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芙漫不经心点点头,望着黑黢黢的门内。
却说小吏这头,找到留在刑部的常宁,把事情说了。常宁自是傻眼,边叫人赶紧去国公府传话,一边急匆匆来了侧门处,见世子夫人果真站在屋檐下,也没多想的功夫,走上前去,拱手道,“见过夫人。”
江晚芙心里虽急迫,面上倒是一如既往的温和,颔首道,“这几日你跟着夫君进出,辛苦了。”
常宁还真不敢说自己辛苦了,比起世子,白日里来刑部,夜里去跪祠堂,他舒服得多了,夜里还有人与他轮值,忙谦虚了几句,又小心翼翼道,“眼下世子正在大狱提审犯人……”
换作平时,江晚芙压根不会非要过来,但今晚,她难得的固执,便只是道,“无妨,那我等一等就是了,正事要紧。”
常宁只好引她进屋,他是男子,不好近身伺候,便去了门口。又着人叫醒膳房的仆妇,烧了热水,泡了茶,送上来。
仆妇哈欠连天送茶上来,茶水都险些倾了。江晚芙无心喝茶,也没在意,倒是纤云,她做事一贯细致,见那仆妇那副睡不醒的样子,便道,“奴婢去借用一下膳房,先将菜饭温上。”
“好。”
得了自家娘子的答应,纤云便出了门。常宁见她出来,忙上来问,纤云说了想借用一下灶房,常宁便带她过去了。
进了灶房,纤云很快烧了灶,舀了几勺热水,架上屉笼,隔层将饭菜摆好蒸上,然后坐回灶台前看火。
坐了没一会儿,就见几个仆妇边说话,边走了进来了。
“这大晚上的,怎么还来客了,也不叫人好好睡个觉……”
另一个道,“你可知足吧,你刚来,不晓得从前是怎么过的。先前周尚书在的时候,动不动就留宿刑部,连带着其他大人们,也跟着有样学样,那时候哪里有现在这么清闲,夜里又要做宵食,又要给各房送热水,真是不得闲。你算算,就说这两个月,你夜里起来过几回,也不就是这一回吗?可别抱怨了,快,点个炉子给客人送过去。”
两人边说,边进了门,才看见灶台后的纤云,生怕纤云朝管事告状,忙道,“小娘子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事,吩咐我们一声就好了。”
纤云只一笑,道,“大半夜把两位婶子叫醒,我们也过意不去的,有什么能自己动手的,也就不劳烦两位婶子了。”说着,从荷包里捻了两粒碎银子出来,朝两名仆妇手里塞,边笑着道,“我想同二位婶子打听点事情……”
片刻后,纤云空着手,从灶房出来了,径直去了正堂,门口守着的常宁见她,倒是亲热叫了声,“纤云姑娘”。
纤云朝他温温柔柔一笑,脚下却丝毫不见停,径直进了正堂。
常宁碰了个软钉子,摸了摸鼻子。
他一直跟着自家世子进出,和夫人身边几个大丫鬟也都接触了好几回,纤云给他的印象就是那种,看着脾气好,性子软,实则最有主见,很不好糊弄。他又哪里得罪这位小祖宗了?
正想着,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常宁回头,见是纤云,刚想开口,纤云却先道,“夫人请你进去说话。”
常宁心里一跳,跟在纤云身后,进了屋。
江晚芙一直想着事,见常宁进来,才抬眼,也懒得与他周旋转圜,直截了当道,“常宁,夫君不在刑部,是不是?他这几日,都不在刑部。”
常宁一听这话,就知道肯定是哪里露馅了,正绞尽脑汁想找理由,一抬头,就见菱枝和纤云两个看着他,一个怒气冲冲,替自家娘子打抱不平,一个目光审视,仿佛就等着他撒谎,好戳穿他,至于夫人,他倒是不敢细看她,自家世子有多看重这位夫人,他是知道的。
江晚芙见常宁不开口,就知道,肯定是陆则叫他瞒着她的。
若是陆则,她是不信他会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件事,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不开心,所以陆则骗她,说自己要住在刑部。
她轻轻垂眼,心头蓦地一跳,她想到了那日她给卫国公敬茶后,卫国公带他们兄弟去书房说话,她那时本来很担心,卫国公会迁怒陆则,后来永嘉公主叫人去传话,她便天真地以为,那件事就那样过去了。
但其实,没有的。
祖母说过的,卫国公这个人,教子极严,管教儿子比治军还严几分,陆则小的时候,吃过不少苦。
况且,若是她的猜想是真,陆则真的……
那卫国公就更不可能不管。
短短一瞬,江晚芙想通所有症结,她站起来,轻轻抬起眼,朝常宁轻声道,“夫君在府里,对不对?国公爷罚他了。你不肯说,是夫君不许你说。”
她抬起眼,往日温顺明润的眼神,今日格外的坚定。
“不要紧,那我自己去问国公爷。”
说罢,便疾步朝外走去,纤云和菱枝二人赶忙追了上去,常宁在原地愣了片刻,咬咬牙,也追了上去。
他到底是男子,步子迈得大,走得也快,在几人上马车时,终于将人截住了,只是纤云菱枝二人一见他,便叫侍卫拦他,侍卫哪里会不认得常宁,有点傻眼,迟疑了一下,还是把他拦住了,朝他看了眼。
哥们儿,你怎么得罪夫人了?那可是夫人啊,你疯了吧?
常宁顾不上搭理朝他使眼色的侍卫,几步上前,语气诚恳道,“属下先前隐瞒夫人,是属下不对,属下回府之后,必定前去请罚。还请夫人万万不要寻国公爷,世子在祠堂,夫人可直接去找。”
江晚芙坐在马车里,听到那句“世子在祠堂”的时候,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良久才应了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