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和离之后——柳无期
时间:2022-05-01 09:06:16

  赵垣珩哭着握着他的手,“儿臣舍不得父皇,父皇您不要走好不好?”

  这样的幼儿之言,让皇帝眉心露出一道深深的折痕。但随即又可无奈何的舒展开,“你往后,要做个好皇帝。”说完,便让人将仍在哭泣的太子送回寝宫。

  赵垣珩一走,寝宫之中便只剩下谨贵妃。她一直陪在一侧,不言不语,安静的仿佛从来不存在。即便是先前赵垣珩哭泣时,她的目光也只停驻在皇帝的身上,对她的孩子没有给予半点目光。

  皇帝对她的怜惜满意之心更重。他拉着谨贵妃的手,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一样,对她说:“朕是真的舍不得你啊。朕的身边,从来没有你这样温柔体贴、真心实意为朕考虑的女人。”

  “她们奉承朕,不过是因为朕的宠爱,可以让她们得到无上的荣耀与权力。她们的始终只是朕的宠爱,而非朕这个人。”

  “朕的一生,都在与外戚争斗。容妃、舒妃,从前有多温顺,但是当她们所出的皇子渐渐长大,她们的野心也一点点显露出来。他们在朝中安插自己的亲人、势力,还当朕什么都不知道。可朕如何不知道?朕深受外戚干政影响,对这些最是在意了。她们明明知道朕介意,但为了权势,却还是这样做了。”

  他看着谨贵妃的目光越发柔和爱怜,“只有你,与她们是不同的。”

  他的目光越发怜爱:“朕从前觉得,你与那些人,或许没有什么分别。所以朕原本是打算,等朕百年之后,与你共赴黄泉。但你这样好,好到让朕自惭形秽。珩儿还这样小,他又没有母族可以帮衬,将来被那些外臣欺负了怎么办?”

  “所以就算了吧。朕就要你好好活着,辅佐珩儿长大。只是,你可千万不要像太后那样,扶植亲信,处处干政。朕虽然留下你性命,但只要你有朝一日伸手干政,朕留下的遗诏一样会让你死。”

  他本以为,这样一番话,再怎么也会吓到她。她胆子那样小,每次见自己吐血都惊慌失措,面无血色。然而当他的目光停驻在谨贵妃身上,却发现她呆呆望着自己,神情怔怔,“陛下原来是这样想的。”

  皇帝没有察觉她的不对劲,只是继续道:“只要你好好辅佐珩儿长大,不要像太后那样,处处扶植自己的亲信,把自己权力凌驾于皇权之上,那么朕是可以容忍你的族亲兄弟入朝为官,享受一世容华。”

  他本以为,这样一番抚慰的话说完,谨贵妃怎么也该对他感恩戴德,毕竟她出身低微,倘若没有自己的恩宠,又怎么能身居贵妃之位,还将会成为太后之尊?

  可谨贵妃含着泪的目光只是望着他,神色复杂。“我原本对陛下心怀愧疚,恨不得以身代死。可原来陛下竟然是这样想的。”

  皇帝不知道她怎么了,不自觉叫了一声:“爱妃?”

  谨贵妃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不似之前那样浓墨重彩的哀伤,而是仿佛如释重负。“陛下觉得,让我做了贵妃,做了太后,就是对我的补偿吗?其实陛下从未懂我,您只是在做您想做的事。”

  “就像当年,我不过是您身边奉茶的小小宫女,只是因您一时之趣,便毁去了我的清白,从此我的一生都蒙上了不幸。”

  皇帝听得几乎目瞪口呆,他怎么都想到,有人会视“承宠”为“不幸”。他身边的人,无不在汲汲营营,为了权势,为了恩宠。他忍不住争辩,“朕……”

  可谨贵妃如今并不需要他说什么,“您从来只做您认为对的事情,而不去管这些事对他人的影响。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按照您的心意活着的。”

  “在这个世上,还是有很多人,不屑什么皇权斗争,权势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多余的东西,他们从来不屑一顾。”

  “您之所以会这样想,不过是因为您亦是这样的人,为了权势,连最基本为人的道理都能舍弃。”

  “您总说太后专政,外戚干政,可据我所知,太后的人辞官的辞官,外放的外放,她已经将自己所有的势力解散,只是为了让您不要继续猜忌。可您是怎么做的?您将她的女儿女婿害死,还生生将她最疼宠的外孙女逼死。”

  回首那段时日的惨剧,即便她远离朝堂,远离纷争,也能想象得到皎皎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她望着皇帝的眼眸依旧含着泪光,浓重到化不开的哀伤。“我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什么贵妃、太后。”

  “倘若不是因为陛下,那么我会到了年纪就出宫去,与我的……我的青梅竹马成亲。”她说到这里,唇角露出一丝甜蜜的笑意。

  那是皇帝从未见过的甜蜜,仿佛雨后初阳,仿佛冰消雪融。“即便日子过得清贫辛苦也没有关系,因为我们还有一双手,会为了往后的幸福日子,去努力拼搏。”

  随即,她的目光又充满哀伤愁怨:“而不是像我现在这样,被困在重重深宫,不见天日。”

  皇帝从未想过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总是安静的,内敛的,甚至卑微的,让他觉得她是无欲无求的,美好的仿佛荒野里独自盛开的野花。即使不是那种耀眼的美丽,但坚韧顽强,也足够吸引人的视线。

  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几乎无话可说。

  正在这时,外间传来一道声音,“娘娘还在与他废话什么?如今圣旨已下,太子继承大统已成定局,还有什么可说的?”

 

 

33章 求求你,不要让珩儿知道……

  那声音很轻, 在落针可闻的内殿里清晰可闻。

  皇帝浑身一震,看向声音传来之处。

  来人身穿朱紫官袍,上绣走兽, 腰佩金鱼符,走路几乎无声。正是不久之前才出去的安国公徐空月。

  看见皇帝睁大双眼望着他,也只是轻飘飘一眼,而后微微蹙眉, 望向谨贵妃:“娘娘没有继续用药?”

  谨贵妃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轻轻摇了摇头, “他已经病入膏肓, 不必再用药了。”

  徐空月眉眼里有一丝不赞同,可他到底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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