暴的理由。
我一跑,他就可以借惩罚我为由,顺理成章地释放欲望。
这样一来,被施虐后的我,非但不敢有什么怨言,反而会潜意识认为全是自己的错,从此再不敢反抗和逃跑,老老实实成为他的奴隶。
整个人如坠冰窖。
我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大概永远也无法从这个恶魔身边逃离了。
唯有一死。
唯有一死。
我猛地推开李碎,跌跌撞撞地跑到桌前拿起菜刀,对准自己的手腕毫不犹豫地割了下去,鲜血争相从伤口流出,然而太浅了,完全不致死,我举刀继续割。李碎冲过来阻止我,夺过菜刀扔到一边,抓住我受伤的手腕要为我止血。
我直直跪下抱住他的大腿哭喊:“求求你放了我吧。”
李碎也跟着单膝跪地,用力抱住我,像要把我融入他的血肉里。刚刚还嚣张暴虐的他,此时身体居然在颤抖。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我忽然听见了敲门声。
虽然声音很微弱,但我确定,门外有人在敲门。
我和李碎,同时愣住了。
第八章
我不顾一切地想要奔过去开门,却被李碎按住:“先止血。”
他好像一点都不着急,仔细地为我包扎伤口。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门外是谁?大半夜怎么会出现在幽林深处?是警察来救我了吗?
敲门声响了几下就没动静了,我心急如焚,生怕错过这个可能获救的机会。
李碎终于去开了门,我迫不及待地冲过去,只见一个陌生女孩正有气无力地倒在门口,冲我们说了句“救命”便晕了过去。
她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背着一个大大的双肩包,浑身脏兮兮的,仿佛漂泊了很久,显然是一个被困在幽林的户外探险爱好者。
不是警察,我有点失望,但又马上打起精神来,虽然女孩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但能够活着穿越幽林来到这间石屋,已经非常了不起了,至少比我这种体力渣的菜鸟强一万倍。说不定,她能带我逃出去。
李碎站着不动,漠然地扫视地上的人,像在打量一只蚂蚁。
我蹲下来想扶起女孩,一用力,手腕处的割伤顿时传来阵阵疼痛。李碎拨开我,把女孩抱到了床上。
仿佛有一个世纪没见到除李碎之外的活人了,我极度兴奋,像观察大熊猫一样坐在床边盯着女孩。
李碎在一旁毫不客气地打开女孩的背包,翻出了睡袋、指南针、绳子、折叠刀等装备,确认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户外探险爱好者。
除此之外,李碎还找到了女孩的身份证,捏在手上审视。
这个变态怎么这么喜欢偷看人家的身份证!
我正义凛然地夺过身份证:“不要随便看女孩子的身份证!毕竟一个人最丑的样子莫过于身份证照片了,谁也不愿意让外人看到的!”
然后我定睛一看,身份证上的女孩清纯如仙女。
原来好看的人拍证件照也可以这么好看,跟我这种奇形怪状完全不一样。
气氛一时间很尴尬,我默默把身份证还给了李碎:“看吧,随便看。”
李碎似乎笑了一下,没有再看,而是把翻出来的东西全部放回了背包里。
直到天亮女孩才悠悠转醒,我连忙端起一碗燕麦粥凑上去:“一定饿坏了吧?”
“谢谢。”女孩的声音清脆动人,捧过碗大口喝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李碎冷声道。
我不禁暗暗佩服他的演技,明明都看过人家身份证了,还故意提出这样的问题来试探对方。这人如此狡诈阴险,我以后一定要对他多加防备。
“抱歉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辛然,你们呢?”女孩一无所知地笑起来,还以为自己遇到了善良的好心人。
李碎没有回答她,而是继续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辛然眼神一暗:“我一个月前和几个同伴进幽林探险,结果没多久就迷了路,各自分散了。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了不知有多远,食物和水渐渐都吃光了,体力也越来越弱,就在我以为自己死定了时,竟然意外发现了这间石屋,更没想到里面还住着人。”
想起那天绕了几个小时的圈就心灰意冷体力尽失的自己,我无比敬佩这个独自在幽林坚持了那么多天的女孩。
“谢谢你们救了我。”辛然开始哽咽,语气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真的谢谢。”
我心一软,生出些许怜悯。我再清楚不过希望被浇灭的滋味,如果她知道自己即将被所谓的恩人囚禁,该会有多绝望。
“你可以走了。”李碎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
我震惊地望向他,满眼不解。
为什么放她走?
难道因为她长得漂亮?
对待美女可以仁慈一点?
不不。
辛然并不知道李碎杀手的身份,更没有目击他杀人。在她眼里,我和李碎只不过是恰好住在幽林深处的两个普通人。任她有通天的脑补能力,也想不出我们会是杀手与人质的关系。
所以于情于理,此时赶她走是最好的应对方法了。
一时间我哭笑不得,原来人家根本不需要我的怜悯。我最该关心的是自己。
如果我在这时大声喊出真相,那么下场将是辛然陪我一起被囚禁,或是,被杀。
尽管我是如此渴望有个正常人来分担自己的恐惧与痛苦,但我不能害了她。
当然我也不能就这么让辛然离开,她现在是我唯一的希望,我必须不露痕迹地把她留下来,然后找机会偷偷把真相告诉她,求她带我一起逃走。既然李碎可以在一天之内往返幽林,说明这里必然隐藏着一条抄近路。我一个人或许只能等死,但加上对户外探险有足够经验的辛然,我们一定能找出那条路。
就在我苦思冥想时,辛然忽然连连后退蜷缩到床角:“不要!不要赶我走!我真的不想再进一次幽林了!”
……
这个智障,完全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变态。
不过也情有可原,刚从生死边缘逃出来,再坚强的人也会蒙上一层心理阴影,又怎么敢再轻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