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舟听令行事,三两下爬到了上铺,一双长腿垂在床边,谢棠看了他的腿两眼。
“怎么了.?”吴舟的腿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
“嗯,没事,不重要。”谢棠说,“俞队,请把灯打开,当时是晚上嘛。而且我先确认一下,我们目前的假设是李巧仁的确是自杀,模拟这个过程,然后从中找不合理的地方对吧?”
三星堆赞赏的点点头:“对。”
谢棠坐在桌前,进入了状态。
只见谢棠坐了一会,似是在犹豫,又忽然下定决心,站了起来。
所有人屏息观看谢棠的表演。
“月渠?月渠?”谢棠走到对铺床下,仰着头,低声唤了两声,应该是在确认“宋月渠”能不能听到动静。
这一下,高下立见,谢棠的表演比郑越细腻多了。
吴舟那边不做声,因为按照宋月渠的说法,她此时是在用降噪耳机听歌,是听不到外界的动静的。
谢棠又左右看了看,将阳台的窗帘拉上。
做完了这些,谢棠才深吸口气,再度坐回桌子前。
又像是犹豫了一会儿,谢棠一鼓作气,倒了一杯干红仰头就喝了个精光。上铺的吴舟捂住自己的脸……完了。
没一会儿,像是已经吃下的头孢与酒精在身体里发生了反应,谢棠捏着领口,喘着粗气,最后难以坚持,一下翻倒在地。
金属制的椅子与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谢棠在地上艰难的挣扎着,腿不时的踢到椅子,又发出不小的动静。
没过多久,谢棠的喘息渐渐平稳了,她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地上——自杀失败了。
缓了一下,谢棠艰难的抓着一旁的梯子要起身,那头孢配酒,虽然没有要了命,但是难受是真难受,于是谢棠第一把都没有站起来。
又挣扎了许久,谢棠终于可以倚着梯子颤巍巍的立起来。
现在的问题是,那个最终用来上吊的跳绳,在谢棠隔壁床的梯子上挂着,也就是说,目前谢棠距那个跳绳有两米远。
谢棠磕磕绊绊的挪了2米,扯下跳绳后又磕磕绊绊的回到座位那里。
饶是屋子里开了空调,但是谢棠为了演出痛苦的样子,还是很费劲的,这么折腾下来出了一身汗,刚才是假装在喘,这下就是真的在喘。
谢棠平稳了一下呼吸,踮着脚去挂绳子。无奈谢棠只有一米六,又换了平底运动鞋,在身体不适的前提下,她挂绳子挂的有些失败,最后她发力将跳绳的把手扔了上去,才顺利将绳子挂在了栏杆上。
将跳绳系了个结后,谢棠将脖子伸进去,腿一软,假装卸了力。
第 25 章
三星堆带头鼓起掌:“我觉着,谢棠你当年应该去考个什么北影之类的!看看咱们这外形又好,演技又好!”
郑越自惭形秽,也拼命鼓掌。
谢棠一个从小就自信的人,面对这种赞美并没有觉得害羞:“也是,应该去学表演。”
吴舟从上铺跳下来,问到:“所以呢,你自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对劲?”谢棠想了想,“首先,我觉得关灯这个行为其实可有可无。因为我事先不知道第一次会失败,所以如果我要关灯那一定是在喝红酒之前。我和李巧仁个子差不多,在上铺栏杆那里挂绳子很吃力,那么晚上关灯之后挂绳子会更加困难——可也不是绝对挂不上。”
吴舟点点头:“没错,还有呢?”关灯的确是奇怪的地方,却也证明不了更多。
“还有就是,我觉得如果真的是想上吊自杀,就该直接在隔壁床挂绳子,没必要拿到跳绳后再回到自己的座位那里。因为我已经很难受了,走一个来回非常吃力。”谢棠抹了把额头,把手递到吴舟眼前,“你看看我的汗。”
吴舟连忙揉揉她的手指:“辛苦了辛苦了,等会儿带你吃肯德基去。”
“小气。”郑越嘟囔着。
吴舟转身用膝盖踢了他屁股一下:“单身狗懂什么!我家棠棠就爱肯德基!”
今天的这个模拟也不算没有收获,吴舟用手机将各种细节拍下来,才把宿舍恢复了原样。
等到了第二天,吴舟将昨晚模拟时的照片与李巧仁自杀现场的照片进行了认真的比对,并在心里做了复盘。
可是仍旧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吴舟一时有些气馁,将照片摔在桌子上,瘫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太不甘心了。”吴舟喃喃到。
就那么一个小姑娘,做的能如此滴水不漏?明知道就是她!她就坐在那里冷眼等着这群警察找出证据!
可就是什么都找不到。
大周从旁边过,揉了揉吴舟的脑袋,不长的头发有些扎手。
“都说头发硬的人脾气差,看来是真的。”大周笑了起来。
郑越非常大逆不道的也上手摸了一把:“不算太硬,还是有好脾气的时候。”
大周想了想:“大约好脾气全给了他家谢棠。”
郑越却说:“我听俞队说之前俩人没谈的时候,舟哥好像对人家谢棠挺凶的。”
吴舟气若游丝的说:“你们是当我死了吗?”
吓得郑越跳着跑开了。
大周却坐在一旁,拿过那些照片仔细看了起来。
“应该搞个头脑风暴。”大周说。
“嗯。”吴舟没什么精神,保持着看天花板的姿势回了一声。
“让我看看你们昨天模拟的照片。”大周拽拽吴舟的手,“年轻人,要有不服输的精神。”
吴舟坐直,伸了个懒腰,不知道也就三十出头的大周天天怎么跟老头子一样。
吴舟解了手机的锁递给大周:“相册里,你自己看。”
不怕死的郑越在远处探了探脑袋:“看来我们舟哥是真的没秘密,相册都可以随便翻。大周哥,我也想看看相册。”
吴舟抄起桌上的纸抽向郑越砸去:“你给我过来!”
“当我傻吗?”郑越缩起脑袋,小声的嘟囔。
“李巧仁的栏杆上挂有杂物筐。”大周忽然说。
“什么?”吴舟一时没反应过来。
大周把照片递给吴舟:“就是挂在上铺的一个篮子,平时他们可以往里面放点杂物什么的。”
吴舟看了看,等大周下文。
“你家谢棠说了,在她这个身高的前提下,在黑夜中将绳子挂在2米高的栏杆上有些困难对吧?”
“是。”吴舟说。
大周又拿出吴舟的手机,给他看他们昨天模拟时用的那个上铺:“你们昨天的栏杆上没有这个杂物筐。”
吴舟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实际上李巧仁挂绳子会更加困难?”
“对,你看这个杂物筐还挺长的,占了栏杆的三分之一吧。”大周在照片上比划了一下。
所以目前来看,这根跳绳最有可能是他们在找的突破口。
不过很可惜,因为被认定为自杀,那根跳绳并没有被警方保留下来……而跳绳的主人怕是也不会留着它,毕竟在这根绳子上死了人。
现在唯一能拿到手的就只剩这些照片和卷宗了。
吴舟和大周愁眉苦脸的凑在一起看照片。
“怎么搞?”吴舟问。
大周叹口气:“要不人手一份照片,给大家定KPI,每人必须找出来3个可疑之处。”
吴舟震惊脸:“你以为我们是私企吗!”
但是集思广益是对的,最后还是做到了人手一份。
就这么卡在了瓶颈处,卡了三天。
第四天一早,失踪了两天的三星堆火急火燎的冲进了办公室。
“我找到了!”三星堆一掌拍开那扇薄薄的门。
“什么?”郑越正在啃水煎包,吓得一哆嗦。
“那个绳结不对!”三星堆翻出照片,给郑越看。
吴舟闻声凑过来:“什么绳结?”
三星堆拍拍吴舟胳膊:“把咱们那天模拟的照片拿出来。”
“给。”吴舟递过去手机。
“这是当时谢棠系的对吧。”三星堆问,“而且吴舟你没给谢棠看过李巧仁自杀现场的照片吧?”
吴舟坚定的说:“没有!绝对没有!谢棠她再怎么撒泼卖萌都绝对不会给她看的。”
三星堆:“你这突如其来的表忠心是怎么回事?好,不说这个,你们看谢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系的这个绳结。”
吴舟看了两眼:“很普通的绳结啊,你们还指望她打个中国结?她那爪子没那么灵活。”
三星堆一时不知道怎么往下接。
“好了我错了你继续。”吴舟连忙闭麦。
“可是你们看李巧仁打的这个结。”三星堆拿出照片,“这不是普通的结,是称人结。”
屋子里安静了三秒,然后发出一阵嘘声。
“老大,什么人结?人杰地灵?”郑越爆笑,“你好好编行不行。”
三星堆给吴舟使了个眼色,于是在青天白日下,某人民警察惨遭武力镇压。
称人结是一种古老的、简便却又稳固的绳结。
三星堆是四川人,他家所在的村子里,有些老人习惯将大捆的蔬菜用称人结扎起来,挑到集市去卖,也有些会将自家的牛羊用称人结拴在树上,总之这种绳结在他家那边非常普及,可用于各种情形。
“这在我们老家叫 ‘垛垛结’。我昨天翻了很多书才知道学名叫做称人结。”三星堆说,“我们可以从这个绳结下手。”
说罢,三星堆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给他们演示了一遍。吴舟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
“哦!”吴舟拍了一下腿,“这个绳结需要拿着绳头绕来绕去,而那根跳绳因为有手柄,所以系这个结其实很不好系对吧。”
三星堆打了个响指:“这个绳结现在常用于救人、体育运动、户外活动的时候,我老家那种老人家也会常用,但我想现在的年轻人会的不多。李巧仁在极度难受的时候,我不认为她有功夫拿着跳绳的手柄绕来绕去的系绳结——所以现在假定这个是宋月渠系的,我们从这里切入怎么样。”
吴舟很兴奋的说:“没问题!总比毫无头绪强!”
第 26 章
警察们的思路很简单,既然宋月渠在杀人的时候还能下意识的系称人结,说明这是她生活中的习惯。
那么习惯这个东西是非常可怕的,会留下很多痕迹。
吴舟带着郑越去了宋月渠家。
宋母一开门看到两个穿警服的,想都不想的要关门。
郑越连忙喊住:“您好!您好?请协助我们办案。”
门被无情的拍上。
“怎么办?”郑越问。
吴舟抬抬下巴:“接着敲,最好敲到邻居们都出来看。”
于是郑越挥着大巴掌,噼里啪啦的拍着防盗门,一边拍一边喊:“请配合一下!”
没过去几分钟,宋母遭不住了,打开门没好气的把二人迎了进去。
“你们还有什么事!”宋母就堵在玄关处,看样子都不打算让吴舟他们坐下来。
吴舟微微弯下腰,笑着说:“查案,请您配合。”
吴舟那187的个子没有水分,俯过来时很有压迫感,吓得宋母倒退了一步。
郑越笑嘻嘻的问:“能随便看看嘛?”
宋母还想出声阻止,就见吴舟又笑了一下。瞬间,宋母想到宋月渠还关在局子里,现在不是惹事的时候。
“就您一人在家?”吴舟问。
宋母刚才色厉内荏,现在泄了气,才看出她憔悴的模样。
宋母不怎么想说话,但还是回到:“都在外面跑月渠的事情。”
吴舟点点头,眼睛四处扫着。
“宋月渠爷爷住在乡下是吧?自己种有地?”吴舟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鞭炮装饰,应该是过年的时候买的,还算很新。
郑越来到电视柜旁,看了看摆在显眼位置的全家福,愣了一下。
“到底你们来是干什么的?”宋母看这两个人也不谈正事,就在家里各处溜达各处看。
“就是想来了解一下宋月渠。”吴舟指指卧室,“能进去看看吗?”
宋母脸色更难看了:“进吧……”
吴舟给郑越使了个眼色,一起进了宋月渠的房间。
屋子里简洁的不像样。大约是那次搜查过之后,显然宋母给大整了。梳妆台上干干净净,拉开抽屉,宋月渠的瓶瓶罐罐和各种小首饰都收在里面。
却没有那些手串了,吴舟记得当时那个首饰架上还有不少手串和手链。
吴舟转头看了宋母一眼,宋母肉眼可见的紧张了。
吴舟合上抽屉,没有问,转身来到宋月渠的衣柜前:“这个方便打开吗?”
宋母连忙点头:“看吧看吧。”
吴舟拉开柜门,里面整齐的挂着一些衣服。像谢棠这种娇气的大小姐性格,她夏天的衣柜里基本都是裙子,怎么显腰身怎么来,而宋月渠的衣柜显然就更像一个正常女孩子应该有的衣柜。
几件T恤几件卫衣几件裙子,颜色都很浅,吴舟想了一下宋月渠白到透明的皮肤,倒是很适合这类颜色。
忽然,吴舟眼睛凝在了一件卫衣上:“郑越!你来。”
“舟哥,发现什么了?”郑越错身越过宋母,来到衣柜门前。
“没错吧?”吴舟拿起卫衣帽子上的绳子,给郑越看。
郑越瞪大了眼!
“拍下来。”吴舟说。
郑越连忙拿起挂脖子上的相机。
“哎?你们干什么!”宋母连忙去拽郑越的衣服。
虽然郑越身体素质不如吴舟、三星堆,但是好歹是个又白又高的小胖子,不是宋母这种中年女人能抗衡的体格。
吴舟说:“您别担心,我们就拍一下这个绳结。”
“舟哥,这里还有一个。”郑越扯出一条睡裤,很宽大的版型,腰间穿有绳子,那绳子两端也分别用称人结系了两个小绳圈,大约是防止绳子缩回裤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