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的身上总有一种豁达开朗,潇洒优雅风流,见过世面,获得充沛爱意后的大大方方,他浑身上下都是舒展开的,可以犯错,可以得到充分的包容。
不若年幼的陈敏终,在晦暗的小佛堂,那颗心像一枚核桃一样,皱巴巴的。
因此皇兄漫不经心的好意,原是一种优越感之上,举手投足间轻易给予的东西,却令陈敏终如获至宝。
裴迎也是这样,被娇宠长大的小姑娘,又生得极好看,有肆意任性的本钱。
她做什么都从容大方,善意只不过是她富足之余不经意流露的东西,不值钱
她今天说喜欢你,明日转头便忘了,后日更可以恨你,与皇兄一样是无心之人。
八岁时,皇兄在一次设计陷害他后,曾扬起下巴,苍白邪恶,在夜风中挑衅地笑了笑,他问了陈敏终一个问题。
“皇弟,你明白什么是庶民吗?”
陈敏终冷漠地捏住她下巴,在她耳边,一字一句落下。
“裴迎,你知道什么是庶民吗?庶民便是你这般,得了人一点好脸色,便妄想顺杆爬。”
……
骑马事件后,裴迎与陈敏终再未说过话,他偶尔回来取箭囊时,裴迎想替他整理衣襟,却被不动声色地避开,冷冷淡淡。
围猎恰逢贵妃的生辰宴。
皇帝宠爱贵妃,下令放生了一日所得猎物,又在林场中围了篝火台,趁兴贺生。
夜色喧嚣,裴迎本来最爱凑热闹,想到殿下说的那句“庶民”,便闷闷地躺在榻上。
裴迎在马上逞强了半日,到了夜里,腰疼阵阵泛上来。
她从来不事劳动,娇养的一个人,在马上不得要领,此刻,腰间疼得直不起来。
她无法赴宴,只好趴伏在软榻上,半褪下红袍轻衫,由阿柿涂上清凉的药膏,舒缓一些。
“据说今日围猎的时候,殿下猎得了一只长毛黑野猪,陛下心头大悦,赏了不少东西。”
阿柿一面用指尖捻弄药膏,一面轻言细语。
“嘶——”裴迎想要抬腰,却因为揪扯的疼不得不放弃。
这下好了,她将脑袋埋在绣枕间,殿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宴席上,陈敏终陪父皇饮了一盏又一盏酒。
陈敏终放生的猎物最多,被贵妃笑着赞许:“还是我儿子替我积德深厚。”
他客气有礼地一笑,却别过头,侧面在夜风中勾勒得清晰,不知在想什么。
众人都看出来太子不大高兴,月至中夜,太子有些醉了,甚至需要小太监搀扶回去,令人惊奇,陈敏终从来严于律己,断然不肯令自己喝醉到失去控制。
他只有醉了的时候,才会对太监吩咐一声:“去太子妃那里。”
“娘娘已经睡下了。”阿柿有些意外。
殿下今日忙了一整日,围猎和筵席已经让人疲惫,又喝醉了,他还是抽出时间来看裴迎。
陈敏终示意她不用叫醒裴迎。
阿柿轻声:“娘娘腰疼,直到这个时辰才睡一会儿。“
陈敏终坐在榻边,一袭雪衣,侧着脸,孤光清绝,风姿与夜色相宜。
阿柿唤了殿里的小太监纷纷退下,掩上门。
一架屏风内,绣榻上,少女的腰部垫了枕头,红袍解开,半遮半掩,腰间系的袍带也是松散的,轻易便可勾弄下来。
她睡熟了,脸上泪痕未干,一头乌发漫漫散散,倾覆皮肤,随着衣袍落下。
裴迎不知何时醒了,一双眼眸在黑暗中亮莹莹,畏怯地盯着他。
殿下的呼吸拂在她的耳廓。
“别躲。”
他的声音是克制的,话语一顿,酒气逐渐浓重起来,又深又热切,打在她的耳垂。
越过红袍,陈敏终的五指蓦然落下,贴在她肌肤上,薄茧粗糙,摩挲时会有些生硬,凉凉的,游曳不定,带起一阵战栗。
他俯身上来,离她那样近
“不躲。”她闭上了眼,轻声回道。
裴迎不敢回头,生怕会碰上殿下那对凤眸,深湖一般,暗流涌动,吞噬万物。
再着,殿下太滚烫了,逼仄过来,热流无处可避,酒气袭人,让她有些晕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