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聊了会儿,直到打铃才回到各自办公室。
容白去十三班上课时,发现他们比平时更安静,加上李骋民没有故意捣蛋,氛围安静得诡异,她差不多能明白这种小孩子心理,如果她多带的不是一班,而是别的班级,他们或许不会有这种反应。
但是她没有想去抚平他们这种幼稚的心理,因为她自己心情也不太好,双方都没有挑明了说,以至于这堂课意外的和谐,但是又太过于和谐,那种暴风雨前的宁静十分明显。
肖望这两天总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每每下了晚自习,走在回去的路上,身后总有一个人影紧紧相随。
今晚又是这样,下了晚自习已经很晚了,加上她又在班里多待了半个小时,等到高三下晚自习才跟着出了校门。
她家比较偏,走完大路就都是小路,一路上也没什么行人,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奈何那个人影怎么都甩不掉,肖望暗暗告诉自己不要慌,假装没发现就好了。
拐到下一条巷子里,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肖望额头上沁出了冷汗,她只听得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两手攥紧双肩包的带子,关节不由地泛白。
离家里只剩一百米的距离,她急忙加速跑过去,进了院子连忙关上大门,她则靠在门背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也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但是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她的错觉?
里屋的灯都灭了,站在院子里都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呼噜声。
冷静下来后,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小心翼翼地进去,生怕有一丝动静会惊醒肖德汉。
破旧的瓦房在周围一众钢筋混水泥的建筑物中显得十分突兀,里面的灯亮了几分钟,又熄灭了。
隐匿在巷子里的高大身形随着灯的熄灭,离开了那里。
白家,此时除了院子里亮着灯笼,就只有容白房里还亮着灯了,容白洗漱完就躺在床上看书,越看越发现自己心思不在上面,干脆熄了灯躺下。
容白真的觉得自己很奇怪,那种很丧的人她不是没见过,他们对生活没什么期待,活得很寡淡无趣,喜怒哀乐在他们眼里没什么区别,都是悲剧。
她天生就是这种人,但区别于她并非没有情感,她的世界里也不缺少喜怒哀乐和酸甜苦辣,她缺的只是活下去的信念。
探索是永无止境的。
所以想着想着,容白就失眠了,不知过了多久,她瞥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还差几分钟十二点了,
第38章
她刚清空思路闭上眼睛,一阵电话铃响起,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她接通电话,脸色越来越沉,挂断后便套上外套驱车来到警察局。
刚进门口,就被一位女警拦住,她问,“同学你找谁?”
“你好,我是付江吹的老师,来带他走的。”容白神情有些严肃,因为刚刚电话里描述得有些严重。
女警愣了愣,听到她说自己是老师,打量她一会儿,才说,“你跟我过来,不止他一个。”
这个刚刚电话里没提到,进去后容白才发现还有江辞舟和温祈,三人姿态各异地坐在椅子上。
见到她来了温祈一愣,“容老师?”话落又看向付江吹,眼神满是疑惑。
后者心虚地摸摸鼻子,“老头子要是知道了得扒我一层皮,你们有更好的人选吗?”
容白穿了一件黑t和睡裤,外面披了件牛仔外套,搭得很乱,但穿在她身上不会显得突兀,她那双杏眼在他们三人身上流转。
三人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其中最严重的是付江吹,他鼻子和下巴都带有淤青。
最让她意外的是温祈,他居然也参与其中,平时说话极其温柔的,做什么都面带善意的微笑,她甚至想象不到他打架的样子。
江辞舟见她来了,脸上没有表现太大的惊讶,只是动作随着地拍拍身边的椅子,笑容淡淡:“姐姐,坐。”
付江吹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瞪大了双眼,“你什么时候还认容老师做姐姐?”
江辞舟轻嗤一声,“你管我?”
“那我也认容老师做姐姐。”付江吹跟着凑热闹,多个姐姐多条路。
他冷笑:“你试试。”
试试就逝世。
看他们还有心思说笑,容白没有搭理他们,跟着女警去了解情况,他们三人和另外三个人打架斗殴,幸好双方都没有受伤严重。
据路人所说,两路人马是在马路上碰到的,话都没说直接开打,像是提前约好了似的,经了解情况才发现并不是,就是偶遇,看对方不爽就打起来了。
幸好那里离警局近,警察接到电话很快就采取措施了。
容白有些无语,好嘛,这不就是王八瞅绿豆,看对了眼。
她上学那会儿都没有这么嚣张,看别人不顺眼还要打一架。
“喂,你们想好给谁打电话没,难道想在警局过夜吗?”坐在位置上的一个男警察冲着容白对面喊去,她抬头就对上了那双桃花眼。
少年嘴角被打紫了,他仿佛一直盯着她,在与她交视后笑了笑,“嗨。”他身旁有两人也是面带淤青。
“燕故?”见到是他,容白算是理解了路人说的,为什么他们话都没说就直接开打了,这是宿敌啊。
女警一愣,“你也认识?”
“都是我学生。”
坐一旁的付江吹连忙补充,“才不是,容老师是我们班的班主任。”
容白有些无语,“我是他们的任课老师,他们也没人带走吗?我一起签了吧。”
毕竟是小时候带在身边的弟弟,而且今天也成了她任教的其中一个班级内的学生,一起带走算什么。
随着这句话落下的,还有江辞舟脸上的笑容。
燕故就坐在他对面,在江辞舟目光移过来时,燕故颇为挑衅地挑了挑眉。
江辞舟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有多躁。
燕故和她,什么时候有交集的。
签完字,警察又对他们一番教育,这套流程容白熟得很,她上学那会儿因为打架没少进局子。
但他们跟那时候的容白一样,十分不以为意,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就连温祈也没有贯彻他以往的好脾气。
于是这话就落在了容白身上,让她作为老师平日里多加管教之类的,容白脸上带着笑意,心底已经窜起了怒火。
这群小屁孩干什么呢?真把自己当祖宗了。
她以前再不以为意,也会在林女士他们那群长辈的怒视下夹起尾巴,可是再看这帮祖宗,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容白甚至想甩脸走人,但还是默默地给自己做了心里建设,直到走出警察局。
她瞬间变了脸。
她走在前面,六人一声不响的跟在身后。
来到路边,容白才转过身,面色不虞,“你们下次打架别给我打电话,出事是小,丢人事大。”
六人分成两路站着,一边三个,都不愿意看对方一眼。
燕故似乎还嫌事闹得不够大,嘴角轻佻,“谢谢姐姐。”
付江吹听了洋装呕吐,十分不屑道:“你还真是学人精,我们辞哥叫姐姐,你也跟着叫姐姐,美女老师同意了让你叫吗?”
燕故没说话,只是把目光转向容白,其他人也跟着看过去。
江辞舟的目光更是灼人。
接收到他们各自期待的眼神,容白没好气,“看什么,我脸上写字了?叫声姐姐也不会少块肉,你们谁爱叫谁叫,叫祖宗都没问题。”
总是带着她干嘛。
幼稚。
江辞舟的脸色如燕故所料,臭得不像样,见自己成功恶心到了他,燕故心情大好,“姐姐,没什么事我们先回去了,明天见。”
“赶紧走。”
她巴不得他们赶紧离开自己的视线,但话到嘴边她还是默默地把“滚”换成了“走”。
虽然她语气不太好,但是燕故的心情十分愉悦,招呼身边的两个兄弟大步流星地离开。
感受到江辞舟持续了好一会儿的冷气流,温祈笑着开口:“今天麻烦老师了,我和付江吹同学先回去了,但是江辞舟同学住得远,得麻烦老师送一下他。”
付江吹很是不解,辞哥住得是远,但是他自己开了车来啊,还要美女老师送干什么。
但是温祈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捂住他的嘴就带走了,温祈看起来一副翩翩公子的范儿,实际上手劲儿比付江吹大很多,所以他根本反抗不了。
他们一走,黑黢黢的马路边一时就剩容白和江辞舟了,两人脸色都不太好,虽然大眼瞪小眼,偏巧谁也没有要先开口说话的趋势,这种氛围下仿佛空气都要凝固了。
已经近了十月初,凌晨的街道吹来的风带着瑟瑟的寒意,路边的落叶成片成片地铺在地上,等风吹来,席卷起风的形状。
他个子太高了,容白感觉自己脖子有点酸痛了,但是她也是倔脾气,向来没有肯服输的精神,这时冷风吹来,她来时套了件外套,所以没那么冷。
但是余光瞥见风过时,他一身单薄的黑T贴着身躯,隐隐印出肌肉的线条。
容白的眉头一锁。
他感觉不到冷吗?
算了,她干嘛非要跟他玩这么幼稚的把戏。
她收回视线,往自家开来的轿车方向走去,丢下一句:“上车吧。”
不知道是因为一直没说话还是因为冷风灌进来了,她的嗓音有些沙哑。
走了几步,似是有所察觉,她回头看。
少年好看的五官没有表情,那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他一身黑衣站在夜色中,背后像是伸出了无数只手要把他拉入深渊。
容白眉头又紧了几分,心里有些烦躁。
这踏马干嘛呢。
跟她使小性子吗。
她看起来像是会低头的人吗?
没有搭理他,容白继续往车的方向走去。
第39章
她拉开车门,却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顿了几秒。
寒风再一次吹来,道路两边的树被风吹得飒飒响,在静夜中格外清晰,一片两片的树叶由上自下地飘落。
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心里骂骂咧咧的,她干嘛要管他,家里离得远不能自己打车吗,冻死就冻死好了,反正她都递了台阶他还不下,脾气比她还大。
平时姐姐姐姐的叫,看起来亲热得很,一到关键时刻就给她甩脸子,她大半夜被叫出来都没有甩脸子……
江辞舟就这么紧紧地注视着她,容白走过来气势汹汹的,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更是气鼓鼓的,看起来好不可爱。
她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仿佛每走一步都在心里骂他。
直到她执起他的手,那温热软柔的触感搭在他的手臂上,也搭在了他腕上挂着的手链上。
掌心传来冰凉的触感,容白愣住了。
她……
她怎么就过来拉他了?
她不是在开车门吗?
那她应该上车了。
直到有一片落叶落在他们之间,轻轻擦过她牵他的手,容白才蓦地回神。
啧了一声。
这一声在黑夜中十分清晰,品不出什么意味。
“走吧。”
容白自己都不知道,她说出这话时声音较之前的沙哑不同。
软软的,带着几分妥协和轻哄。
江辞舟觉得自己心尖儿处有点酥麻,紧接着自己就被她拉着走。
容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大半夜的,他死也不死远点,要是真冻死了,警察那里还有她的签字呢,指不定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何况他平时帮她的也不少,更遑论还叫她一声姐姐。
哎呀!越想越烦。
真他娘的作孽,就当她还债好了。
一直来到驾驶座,容白才意识到他也跟着来到她身边,没好气地冲他嚷着。
“你自己不会往座位上去吗?我走哪儿你跟哪儿,怎么,这驾驶座还能坐两个人不成。”
江辞舟没有说话,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如春日的暖风,不急不缓地荡漾着。
他抬抬手臂,连带着她搭在上面的手也抬了上来。
“……”
她松开他的手臂,心里不知道是气他多一点还是气自己多一点,正想发难,却瞥见他袖口处一抹樱红的光闪过。
“你……”刚吐出一个字就被灌来的冷风打断了。
她没有继续,语气不耐烦的。
“算了算了,先上车,先上车。”
上车后,容白率先打开暖气。
江辞舟坐在副驾驶,安静地系好安全带,动作从容。
如果不是看到他手指关节处冻得褪去了往日红润的血色,变成了更加苍白的白,她还真以为他感觉不到寒冷。
等暖气渐渐充盈,容白才开口:“你怎么还有一条跟我一样的手链?”
说完,她目光示意他看向他的手腕处。
江辞舟全然不奇怪被她发现了,他露出那条樱桃手链,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姐姐不是很介意吗,我就只好自己买一条一模一样的。”
其实是骗人的,一模一样的在她那里,他这条还是从她那拿的。
听出了话里带着的埋怨,容白莫名地心虚。
不对,她心虚什么?
她又不是没给他,是他自己又还回来的,还怪她不成。
心里的怒意和无语几乎攒到了极点,她哈了一声。
“听你这句话的意思是在怪我了?当时是你自己要拿过去抵个人情,后面又要还给我换回人情,现在还埋怨是因为我造成的,我大半夜过来把你保出来,就是让你来气我的?”
她说这话时是带着气的,与平日里刻意收着的模样完全相反,那双圆润的杏眸带着怒意,明亮灼人,十分鲜活。
看得江辞舟不由自主地勾起嘴唇,“姐姐别生气,我错了。”
他的声音低而慵懒,说出的话又带着妥协。
让怒气已经到达头顶的容白突然被泼了一瓢冷水,重重打出去的一拳也落在了棉花上,有气无力的,让她心里郁闷到了极点。
最后憋到嘴边只蹦出了一个靠字。
她脚踩油门,轿车在黑夜中飞速行驶,因为是半夜,马路空旷,她有近乎发泄的意向飞驰在马路。
可是刚提速,因为车和马路的限制又降了下来,但依旧保持很快的车速。
江辞舟家确实离得远,但耐不住她开得快,原本近半个小时的路程,十几分钟就抵达了。
她没有急刹车,在车子停下后已经恢复到往日淡漠的神色,“到了。”
江辞舟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听了她较之前完全不同的语气,他下了车,浅笑:“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