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肆心口疼。
疼得他浑身发冷,在明媚的阳光地里一遍一遍地替她心寒。
他知道他来晚了。
但他从没想过,原来他来得这样晚。
……
江肆僵坐许久,蓦地起身。
他朝阅览区走去。
从自习区到阅览区要经过一面墙壁,那上面有一张很大的镜子,江肆疾切地大步从镜子前面走过去,却在将要进到阅览区前,他在镜子边缘蓦地一止。
镜边的江肆略微僵硬地侧了侧身,看见镜面里眼睑都被情绪抑得发红的青年。
他深吸了口气,低头靠上镜边雪白的墙面,慢慢低阖了眼。
现在这种情绪状态。
过去了,万一抑不住做出点什么事来,脸皮那么薄的栀子可能会气得几个月都不想看见他吧。
江肆低靠着墙面,死寂半晌,他抬了抬手,摸出口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震动的手机。
那个模糊的号码在视线里慢慢清晰。
江肆垂眸望着,下眼皮轻抽了下。
还是那串没备注的号码。
几分钟后。
站在琳琅的书架间,宋晚栀正踮着脚够下中上排的一本书籍,另一只手里攥着的手机就突然亮了起来。
宋晚栀松开书脊,低头一看。
【江肆】:栀子,家里临时来了客人,我回去一趟,傍晚前回来。
“…客人?”
宋晚栀有些疑惑,但还是回了句好。
·
过去很久以后,江肆还能记得自己见到钟洪林的第一面。
光可鉴人的雪色的大片地砖上,男人箕踞坐地,靠着打磨光滑的实木家具,身旁是或立或倒的易拉罐和酒瓶。
原本洒满某种香薰浅淡味道的空间里,充斥着扑面的酒气,混杂得令人作呕。
而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从褶皱的衣领前抬起头,死气沉沉地看了他一眼。
江肆的太阳穴就跳起来。
领他进来的保镖也皱着眉,到他身旁附耳低声道:“从在火车站截下,请过来以后就一直在喝,喝到现在了。”
“解酒汤煮上了?”
“已经让人送过来了,就在门外。”
“拿进来吧。”
“是,江先生。”
江肆没再开口,他站在男人面前停了几秒,就径直走向旁边。
栀子不在,就是能管他的和能解瘾的都没,江肆抑着情绪,眉眼松懒地从桌上拿起烟盒。金属火机在墙前的展柜里摆了几排,他路过时随手摘了一个,缓慢甩着金属盖帽的清脆声响,坐进了斜对面的单人沙发座里。
火机发出一声质感低闷的点燃声,幽蓝色的细长火苗就在眼前窜了起来。
江肆低耷着眼点上了,咬着烟无声地靠进沙发里。
端进来的解酒汤被钟洪林直接仰脖喝了。
他仿佛感受不到那冒着热气的烫意,喝下去还咂了咂嘴,然后打了个酒嗝。
接过空碗的保镖厌恶地皱了眉,看向江肆。
江肆却没什么表情。
至少那张藏在青白色薄雾里的面上看不出来。
片刻后。
大约是醒酒汤起了作用,箕踞坐地的男人终于动了动,他摸着剃得典型劳改犯发型的青茬头皮,突然嘿嘿笑了声:“把我弄这儿来的人,就你啊。”
江肆轻敛眼睑,仍没说话。
钟洪林仰头,眯着眼打量:“一个还没老子一半年纪的小崽子,老子当年进去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坑撒尿玩泥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