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女子, 她的身子已经是他的,身份也是他给的, 裴迎已经别无他法。
良久,陈敏终嘴角翘起,发出一声嘲弄。
裴氏年纪不大,野心倒挺大。
是他低估她了, 她瞧着娇弱,却携着市井的勃勃生机, 那是扎根于她血液中,来自裴家历代往上攀爬的莽气。
八字还没一撇, 她的小腹尚未隆起, 已经开始惦记她孩子的荣宠了。
她已经不稀罕骗他了,从前还会假装满眼爱意地望着他,一声声哄说喜欢他呀,想抱他, 如今索性不装了,早在陈敏终意料之中。
他从来没指望小骗子真心喜欢他,世间没有女子会喜欢他这样的人。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 只会连骨头渣子都被豺狼啃得不剩,连她爹都不敢这样跟他周旋。
裴迎……根本就不清楚他是怎样的人。
她天真到惹人怜爱。
“你又能为我做什么?”陈敏终淡淡道。
裴迎蓦然抓住了缰绳,两腿一夹马肚子, “玉狮子”奔跑起来。
她是第一次上马,却纵容白马越跑越快,这是殿下在她身旁的底气。
陈敏终眸中不动声色,裴氏……她究竟想做什么?
“殿下问我的问题,我想好了,您要知道我的答案吗。”她颤着。
陈敏终曾于昨夜问她:“若是有一日,你发现你眼前的太子不是我,而是皇兄,你会装作不知道,还是——”
裴迎一字一句回他。
“我会做一个殿下心中端正体面的太子妃,维护殿下的身份,在世人面前扮演一对恩爱的夫妻,无论任何人危及我们的事情——”
她轻声说:“不会放过他。”
裴迎的底线只有裴家,只要殿下不动裴家,她永远不会与殿下崩解。
这是陈敏终第一次静默长久地望着她。
“裴氏,你太高看自己了。”他冷笑一声。
裴迎侧过脸,对他扬起嘴角,眼底是明媚的笑意。
她同他见过的世家女都不一样,她会笑着对他说:“男人爱的不是十六岁,男人爱的是我。”
她想要什么便要了,殿下是擅长施予的男人。
骄纵没脑子的小美人,一定生长得痛快淋漓,与他的隐忍克制截然相反。
陈敏终心底嗤笑一声,一切不出他所料,裴迎这些天来的温存软语,俱是意有所图,她愚蠢,头脑空空,心底只算计着裴家的锦绣前程和虚荣。
她唯一的优点,便是卑劣得坦率。
“裴氏。”他淡淡开口。
“嗯?”少女娇憨地靠在他胸前,却听得他轻轻落下一句话,瞬间叫她浑身冰凉。
“你是不是见过皇兄了。”陈敏终开口。
裴迎心下一惊,原来殿下什么都知道,这汪深湖从来不露声色,只有底下浪拍暗礁。
她瞒不过他,只能咬牙道:“是。”
陈敏终问:“皇兄比我好看吗?”
裴迎觉得荒唐,殿下竟然问出这样不靠谱的问题,他们两个人明明长得一模一样。
她笑眯眯地回答:“没您好看。”
陈敏终勒停了马,既然裴迎将心底的想法告诉他,那么他也如实相告:“你与皇兄是同一种人。”
裴迎一愣。
“年幼时,皇兄待我极温善妥帖,很会体察人心,知道母妃不准我随意出门,于是他在宴席上得了什么好的,都会来小佛堂与我分享。”殿下第一次说这样多的话。
那不是分享,那是施舍。
陈敏终眸光一敛,皇兄抚摸着他的脑袋,细心温柔地一样样指给他看,这都是什么,有什么用处。
然后皇兄将这些一把推给陈敏终,笑盈盈地说:“皇弟,都送你啦!”
他的笑意下携了不自知的得意,反正这些赏赐他多得是!或许是庆幸与怜悯,高高在上,像抱着一只没见过世面,脏兮兮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