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愤愤不平,拉着母亲的手小声抱怨:“他不是不愿意这桩婚事吗?”可看到徐府赔礼道歉的姿态,心中还是不胜欢喜的。
南嘉长公主一眼看穿她真正的心思,不甚在意说道:“陛下赐婚突然,徐小将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罢了。”说完就打开箱子,“你来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尽可以带回做嫁妆。”
皎皎向来被娇惯,从不知道什么叫“客气”。她站在箱子前翻看了许久,终于挑中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
那块玉不大不小,刚好可以做成一套玉簪。皎皎眼睛一亮,立马让人拿去雕了一套琼花玉簪。
她捧着雕成琼花模样的玉簪,兴高采烈去找徐空月,却突然发现自己正站在崖边。
脚下,是万丈深渊。
徐空月站在远离崖边的地方,眸中沉静,眼底却涌动着无边仇怨。
皎皎心中生出恐惧,她不自觉朝徐空月伸出手,想让他拉自己一把。
可手才伸出去,便被徐空月重重打落。他眼中满是冷漠仇恨,刀子一般的目光让皎皎满心惊慌。她不自觉垂眸,又看到脚下出现寸寸裂纹。
她知道自己快要掉下去了!可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面前的徐空月却突然笑了一下,笑容恶劣,又藏着隐隐疯狂。皎皎突然害怕起来。
她知道这是一场梦,可是眼前场景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次转换。面前的徐空月还在步步紧逼,而后猛地推了她一把。
掉落下去之前,她看到徐空月唇边如释重负的笑容。
皎皎醒来的时候,窗外正是漫天霞光,艳若桃李。如那天开满琼花的树下一样。
徐空月还守在床前。
看见他,皎皎心底徒然生出一股岁月安好的滋味。但随即梦中从高处跌落下来的恐惧遍布全身,她猛地从床榻上跳起,紧紧抓住徐空月的手,仿佛抓住什么可以安心的依靠一样。
出乎意料的是,一向待她冷淡疏远的徐空月却没有推开她。
可皎皎却顾不得心头乍起的喜悦,只是牢牢握着他的手,神情凄凉又哀伤:“徐空月,他们都说,我母亲死了。”
徐空月浑身一僵。
第16章 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
他不知道皎皎为什么对他说出这句话,仿佛之前的种种都是一场梦境,现实依旧岁月静好。
他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愣怔,一向能言善道的他竟有些迟疑:“皎皎,你……”
他有心想问,你不记得在天牢中发生的事了吗?你不记得你父亲口吐黑血,在你面前断绝了气息吗?你不记得你还未见过你母亲的尸身吗?
可这些话要如何才能问出口?当姗姗而来的御医瞧了一眼,便叹息着摇了摇头,一直守在一侧的皎皎顿时像是被人戳穿了谎言,满心惊怒愤恨。
她像一只走到了穷途末路的小兽,猛地跳起来,一把抓住御医的领子,怒吼:“你为什么不救他?他明明还有气息!你为什么不救他?”
那样消瘦羸弱的身躯,瞬间的爆发力却令身为男子的御医无法招架。一旁的狱卒见状,想要去拦,又怕伤着她,正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徐空月当机立断,猛地往她颈后一劈,皎皎这才昏了过去。
可如今,皎皎却仿佛什么都不记得,她像是做了一场无望的噩梦,醒来便向最亲近的人寻求一丝安慰。
可徐空月能给她什么安慰?她经历的最残忍的事,几乎都是他带来的,他又如何给她想要的安慰?
只是眼前的皎皎似乎忘却了所有残忍,她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落到锦被上,失去所有踪迹。她的手紧紧抓住徐空月的手,仿佛拼尽全力抓住遥不可及的东西。
她哽咽着说:“我还看到父亲……父亲……”却怎么都说不下去。
徐空月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还能说什么?他与她之间的血仇浇灌了一层又一层,那种至亲之人的鲜血浇灌的仇恨如何才能做到视而不见?
徐空月自问他做不到。
即便如今南嘉长公主与曾怀远都已经死去,他依旧无法说出“原谅”二字。
可面前泪如泉涌的皎皎总是能让他心软。看着她的眼泪一颗颗滚落下来,他仿佛能看到心中的屏障正在一寸寸倒塌。
——他做不到去恨皎皎。即便她骄横霸道,即便她蛮横无理,即便他曾亲眼见过她当街抽打百姓,即便他与她的父母不死不休,他依旧做不到恨她。
漠北城的血流成河是南嘉长公主与曾怀远做的孽,即便皎皎是他们的女儿,此事也与她无关。
他无数次曾想过,如果皎皎不是他们的女儿,即便她骄横霸道,嚣张跋扈,他也愿意宠着她。
可惜,没有这个如果。
他反手握住皎皎的手,那么紧,那么用力。他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眼前浮现的却是血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