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负我——六棋
时间:2022-05-02 11:56:00

  他在暗示贺兰霆放手。
  贺兰霆盯了他半晌,“孤不会。”
  “孤不擅此道,明白了吗。”
  贺兰霆只差将“不心灵手巧”横批五个大字刻在文弱书生气很重,充满浪漫情怀的张幽脑门上。
 
 
第96章 
  书房。
  张幽从长袖中掏出一封信,“这灵州传来的,请殿下过目。”
  崔珣在信上回禀了贺兰霆有关灵州的局势,那里不是什么富庶之地,民贵之间早就有过争端不和,灵州有寒门学堂,也有世家书院,只是世家书院是为了向上输送人才,寒门学堂的学子出来也是为世家做牛做马。
  而今有了崔珣在背后搅混水,鼓动支持寒门子弟与世家子弟针锋相对,已经接连引发了好几起声势浩大的争端,时刻挑拨着庶民以及世家的情绪。
  日前终于有一件事逼得世家跳脚了。
  起因是一个小户人家的妇人,吊死在灵州一个大户人家的郎君房里,那妇人家里来闹,对方本想用钱财摆平,不想有寒门学子大做文章。
  说而今世道不公,世家欺压黎民百姓,不认错也罢,还要反口诬赖是小户人家的妇人行为不端。
  这于当前本是件可以糊弄过去的事,但崔珣怎么可能放任这么好的机会。
  他隐藏在其中广出钱财又坐镇谋划,现下灵州地界上的庶民子弟群情激奋已经有了意图起义的迹象。
  不怕事端不够多,就怕雷声大雨点小,要让世家摆平不了,才有皇室出来维持公道的余地。
  等谈到口干舌燥,快到尾声时,张幽喝完茶水将杯子推开,“还有一事,是崔郎君拜托臣的,他想臣代他一问,立春前,能否请殿下准许他回京一趟……”
  “人生大事,得此一回,所以他不想错过他妹妹成亲的日子,希望亲自送她一程。”
  气氛静默。
  贺兰霆手肘杵着案几,下巴搭在交错的十指上面,像没听见般无动于衷。
  “殿下,属下有事要禀。”
  门口光影一暗,魏科快步走到贺兰霆身旁耳语了几句,对方眉梢动了动,气息在瞬息间以给人不好的预感,似晚来疾风,乌云罩顶先袭上心头。
  顾行之下了值都要走了,适才听见外面有人称太子尊驾来了,是来巡视的。
  “将近半年内的刑事卷宗搬出来,给户部的大人审阅。”
  比他位高一品的少卿传令下去,“殿下这边请,这位是……”
  顾行之未语先笑,他不是很意外的,甚至略带轻佻挑衅地对上贺兰霆如一潭黑水的眼睛,“少卿大人不必客套了,都是老熟人,殿下岂会不认识我。未曾远迎,表兄不会怪罪我吧?”
  少卿带人离开后,房门关上,顾行之不再维持虚假的笑脸,不用贺兰霆开口,他就已经猜出他来找他的目的。
  “昨日表兄你与我们分开后,崔樱就去了我的住处。”
  顾行之扯开衣襟给他看,“是她自己主动提出的,你看,这块红痕就是她弄出来的。”
  他在盯着贺兰霆确定他看清脖子上的痕迹后,理了理衣襟,略有几分回味无穷的道:“真的,我也算阅女无数,不想她滋味那么好,幸得殿下调教有功,唯一遗憾的是,要是知道她能这么受用,我应该早些对她出手的。”
  “如今也为时不晚,等她进了顾家的门,以后就能与我日夜不歇……”
  顾行之话语一顿,他倒在地上抱着狠狠吃痛的腹部,对蹬了他一脚的贺兰霆投去愤恨的眼神。
  “表兄这是做什么。”
  他好笑道:“我所说的,都是与我未过门妻子的事,表兄怎么恼了,这么生气。”
  贺兰霆:“你是不是以为,有皇后护着你孤就不能动你分毫。”
  顾行之睁大眼,像是恍然大悟般道:“难道不是?殿下这么气急败坏,是因为嫉妒臣碰了崔樱吗。”
  “你可还记得你的官位是拿她来换的。”
  贺兰霆从他的衣角踩上去,“阿行,孤不想三翻四次跟你提这件丑事,但你言而无信,孤”
  顾行之猛然抓住贺兰霆的鞋履,他像是做了个决定,“那我不要了。”
  贺兰霆看他的眼神从惊疑到沉思。
  他的脸色随着顾行之的话语越来越冷漠,“我后悔了,表兄,我不想拿她去换了,你放过她,也放过我吧。”
  “官位我不要了,你把她还给我,别再缠着她了行吗。”
  贺兰霆很多时候对顾行之的脾性了如指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什么性格都一清二楚。
  这根本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话,他会为了一个女子轻易放弃到手的权利?
  贺兰霆:“这么珍惜她,当初做什么去了。”
  顾行之听他提起当初,就跟翻旧账般想起自己做出来的烂事,他脸上闪过难堪,或许还有那么一点愧疚。
  但这都不是贺兰霆想听到的理由,他觉得顾行之说的都是无稽之谈。
  “我知道我以前是待她不好,但人难道不能有悔过之心吗,我如今对她也上了心,崔樱她愿意嫁给我,就证明她对我也有几分心意,你何必再拆散我们。”
  最后那半句话顾行之几乎是用吼的说出来的。
  不知道是哪个字激怒了贺兰霆,他话音越发云淡风轻,气势就越清冷凌厉,“心意?你也值得她对你有心意?从孤跟她在顾家别院亲耳听见你跟其他女子寻欢起,她对你的就只有恶心。”
  当顾行之从贺兰霆口中,听闻他跟崔樱一起发生的事,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他们排斥在外,因为所有的一切他都不曾与崔樱经历过。
  “你知道她其实是有多忠贞的一个人吗。”
  “你知道她有多期望孤回予她同样的心意吗。”
  “你知道她在崔家的省思室被她阿翁逼问的时候,她还在执着于对孤的情意吗。”
  “她看你一眼你就觉得那是对你的心意,那孤算什么,”贺兰霆冷淡而嫌恶地扫过处于震惊状态的顾行之身上,“你太自不量力了阿行,她只多当你是条狗,赏你一根骨头你便觉得欢欣鼓舞。”
  可笑顾行之还认为自己跟崔樱多情比金坚一样,好似他才是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你知道什么……”
  “你是不是自以为很了解她,她那个人,眼里容不得沙子,看似软弱,实则最独最绝。谁对不起她一点,得拿千百倍去还,你想想自己做过多少事,你还得起吗。”
  贺兰霆突然的一腔话将顾行之说愣在原地,他尴尬困窘想反驳翻遍脑海却好似无从下口。
  半晌,他恼羞成怒,“那你呢,你跟表姐的事不也叫她伤了心,你凭什么指责我。”
  “那是孤与她的事,跟你无关。”
  贺兰霆眉梢挑动,似是忍耐地闭了闭眼,“说说吧,昨日你是怎么玷污她的。”
  他不信崔樱真的让顾行之碰了,但他还是想从顾行之嘴里听到能暂时安抚他躁郁心烦的真话。
  片刻,顾行之眼睁睁地看着贺兰霆把鞋履从他衣角挪开,他正欲外走。
  “表兄!”
  他心生一种不妙的危机感,好像今日不拦住他,就会后悔一辈子。
  贺兰霆立在门后,修长沉默的身影像一笔浓墨,长此往后让顾行之想起都如鲠在喉。
  他倏忽请求,“别为难她,我知道你对顾家不满已久,天下大势所趋,哪有外戚骑在帝王储君头上作威作福。”
  “你也不傻。”
  顾行之神色晦暗,他想讥笑一句,发现自己毫无力气。“早有迹象了,只是都未曾当过真。”
  他从地上起来,“表兄,我是真心求你,真的,这回我知道错了,我以前不该那么对她。你跟她算了吧,本就身份不合不是吗?你让我们今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从今往后,你我是君是君,臣是臣。我也会劝阿翁父亲收敛些,别再勾结文臣做些上面不喜欢的事。”
  顾行之自认为态度诚恳,然而贺兰霆头也不回地道:“人微言轻,你有什么资格让孤罢手,既然你没动她,孤暂且留你一命。”
  顾行之:“……”
  贺兰霆身影消失后,顾行之停顿半晌,脚步跨过门槛飞快追出去。
  “顾大人这是去哪。”
  背后有人捧着一沓卷宗盯着他,以前同为伴读的王石巍道:“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还需要向顾大人请教。”
  顾行之烦躁地咆哮,“王石巍,什么时辰了懂不懂,你明日再来,今日就不要烦我。”
  王石巍转身,冷嗖嗖地道:“那就且看你能不能出这道门吧。”
  很快,顾行之被涌入的侍卫们一步步逼退回来,他们义正言辞地请他回去,必须忙完了公事才行,否则他不能离开这里。
  因为这是太子下的命令。
  皇权,又是皇权,顾行之被逼得恨意彻骨,几乎嚼穿龈血。
  崔樱没想到会收到贺兰妙容的小花笺。
  她交好的人里面,陈瑶光算一个,其次就是贺兰妙容了。
  但陈瑶光跟她一样,她跟高瑾沣成了,都在忙于昏事,不太得闲。
  而贺兰妙容,她去了灵州,崔樱知道她对崔珣有意,一开始只不过当做是玩笑话而已,却不想她竟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
  虽然话里没有提及崔珣,但崔樱多半猜到,她是为了兄长才以游历之由出走的。
  姻缘难定,崔樱自身感情都没勘破,就更难以管束其他人的事了。
  是以,当贺兰妙容说说自己从灵州回来了,要替崔珣捎来了一些东西给崔樱,请她到公主府一聚时,崔樱没有丝毫怀疑。
  她不懂一个人有所图谋的时候,手段会无奇不用,最卑鄙的就是这种,明知对方不像见自己,还是会用他人的名义将想见的人约出来。
  崔樱天真地以为,真是贺兰妙容要见她。
  而且,崔珣的名字对崔樱有着独一无二的吸引力,她没有多想就让人准备了马车。
  那是她兄长,就是要她赴死都能见的人。
  只是不巧,她在路过庭院时,还碰到了余氏,“这个时辰了,怎么还出门去。”
  崔樱让落缤将花笺呈给她,“是公主相请,大母,我去去就回。”她有些迫不及待,如果说这世上最重要的人有几个,她阿翁、大母首当其中,崔珣必然赫赫在列。
  余氏看过,这花笺十分正常,就是普通女儿家的来信,所以她没有怀疑太多,就默许了这件事。
  只是崔樱走了两步,她又忽然将她叫住。
  “站住。”
  崔樱平静地回头,余氏对崔樱怀里揣着的手炉多看了两眼,又帮她理了理披风的毛领,“这天色我看路上怕是会遇到风雪,你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崔樱点头答应。
  要是她知道这背后有贺兰霆的手笔,就是打死她,今日也不会来的。
  等到了贺兰妙容的公主府,侍女将她引到暖阁里坐下后,然后就再没有出现过。
  崔樱等了又等,不祥的预感让她忍不住起身,门外有人朝暖阁走了过来,脚步沉稳,厚实有力,仿佛踩的不是地,而是惶惶不安的人心。
  “是你。”贺兰霆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底,崔樱眸中的讶异慢慢消散,她带着一丝被戏耍了的不满,愠恚地道:“殿下好歹也是一国储君,何必对一届臣妇纠缠不清。”
  她那鄙薄的神情,防备的身姿,像极了一个贞洁烈妇。
  贺兰霆看得最多的,也是她贞烈的一面。
  他在崔樱闪躲朝他克制不住挥巴掌那一瞬间,猛然扣住她的手,就像当初居高临下命令她讨好自己的那一刻般,沉声道:“你算什么臣妇,你有过几个男子,这么大口气,也不怕得罪孤。”
  他说得很严重,然而脸色根本没有半点薄怒的迹象。
  贺兰霆:“学会打人了。你当孤是顾行之那种货色,崔樱,普天之下你看看能动孤的有几个。”
  崔樱被糗得一阵面红耳赤,她对上顾行之自觉有五分胜算,但若是换成油盐不进的贺兰霆,那是撒泼怎么闹都不可能的薄情人。
  “你用贺兰妙容的名义把我骗过来,你安的什么心。”
  崔樱恼怒,“你我难道就不能好聚好散,缘尽至此。”她感觉到贺兰霆的手摸上了她的腰,于是尽可能地挣扎闪躲,“别碰我!”
  她胡乱动着,掌风竟不小心扇到了贺兰霆的半边嘴皮。
  打脸是极其伤自尊的,顾行之是个软骨头,但贺兰霆不是。
  他能被定为继任者,就代表他天性无人比拟,所以他对崔樱,也跟顾行之对她的方式不同,他是征服,是挞伐,崔樱于他来说像是一块无法舍弃的疆土。
  旁人占据,他不甘心,疆土不服,他必然要征服彻底。
  所以当崔樱打了他那一下后,贺兰霆直接将她调转了个方向,以欺凌的姿势,将压着她在屋内的燕几上,在侍女听闻动静想要进来时,呵斥让她们滚远些。
  “不让孤碰,怎么,这么烈?”
  他在崔樱耳垂上咬磨出一口牙印,“孤听闻昨晚你去顾行之私宅了,如何,是他骁勇,还是孤骁勇。”
  崔樱撑着双手抵抗他,“自然是他,你忘了,他可是一夜能御数女,你……”
  贺兰霆扳过她的脸,让崔樱凝视他的眉眼,“那怎么办,孤从始至终只有你。”
 
 
第97章 
  崔樱下意识掀唇笑说:“只有我?你怎么只有我?樊娘子呢?新来的侍妾呢?怎么,是不是她们侍候得你不满意,所以殿下就想起我来了。他人之妇的滋味,肯定比一般人要好吧,可惜樊娘子太傻,竟然真的离了昏,她难道不知道男子心里想的都是,轻易得到的不想要,想要的却得不到。”
  像以前的顾行之,像现在的贺兰霆,都是如此。
  前者花开时他不懂欣赏,花后来被人采摘到了别人手里,他开始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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