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还跟赶苍蝇似的催促：“走，快走。”
姜妈妈瞪着他，废了老大劲儿才把火压下来，勉强笑起来：“好好好，我走我走，不耽误您跟您孙女亲近！”
她走时把门砰地带上，姜妤看了老爷子一眼，弯起眼眸：“谢谢爷爷。”
老人也笑起来，一张脸皱巴巴的。
姜老爷子这些年脾气越发古怪，但在她面前却始终都在笑，干枯的手颤颤地指她来来去去一直带在身边的星图册。
“妤……爷爷知……道嘿嘿嘿——”
他浑浊的眼睛早已洞悉一切，神情是接近纵容的溺爱，又像是支持和鼓励。
姜妤眼眶一热，半跪下来轻轻握住他的手。
“爷爷，我这样，真的太奇怪了……”
为什么说不出口。
老人拍拍她的手，含糊安慰道：“乖，乖……”
世界上有无数种悲伤，欲言又止。
前往异国的航班即将启程，候机大厅的人纷纷准备登机。
阿妙和洛霖特意来送她，姜妤看着两人紧紧交握的手，想直接给他们打骨折。
都是青春年少滋生的情愫，凭什么他们就这么水到渠成了。
阿妙哭着跟她道别：“你这个假正经，现在居然还要装模作样的去读博士了！”
“能不能让我走的更开心点儿？”姜妤无奈，这个阿妙自从与洛霖订了婚，就越发爱娇了。
洛霖给阿妙擦了擦眼泪，回头问姜妤：“对了姜妤，你有没有沈棠之的消息？我最近一个星期一直联系不上他，从前发他邮箱还能收到回信的，这几天都没动静，我昨天跟他说你要出国了他也没反应。”
姜妤心中一紧，回想他最后一篇报道发布的时间，可不是一周之前吗？
难道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她的嗓音都凝滞起来：“我……也不知道。”
沈棠之本科毕业之后，奔赴战火纷飞的国度，成为了一名战地记者。
除了平静而又直指中心的一篇又一篇血淋淋的战事报道，他沉寂多年的微博上偶尔也会更新一些他与战地人民相处的图片及事件，言辞简略内敛，却也比他发出的那些正式报道，稍稍掺杂了一些个人的沉痛与悲哀。
姜妤仗着棠之这个笔名底下粉丝众多，剖开自己的真心，笨拙而又慎重地安慰他，鼓励他，并且处于私心，每次都会加上一句——注意安全，保重自己。
她当然没有得到过回复，也没想得到回复。
“还有别的联系方式吗？”她问。
“能联系的都联系了……”洛霖挠挠头，又打开手机看了一下，信箱里跳出一条未阅信件，他连忙点开，然后松了一口气，道：“回了回了，十分钟前给我发的呢，没事。”
姜妤无数次提起的心，悄悄地回到原位。
自从知道沈棠之去了前线，她这颗心就总是揪着，忽上忽下。
日复一日地只有在他发完报道或者微博的那一天稍稍安心，其余时候总是提心吊胆，始终无法习惯。
“那就好。”
姜妤拎着包，跟他们俩挥手：“我要走啦。”
阿妙瘪着嘴：“再见……”
“再见。”
姜妤转身，步伐有力而坚定。
离飞机起飞还有一段时间，在空乘提示关机之前，姜妤打开微博，点开了沈棠之的头像。
他有一条动态，发布于两分钟之前。
今天的凌晨这座支离破碎的城市再一次被轰炸声填满，而这一次，死亡离我前所未有的近。
近到只差一个呼吸，就让我灰飞烟灭。
此时此刻我浑噩的脑子里只想得起来一个人。
是的，那是一个姑娘。
从前每一天都在看我的姑娘。
并且现在也一直看着我的姑娘。
并且我确信将来也会一直看着我的姑娘。
底下的评论炸了锅，纷纷追问他这个“姑娘”是实指还是代指，姜妤颤抖着双手往下看。
——大大你的描述有点恐怖啊[笑哭]如果确有其人的话，感觉是个很阴沉的人[笑哭]
——天呐这是官宣吗[惊讶]请说出你们的故事啊啊啊啊啊啊！
——恭喜大大劫后余生，另外踢翻这盆狗粮[哼唧]
——emmmm冷静分析，感觉大大和他的姑娘没有在一起[思索][思索][思索]
——什么鬼！没在一起？大大别怂啊冲鸭！！！
——我想大概是顾虑职业吧毕竟大大的处境真的超危险的……
——从前现在将来耶，我觉得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也许发生在大大成为战地记者之前——那是为啥啊不明白！
“尊敬的旅客朋友，飞机即将起飞，请关闭通讯工具……”
姜妤慌忙退出评论准备关机，页面退出的一瞬间微博页面刷新，最上方的新动态显示为刚刚。
——纵然久久异地奔波，她仍是星辰世界。
看着暗掉的界面，姜妤抱紧了手提包中四方平整的图册。
她一直以为他不知道。
原来一切早已原形毕露。
怎么可能不知道。
沈棠之在硝烟中遥望远方星光闪烁的夜空。
怎么可能注意不到这样炙热的目光，日日月月年年，在心上一点一点积累到这一刻。
他害怕了。
就差一点点，她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他再也不能想法设法出现在她看得见的地方了。
他心有余悸，害怕她因此而哭。
沈棠之目光平静从容。
他终于决定贪生怕死，临阵脱逃。
今年也辛苦了，明年要继续努力。
不过要换个方向。
--------------------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想写一个从小到大的短篇啦，不过如何插叙倒叙各种手法和构架对我来说还是非常困难的，这第二个版本比第一个版本让我个人更满意些，只是起承转合还是觉得很生硬，凑活先这么着吧。
今年应该不会再更新了，提前给大家拜个早年啦～大家今年也辛苦了，明年要继续努力，干巴爹～# 当商业联姻走到尽头时
第28章 chapter1
“你们真的考虑清楚，确定要离婚了吗？”
登记员的脸正经严肃，声音顿挫字正腔圆。
“离。”
“离。”
高脚凳上坐着一直都心平气和的青年男女异口同声，语气都平静地不像是在决断自己的婚姻。在登记员诧异的目光里，卷着大波浪五官明艳的女人想了想，多说了一句。
“我们相亲结婚，所有财产婚前都经过公证，没有财产纠纷，没有感情基础，没有子女。”
“可你们都结婚三年了啊……”
不是闪婚闪离的那种情况，三年时光，怎么分割得这么清楚？
“没有关系，这个结论是我们通过多次沟通讨论得出的，不是冲动离婚。”这次说话的是男人，男人身材高挑，模样清秀，从头到脚一身精致，看起来比女人还不亲切。
登记员不再说话，收起他们签好的资料，为他们办理最后几道手续。
条形印章盖上结婚证，宣布证件失效。
把作废的结婚证分别还给他们，登记员：“你们稍等几分钟，离婚证就出来了。”
男人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然后看向女人。
女人拨弄长发，回眸看他。
男人问：“那个项目拿下了吗？”
“嗯，多亏有你帮忙，非常顺利。”
“市政府搬迁那件事，我记得你在跟，进展如何？”
女人揉了揉眉心：“总是差一点。”
“哪里？”
“姓王的。”
“我正好可以解决。”
女人双眼发亮，拨开长发露出圆润的耳垂，语速略快：“谢谢，你手头的……需要我这边配合你什么？”
“比较复杂，回头你来看一下项目资料，到时候跟你说各方面都会比较清晰。”
“OK。”
登记员：“……”
世间夫妻果真形形色色，色色形形。
钢印敲下，两个巴掌大的小本子递出去。
“夫妻关系解除，请收好您的证件。”
收拾好东西，两人同时站起来，伸手一握。
相视而笑。
“再见。”
仿佛只是结束了一场洽谈。
云淡风轻。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隔壁写的太费脑子来放飞一下，想到哪里写到哪里，就不凑三千发了～
第29章 chapter2
“傅轶……”戴着树脂框眼镜模样土气的女人放下手中的试管，“你就这么离婚了？”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试验台边上倚了一个穿着束腰长裙，身材玲珑有致，披一头大波浪的女人。
赫然是几个小时前才出现在民政局里的女人。
长了一张风情万种的脸，却拥有一个男孩名字的傅轶笑了笑。
“就这个问题，我和姜图讨论了不下三次，每一次的讨论结果都是离婚，错不了。”
“这不是错不错的问题好不好？！”戴眼镜的女人走到她身边，双手交叉在胸前，抬了抬下巴。“你和姜图结婚三年，你俩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快感？”
傅轶脸不红气不喘：“晚上的时候当然有。”
“……”
“但那是不够的。”
傅轶目光放远，落在实验室的温度计上。
“我们之间是恒温的，生活就像一潭死水，再加上我们的婚姻本来就没有自主择偶的过程，如今一切成熟，分开去寻找一下自己的热度才是最佳选择，让我们都过得更好。”
女人呆滞：“……你确定？”
“在事情落成前没有百分之百的可能性，不过有百分之九十吧。”傅轶拢了拢长发，琢磨道：“要不要换个发型呢，显年轻点儿的。”
三十岁看起来就像三十岁的话，会抹杀掉更多的可能性吧。
女人甩甩脑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傅轶。”
“你他妈疯了你知道吗？姜图这种又高又帅又有钱脾气还好的男人你上哪儿去找第二个？！”
傅轶叹气，拍拍她的手背，“我和姜图都很清醒，爱情与个人能力长相家室都无关，我们什么都有了，就差爱情了。”
女人：“……”
呵呵。
这些该死的人生赢家。
该死的神经病。
爱情是什么？
是流光溢彩的水晶杯？
还是沉淀醇厚的葡萄酒？
“离婚了？”剃着平头的男人激动地差点把嘴里的酒吐出来，“离得好啊！你总算离婚了！”
姜图侧目看他。
“怎么，你喜欢傅轶，还是喜欢我？”
平头的笑容逐渐消失，咽下嘴里的酒后，摸摸自己短短的一茬头发。
“那什么……其实我也没有那么高兴。”
姜图依旧看着他。
“好！其实吧！”平头拍下酒杯，自暴自弃了，“我跟你说实话，自从你乖乖结婚，还是跟傅轶结的，你们那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样儿让上头的老头老太太全疯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因为你们俩，遭受了多么大的痛苦？”
“啊？原本眼前繁花似锦，硬生生变得乌云密布！你们结婚三年，我们就相亲三年，一个星期一个，一个星期一个！”
平头张开双臂，仰头大笑：“现在好啊！你们终于离婚了，这就证明婚姻这玩意儿就是靠不住的！我们也就解放喽——”
姜图：“……”
“不过话说回来。”平头转悠到他身边，“傅轶性格虽然有点不那么女人，但胜在大方美艳啊，也没听说过你们吵架……你们到底为什么离婚？”
“当初结婚是事业发展需求，现在一切都稳定了。”姜图微微一笑，“就想给彼此一次机会，重新选择。”
平头惊呆了。
“这三年都好好的……”
姜图摇头。
“是已经失控了。”
“啥？”
“理想与现实。”
平头：“……”
完全听不懂。
总之这俩有病就对了。
第30章 chapter3
摩天大楼。
十九层。
“你们知道吗？”一个打着领带的年轻男人朝前面的两个妹子勾勾手指，待她们凑过来，才神秘兮兮说道：“姜总离婚了！”
原本竖起耳朵的两个妹子立刻露出索然无味的表情，其中一个更是直接，“这还要你说么，都两天了。”
“啧。”年轻男人眼神示意，“你们的机会来了，不努力努力？”
妹子们扭头就走。
“神经病！”
年轻男人：“……”他说错什么了嘛！
会客室。
“夫人，姜总的会还有十分钟左右结束，您是不是先喝点什么？”温柔知性的秘书长弯腰，低声问着坐在沙发上的女人。
女人今天衬衫长裤，长发绾起，一副干练的模样。
秘书长看到的女人，多数时候都是这个形象。
傅轶摆摆手，拿起她刚放下的资料，“换个称呼吧，再叫这个不合适了……给我一杯开水就好，谢谢。”
秘书长的笑容完美无缺，“好的，您请稍等。”
等姜图结束会议，傅轶手上的资料已经看了一半了，身前的水杯维持着刚送来的模样，碰也没碰过。
“不好意思，久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