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花决——林锦荣/榆木稚年
时间:2022-05-01 09:48:03

  借口!借口!
  我推开他:「你就是为了林悦!你是不是怕迟晏怪罪她?你也喜欢她对不对!」
  他伫立在原地,目光沉郁地望着我,却没回话。
  我就知道!他们都着了魔了,他们都喜欢上林悦了,他们一个个都疯了傻了,全都爱上了林悦!
  我忽然觉得有种无力感,好似我做什么都会失败,而林悦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会有人爱她,有人保护她。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到底怎么做才能挽回迟晏,从前那个迟晏离我越来越远,远到我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子。
  我转过身,觉得很累:「你走吧。」
  他静默了半许,回答了我:「奴才去给娘娘准备茶点。」
  他不走。
  我看着楚决定背影,忽而觉得他和迟晏很像,以前觉得他们只是模样相似,如今觉得性格也像。
  至少对我都是看似有情实则无情。
  我的计划失败,预示着林悦将顺利封后,她抢走了父亲的宠爱,抢走了林家女儿的殊荣,抢走了迟晏,抢走了一切一切,如今连原本许我的皇后之位都抢走了……
  「锦荣,朕准备先晋你为贵妃,再着礼部置办皇后的礼仪。」
  我没回话。
  他从后面抱住我的腰,在我耳边轻声道:「锦荣,中秋那日朕看到你和楚决站在桃花树下的模样,忽然让朕想起了从前的我们。」
  我苦心为林悦办的「捉奸」,没想到迟晏却看到我和楚决在一起。
  「皇上,我和楚决并不是……」
  「朕知道。」他打断我,反而低笑了声:「朕想待你好一些,不想辜负你,但也不想辜负悦儿,朕不在的时候,有楚决在你身边陪着也算是宽慰,朕不介意。」
  他不介意……
  他不在乎……
  因为他不爱我。
  「锦荣?」他叫着我:「你怎么哭了?」
  我转过身,对上他慌张的眉眼,像是真的在心疼我,那便当做是真的在心疼我吧。
  我吻上他的唇瓣,他停滞了一瞬,又加深了这个吻。
  情至浓时,低沉沙哑的嗓音也会在我耳畔响起。
  「……小桃子,叫我一声阿晏可好?」
  我揽过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回应他。
  「阿晏,我准备放下你了。」
  嗯,该放了。
  他有些木然地望着我,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他又很快清明起来,没什么反应地把我的话略过。
 
 
第5章 
  我撤了安排在敬事房的人,把迟晏送给我的玉珏折扇发簪通通收了起来。
  我想尝试忘记他。
  既然当初如此轻易就爱上了他,那如今只要我下定决心也一定能忘了他。
  果然,迟晏再没来找过我。
  或许他也在等我放弃他,不再拿从前种种逼迫他,让他没有负担了无牵挂的和林悦执手相伴。
  那我便成全了他们这对狗男女!
  我开始做些其他事分散精力。
  去学做糕点,在厨房一待就是一整天。
  偷偷去市集收旧玩玛瑙,买回来摆在书架上,难受的时候就摔,摔了再买,买了再摔。
  楚决把摔在地上的碎片拾起来,傻愣愣地劝我勿要浪费。
  去桃花树下品茶埋酒,听楚决给我吹埙,我嫌弃他吹的难听,让他换些喜庆的曲调,他偏说埙音色本就如此,是我心不静。
  我赶走了他,自己一个人品茶吃点心。
  去沈昭仪宫里陪她们放风筝,楚决给我扎了只喜鹊风筝,他说这个喜庆,我真的挺高兴的。
  那天,我的风筝放的最高最远也最久。
  这段时间,迟晏封了我为贵妃,不仅追加了赏赐与尊号,还重修了凤锦宫,看得出来,他已经在尽力弥补我了,或者说在尽力兑现他年少时的承诺。
  为了能和林悦心安理得地在一起,他不吝啬于给我除了后位和感情以外的东西。
  忙了一阵又去和枝红学刺绣。
  准备绣一幅鸳鸯戏水,可我怎么绣都绣不好,我拆了又绣,绣了又拆,结果扎的满手是血,疼得掉眼泪。
  楚决板着脸给我上药。
  「娘娘。」他叫着我,声音有些低落:「已经很好看了,别再绣了。」
  我低下头,瞧着他那张同迟晏八九分相似的脸,看着看着还是不争气地哭出声来。
  我很少哭的这样安静,我都是歇斯底里的迁怒到所有人。
  以前总觉得既然旁人让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其他人好过。
  楚决等我哭完后,才拿了樽琉璃屏风过来,抬着一张乖觉得脸,试探着问:「要砸东西吗?奴才陪你。」
  这人,平时总一本正经的劝诫我不要浪费,现在又自己撺掇我去砸。
  「真没原则。」我接过他手里的琉璃屏风
  他刚想抬起嘴角,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放下了。
  我没再看他,把手里的屏风安然无恙地放到了一旁,默默叹着气。
  快了吧,我应该快忘记他了。
 
 
第6章 
  朝中忽然有大臣上折子反对立林悦为后,随着几个人站出来,陆陆续续都提出了反对。
  听说迟晏发了好大的脾气,还当场收押了一位出言不敬的老臣。
  事情愈演愈烈,民间的传言也变本加厉,说林悦是妖后,蛊惑了君王。
  每天来我宫里想趁机拉拢我一起给林悦落井下石的嫔妃越来越多。
  迟晏是个顾全大局的人,可他这次迟迟不松口撤回旨意。
  朝中的形势一触即发,甚至有些人背地里都在说迟晏贪恋美色,不顾民意,假以时日必定荒废朝政酿成大错。
  我跟很多人一样都在等着看林悦的好戏。
  我甚至希望林悦就此跌入谷底,也尝尝被人唾骂的滋味,最好是刺激了她的胎,让她小产,让她这辈子都不能再怀孕。
  没想到事情又出现了反转。
  南中瘟疫问题已经困扰多时,一些逃命的难民甚至已经涌入城中,传染性极强。
  皇宫里那么多太医,大衍那么多大夫没有一个人想出抑制之策。
  林悦居然一下子就研究了出来!
  这下不仅解决了大衍的燃眉之急还取得了民心。
  朝中反对立后的声音渐渐平息了,反而都在歌颂林悦丰功伟绩。
  她可真是厉害啊……
  我有时不禁感叹林悦她实在是太耀眼了,以至于所有人的目光只能停留在她身上。
  而我,只能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就算做尽了卑鄙无耻的下作之事,也得不到迟晏的一个回眸。
  封后大典的日子定了,下个月初九,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颁布圣旨的那日,迟晏来看了我。
  自从我晋为贵妃,他第一次来凤锦宫。
  「朕有好些日子没来看过你了。」
  他虽与平日般正襟危坐在桌前,眉梢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他在高兴。
  他心情好跟我说话的时候都是难得一见的缱绻温柔。
  我给他倒了杯桃花酒,坐在他对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是最后一坛桃花酒。
  「悦儿的药方不仅解了大衍的困扰也解了朕的。」
  我喝了一杯又一杯酒,桃花酒是楚决教我酿的,香气淡雅,酒味不浓,反而有清甜的果桃味,喝再多也不会醉。
  他踟蹰了会儿,又道:「贵妃,朕想问你要个东西。」
  「朕记得你娘给过你一块刻有『心』字的玉石?」
  我倒酒的手微微一顿,想制止他未全的话。
  「那其实是悦儿母亲的,悦儿从未见过她的母亲,她虽然嘴上不说但朕知道她还是很在意。」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锦荣,你可否……」
  「那是我娘的遗物。」
  「朕知道,可是你母亲不是留给你很多东西吗?再说,这不是你母亲的,是悦儿母亲的。」
  「这次悦儿立了大功,朕要给她一个特别的赏赐。」
  我嗤笑了声:「皇上都已经把后位给了她了,这还不算是特别的赏赐吗?」
  他怔了一瞬,偏过头略有些不悦道:「朕以为,你这些日子安分守己,已经想通了,不再执着于后位。」
  他以为?
  所以他才毫无顾虑的在我面前说这些。
  「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要把玉石给她,又凭什么以为我一定要遂了你们的意必须成全你们。」
  迟晏的表情开始不耐烦起来:「朕没有强迫你,你若是不愿意就罢了。」
  我端起酒盏,囫囵吞了一口,语气淡下来:「从前我们在酒楼听书,那人说道世事无两全,林悦还真是不要脸,什么都想要。」
  什么都要从我这里夺走。
  「够了。」他拂袖起身:「你不用阴阳怪气的总是提起从前过去,朕从前的确承诺过你,但也在尽量弥补你了,你做了诸多错事,朕也一次又一次的容忍你,别把朕的耐心都给磨没了。」
  我垂下眼,没有再说话,也真的无话可说,看到他肆无忌惮地在我面前维护另一个女人,还是遏制不住的心痛。
  「皇上说说,臣妾做错了什么?」
  他蹙起眉头望向我,又有些不忍直视的移开视线:「罢了罢了,每次同你说话都是这样,朕走了。」
  「哦,恭送陛下。」
  他倏地停下脚步,不解地回头看我。
  他在等我的解释,等我的反驳,等我的花言巧语,等我的纠缠不休一哭二闹。
  一旦我一反常态,他反而疑惑,心里不舒服。
  「锦荣……你……」他欲言又止,又是迷茫纠结的神情,像是有什么阻止了他。
  我坐回桌子前,将他杯子里的酒饮尽,我酿的桃花酒,迟晏一口都没喝过。
  少顷,他表情有些扭曲,出乎意料地问。
  「……你真的放下我了?」他改了称呼,没再自称「朕」。
  我转过身沉默下来。
  我想洒脱坚定的回答他一句,对,我放下你了,你都爱上别人了,还不准我放下你吗?
  可惜了,我做不到。
  因为我还爱着他。
  独自静默了好久,夜色都已经浓了,兴许他也已经走了。
  我才无奈悲哀地叹了口气。
  「……我忘不了你。」
  做糕点总是下意识少放点糖,因为知道迟晏不爱吃太甜的。
  去市集看到熟悉的地方,想起这里是迟晏带我来过的,在原地傻站半个时辰都走不动道。
  桃花树下的酒我一直都只想跟迟晏喝,放风筝的时候也在想,迟晏是不是也会看到我的风筝,然后想起我,会过来看我。
  鸳鸯戏水当年我也绣给过迟晏,他说难看,我跑回府哭了好几天。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
  我都不知道是先忘记他还是忘记我自己。
  我平静地笑了笑:「有时候真的替自己不值得,你都已经不爱我了,我还如此执着做什么,可我就是不甘心。」
  因为我始终没想明白凭什么要我放下,要我退出?凭什么他们双宿双栖,痛苦的只有我?
  明明一开始迟晏就是我的。
  我讨厌他们总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正义凛然地俯视着我,怪我不够洒脱,不够敢爱敢恨。
  犹记得当初迟晏对我的信誓旦旦,说他绝不会喜欢上林悦。
  如今只觉得讽刺可笑。
  我湿红了眼:「你没有资格随意抛弃我,明明是你亲口说,不会爱上她的。」
  回应我的只有寂静。
  我看着桌案上的枣泥糕,我做了一个下午,迟晏也一块都没吃。
  正当我拿起盘子里的枣泥糕,背后响起了迟晏的声音。
  「锦荣。」
  他没走?
  我迟疑的转过身,他站在原地,双目微睁,他复又垂下眼睑,挣扎了数回,才走到我面前,认真仔细地注视着我。
  「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从未想过要抛弃你,不是同你说过,我心里是有你的吗?」
  他狭长的眼尾那抹黯红让人沉醉,像是温柔,像是陷阱。
  我义无反顾地想要往下跳,可我比谁都清醒。
  他在说谎。
  他在骗我。
  这是他惯用的哄骗手段,是假的,这是他最擅长的事。
  「别哭了,是朕这段日子疏忽了你。」他靠近我,粗糙的指腹拂过我眼角的泪花,用着和从前般同样的语气和嗓音。
  「别害怕,朕会永远在你身边。」
  他把我拥在怀里,我靠在他的胸口,习惯性的听他的心跳声,是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回味他口中的「永远」。
  永远……
  假话还真是又动听又感动又令人恶心想吐啊。
 
 
第7章 
  我把玉石还给了林悦。
  那块玉石是我母亲临终前交到我手上的,她对我说,她还留了个祸患,没能杀了她,总觉得放心不下。
  那时的我根本不知道还有林悦存在,也不知道这个祸患是来威胁我的。
  太医来回我,说林悦的胎可能是个男胎。
  我问楚决:「你知道男胎意味着什么吗?」
  楚决板板正正的回答:「意味着,是位皇子。」
  我轻轻笑了声,掸去书上飘落的秋叶:「意味着迟晏在骗我。」
  「骗您什么?」
  「骗我他会永远在我身边。」
  楚决不明白,不过他也没问,他多数的时候是在安静地陪着我。
  快进十月了,桃花败零得太快,整个秋季我都无心再赏花,再加上近日来总是犯困,索性每天都在睡觉。
  我开始过的有些浑浑噩噩。
  枝红总是劝我:「娘娘,陛下心里是有你的,奴婢看得出来他还是顾念旧情的,只要除了林悦,您还有机会。」
  「是吗?」我淡淡笑了声。
  「枝红,你还记得从前父亲最喜欢陪着我念书吗?其实我不爱念书,是他不厌其烦地哄着我,一字一句地教,哥哥们有的,我从来不少,他们没有的,而我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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