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还想让我对人性有信心?”
曲红昭看出她意有所指:“你想聊聊汪家村的事吗?”
尹幼蘅驻足, 看着被她们逐渐抛在身后的村落:“我觉得这整件事都很荒谬很可笑。”
孙惊蛰点头附和:“是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我大概会认为这是哪个末流话本里编出来的拙劣故事。”
嘉阳也不能理解:“这么多大活人, 怎么就能让他骗了四十年呢?”
“如他所说, 因为人性, ”尹幼蘅目含讥讽,“我相信,如果他当初编的谎言是让村里所有男子都受烙刑,那一定不会成功。”
“我原本以为, 继母和父亲就是我见过的最坏的人了。原来, 人性比我想象的还要丑恶许多,”孙惊蛰看向曲红昭, “我离宫前, 你对我说过,这世上有恶人, 却也有义士。”
“世间总会有汪老那样的人,也许我们永远不会理解他们为什么要作恶,”曲红昭点头, “但世人千万种,总有人会让你对人性燃起信心。”
尹幼蘅叹息:“我想,这样的人,我已经遇上过了。”
曲红昭迎着她的视线捂住心口:“我的荣幸。”
“谁说是你了?”尹幼蘅瞪她,“厚颜无耻。”
曲红昭笑了起来:“好吧,其实是你们给了我信心。”
孙惊蛰讶然:“我们?”
“是啊,我这一路走来,真的遇到了很多可爱的人,”曲红昭陷入回忆,“让我一直保有对这个人世的热爱。”
尹幼蘅若有所思:“这一定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
“当然。”
“姑母曾经对我说过,越是聪明人,看透得越多,就越发会对人世筑起防备。”
曲红昭耸耸肩:“想来我在你姑母眼中定然是个蠢货。”
“你的确是,”尹幼蘅调侃道,“但至少是个快乐的蠢货。”
“你一天不骂我就难受是不是?”
尹幼蘅却突然正色道:“不要改变。”
“我都这么大了,”曲红昭笑笑,“我猜是改不了了。”
尹幼蘅也笑了起来,对她伸出手:“望来日再相见,你我初心不改。”
曲红昭握住她的手,又看向孙惊蛰,后者也握了上来,嘉阳也跟着凑了热闹。
四个人就这样在夜色之中,星光之下,立下了初心不变的誓言。
———
临阳县突然开起了一家济善堂,此间主人是一位足够漂亮却带着点疏离感的姑娘,那行止仪态看起来像是出身富贵人家。
百姓们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年轻富有的美貌姑娘,要跑到这鸟不拉屎的贫瘠之地倒贴着银子开一家济善堂?
里面收养了几个孤女做学徒,还有一些一直以轻纱覆面不肯露脸的女人在做帮工。堂主人还雇了几名大夫,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都会给看不起病的贫苦百姓出诊。她还放言出去,县里不管男孩女孩,想读书,都可以送到她那里,只要学业达到她的标准,就免除束脩。
而教识字的,竟然是这漂亮姑娘本人。这下大家更讶异了,一个明显受过良好教养的姑娘,做这些到底是图什么呢?总不会是真的为了帮助大家吧?谁会那么傻?
大家一时间猜测纷纷,什么被夫君休弃,什么与人私奔,什么躲避仇家,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而这位姑娘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的猜测,仍然日复一日行着善事。
大家的恶意终结于一日下午,那姑娘离开了大半个月,再回来时,风尘仆仆,手里抱着一个孩童,身边还跟着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
“这是她夫君找上来了?”
“哟,不会是和野男人生的孩子吧?”
街口的王大娘看清那孩子的脸,却怔了怔,猛地冲了上去:“虎头!这是我家虎头吗?!”
街坊面面相觑:“她家虎头不是半年前就丢了吗?”
“是啊,这是……疯了?”
“别瞎说,她也是可怜,不小心丢了孙子后,大儿子至今不原谅她,住得这么近,这半年都没来看过她一次。”
“唉,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