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漓自己如今已做回公主,出面去给小飞拜师的话,名不了给人以势压人的感觉。
她确实考虑过请太医院的人教小飞,一是觉得太医院的太医大都是家族传承且自视甚高,小飞的身份怕不在他们眼里,他们即便因夏漓的原因答应了收下了小飞,不好好教也白搭。二是在太医院接触的病人都是权贵高官,哪有拜个不错的民间大夫能接触的病例多,且自在呢?
夏漓就坐在延寿堂对面的茶楼等着王乘风和姐弟二人出来,顺便一直观察延寿堂的情境。坐堂的大夫面色和煦,病人有序的等待看病,药童和学徒也都井井有条的做着各自的事……
“出来了,殿下”何有才提醒夏漓道。
“嗯”
等几人进了夏漓所在隔间,分主次坐好后,夏漓方问:“如何?”
“殿下放心,都已经办妥了”王乘风回道。
“殿下,李老大夫听说王大哥是禁军校尉,也无阿谀奉承,只是客气的说不负所托,会倾囊所授呢!”陈蛾儿开心的回道。
“嘿嘿”陈小飞憨笑。
夏漓笑:“那就好,公主府以后的药材采买,下人看个病什么的就在延寿堂吧”。
“是,殿下”何有才应下。
陈小飞一揖到底:“多谢殿下!”
夏漓摇头说不用,问:“今日就在这儿用午膳,既然大家一起出来了,今儿咱们就到处逛逛,用过晚膳后再回府。”
“对不住,殿下,臣今日还约了同僚,这就要告辞了。”王乘风请辞。
“王师傅请自便,今日多谢你了。”
“小飞还是臣送到殿下身边的,当不得殿下的谢。”王乘风说完这句话后,自是行礼告退。
夏漓笑,这倒是没错,当初就是王师傅给她买回的这对姐弟,王师傅本只看重了才十来岁便一副大人模样、行事周全的陈蛾儿,但这两姐弟俩已失了父母,不舍得再分开,就被一起买了回来。
夏漓和陈蛾儿姐弟加上何有才四个人,便在茶楼吃了顿便饭。玄一和堇一则和其他护卫一起轮流用膳。
夏漓和他们约好,所有的护卫在公主府和宫城外时,仍然和之前在京外时一样,都是暗中保护。有险情的时候再听吩咐或自行处置。如今以玄一等人的本事,要不是夏漓认识这些人,走在路上都看不出来是她的护卫。众人都是一副路人的打扮隐于路人之中。
夏漓今日打扮的也很路人,只是比从前穿的衣服面料好了不少。一身青衫便装,其实她要是愿意隐于路人中,她自信也能和玄一他们一样,含蓄的让谁人都认不出她来。
何有才这些日子跟着夏漓到处闲逛,他虽然是太监,以前也是出过宫的,可从没像现在一样,一身青布衣物,满身百姓行头。第一次和夏漓出门的时候还颇为不习惯,但见夏漓和陈家姐弟,及一众侍卫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也就和大家一起习惯了。现在颇有一种微服私访的隐秘感,他还颇盼望出现个什么强抢民女什么的,他也好大喊一声住手,他何有才也能英雄一回……
夏漓如果知道何有才的想法,必会给他的额头吃个栗子,天子脚下,还有人能敢明目张胆的明抢,……暗偷倒有可能……
一行人东逛逛西逛逛,一直到了申时末,就依计划去听风楼歇歇脚,听听书。
这听风楼是二皇子介绍给夏漓的,说是可以听曲儿,听书、听戏,有时还有百戏,吃食也不错。她便决定去那儿用晚膳,顺便听曲儿。
去定雅间的堇一回报说没有雅间了,只大堂还有位置。夏漓便说那就大堂吧。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只何有才不安:“姑娘,这不妥,怎能和一众老百姓混坐呢,这怕有个磕碰可怎么是好。”在外总不能公主、殿下的叫,不然大家何必打扮的这么谦虚。
夏漓安抚何有才:“没事的,别怕,姑娘我保护你。”
何有才:“……”
一行人于是进了听风楼,堇一给定的大堂位子不错,离戏台不远但也不近,是个中间稍靠后的位置,可以一览大堂,又不被楼上的人窥视。
夏漓在位置上坐下,见大堂坐的满满当当,黑压压一片。她身边何有才坐在了她位置的右边,陈氏姐弟则坐在了稍后靠左,其他护卫则或分或合的远近前后左右各处落坐,以便真有什么事时,方便一拥而上。
夏漓满意的喝了口茶,等着蛾儿给她点吃的。此时方听清了戏台上的声音,似乎说的是一个什么将军和他的小媳妇的故事,说是小媳妇千里迢迢的好不容找到了军营,二人就要相见,啪的一声醒堂木敲响,说是“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说。”
夏漓颇为遗憾,她才刚弄清楚是个什么故事就这么没了……周围也是一阵什么‘操、切’的表达不满声,到是让夏漓觉得亲切,不管在苏杭还是在北边,到了现在在京城,百姓们的吐槽声音都大差不差嘛 。
只何有才听着这些声音皱着一张脸,夏漓安抚的对他弯了弯眼睛,何有才这才扯开嘴角对夏漓艰难的笑了笑。陈氏姐弟倒是一副听之任之的表情,还在讨论听了一小半的故事……
夏漓便偏头对何有才说道:“你别一副看不惯大家的样子,小心待会有人给你泼热茶。放松点,每日为着规矩身份什么的端着架子,你不累么,今日对着百姓们的笑脸,你也笑笑……”
何有才感动的差点眼泪汪汪,长公主殿下她在心疼他呢,他一时也不觉得这些百姓粗鄙了,反倒觉得他们热热闹闹的特可爱……
陈氏姐弟见殿下和何有才的互动,相视一笑……
夏漓和众人又一起听了一曲花鼓调,吃食也上了膳案,边吃边心里面夸二皇子确实会选地方,却突闻前方传来了一声:“这不是陈姑娘吗?”
夏漓看着出声处,一把细腻的嗓子,娇好的圆脸面容,身着粉色的细锻裙幅的十五六岁的女子带着一个丫头,正看着夏漓,得,人生何处不相逢,她这是遇到了熟人了,她也不停箸,等着前方这位女子接下来的话。
“陈姑娘,你怎么也来了京城,不想在这儿遇上了陈姑娘……”这位粉衣姑娘激动的对夏漓说道。
见此女故作激动的样子,夏漓心中毫无波澜,稍扬左手向周围示意不用管她,然后对这名女子说道:“不巧,是京城太小了。”
此女姓韦,讳筠雪,是当今韦相的族亲,和夏漓回京之前在杭州倒是有些纠葛。
韦氏此时也是心中吃惊,她不过去了趟净室,回来居然在大堂看见了熟人,想不到夏漓居然也到了京城,她不是说她家乡在蜀地吗?
“怎么会,陈姐姐,京城可已是我朝最大的地方了,你到京城可是来寻亲的?”韦氏只觉有些悬心,想弄清楚夏漓在京城的目的。
“韦姑娘,我是我家这辈最小的了,没有妹妹,还请不要攀亲,至于我来京城嘛,自是回家。”夏漓不想纠缠,虽然脸上带着笑意,说话并不客气。
韦氏这时已经到了夏漓前方,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和夏漓隔案而坐,听得夏漓说‘回家’,自是不信,于是尴尬一笑,不再叫姐姐:“怎么会,我记得陈姑娘说是要回蜀地扫墓的,怎会在京城回家。”
何有才见有人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公主对面,一口气憋在了嗓子里,正要开口驱赶,却见夏漓用余光瞄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动,只得忍着气坐在原位没动。
夏漓制止了何有才后,方面无表情的对韦氏说:“回蜀地扫墓自是回了的,回京自也是要回的。韦姑娘,请你离开,我今日没有心情和你聊家常。”夏漓有些不耐烦,不想和此女多说。
韦氏见夏漓一袭青衫姝容,倒比从前看着气色更好了些,却一副没把她放在眼中的样子,和她说话时,只顾着喝茶吃点心,眼睛都没瞧她一眼,心中也是憋了一口气,不过是个父母俱亡的孤女,自己已是对她够客气了,她竟然敢赶她走?此时戏台上的曲儿已是唱完,周围的人也有三三两两的看向了她们的,她自不能这么轻巧的被赶走,心里一计较便有了主意。
“我今日和家兄一起来了听风楼,却这么巧遇见了陈姑娘,可见是有缘,在杭州的时候都没这么好的运气,我真的很开心,陈姑娘,你和我一起去楼上雅间吧,我介绍我的姐妹、还有家兄给你认识,……还有杨……也在呢,去吧去吧。”韦氏想着心里的那个人,颇是羞涩的对着夏漓说道。她就不信她这样求这孤女,她能不动心,她可是官宦女眷,介绍认识的可也都是这孤女一辈子都攀不上的人物,。
夏漓无语的看着眼前向她撒娇的女子,难道她一看就有长辈的样子,连此女也不能抵抗她慈祥的面容?
倒是周围人见二女对话,有人看夏漓没回话,以为夏漓是客气着不好意思回话,大声劝道:“这位姑娘,既然有人相请,就去楼上吧,何必和我们这些大老粗待在一起?”话音落,一片带着好意的哄笑声,都在劝夏漓去吧去吧。
韦氏看这么多人起哄,更是得意,也跟着劝道:“去吧,去吧……”,楼上可不只她们兄妹,韦家正房的嫡孙还有那位贵人都在呢,她倒要看看这陈时年怎么应对!
夏漓看着眼前作诚肯状邀请她上楼的女子,看不出表情上的一丝违和之态,倒是很有唱戏的才能,她便也微笑着拒绝道:“不了,今日不大方便,我于此已半日了,不想再挪动地方。即是你的家人朋友,怎好再去个外人?你自去与他们相聚才好”夏漓不想在这一群百姓中发作,决定还是好声好气送她离开。要收拾此女,得找个不这么热闹的场合。
此时周围又有人起哄:“人家既不愿意,就算了吧,回楼上等着继续看戏呗……,可别吵起来打扰我等听曲儿啊……”
韦氏见‘陈时年’推拒,哪里肯放过她,她今日必要让这孤女在贵人面前出个大丑才行。想也知道到时候这孤女会是个什么窘状。
夏漓哪知道韦氏这会儿盘算着让她丢丑呢,只打算和稀泥先打发了她:“是啊,你回楼上吧,马上下一曲就要开唱了。”
夏漓伸手端茶,表达自己确无换地方的态度,韦氏却突隔着案几用力的抓住了她的手腕,撒娇摇晃拉扯着说道:“陈姑娘,下回咱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见面呢,今日你就依我一回,和我上楼叙叙话吧!我的家人朋友都很和善,不会见外的……”
夏漓见她动上了手,摇扯的自己都要趴在了案几上,不再客气,就着她抓住的的姿势,手腕一翻,手掌用力的推在了韦氏的肩上,直接将她推的仰摔在了地上。同时耳边传了数道人声:“啊!”这是韦氏受惊的呼喊。
“放肆!”这是何有才见公主被人抓住,气怒的呵斥。
“姑娘!”这是丫环见韦氏被推倒,惊怒的大喊。
“你们在干什么!”这时一个面生的穿着青色长衫同色罗纱的长脸男子,直行到摔倒的韦氏面前斥问,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蓝衫的男子,二人同时看向了夏漓的方向。
长脸男子将韦氏扶了起来,韦氏此时也回了神,抽出手帕抹着眼泪对扶起她的自家兄长哭着说:“她推我!”并小声的在她兄长耳边说道:“这就是那个要告我的孤女。”
另一蓝衫男子见着夏漓,惊讶过后,嘴唇翕动,最后问道:“陈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夏漓不管这些人,只招来小飞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陈小飞则起身去完成夏漓吩咐的事。
“公子,我们姑娘好心邀这位陈姑娘上楼叙叙旧,却被她推倒在地。”韦氏的丫环大声告状。
“我家姑娘可不愿意去叙什么旧,是你等先动手拉扯。”何有才再不忍,起身直接反驳对方。
此时周围的人见事情闹大,都静了声,表情各异的看着热闹。场上只剩何有才与陈蛾儿与对方丫头互瞪。
青衫男子见前方坐着的姑娘,在已方有人来过问此事时,只若无其事的倒着茶水喝入了口,任由下人吵起来,再见旁边的男子的神态,心中薄怒,只扶着韦氏对夏漓说:“这位陈姑娘,在下是这位姑娘的家兄,讳世德,无论有什么误会,动手总是不对的。““是你家姑娘先动手抓住我家姑娘的!”回话的依旧是何有才,他这段时间已经习惯在外唤公主为姑娘了。
“这位姑娘,莫不是敢做不敢当,倒叫一个下人出来回话。”
“你…!”何有才手指对方,气的手抖。
“有才,坐下吧,急什么,别人既不屑与你说话,何必与人多费口舌。”夏漓让何有才坐下。
何有才与陈蛾儿这才双双不平的坐回原位。
夏漓平静的看着青衫男子韦世德,问:“一人抓一人推,本是公平,你有何话说?”
韦世德把家妹扶正挡在身后,回道:“你好好的坐着,家妹却是摔在了地上,这叫公平?”
不等夏漓开口,与韦氏家兄同来的另一蓝衫男子劝道:“世德,不过是女孩子家的小矛盾,不必斤斤计较,我看此事就算了吧”。
韦世德反被劝的火起:“亦辰,你怎能向着外人,如今可是筠雪被推摔伤了!”他这次可是专程约杨亦辰出来劝和他与妹妹的,二人闹了别扭,他杨誉居然就要退婚?太不把韦家放在眼里了,今天他本是为了让杨亦辰知道知道他们家在京城的能耐,让他杨誉杨亦辰出来见见二皇子的。为了让长房的嫡孙把二皇子约出来,他可是费不了少功夫。结果到好,二皇子是见过了,他杨亦辰一见到旁的女子,便转向外人了?!
杨亦辰见韦世德起火,只得再劝:“女孩子的力气都不大,应该不会伤到哪的,此次就算了吧,此处大庭广众,何必让他人瞧笑话。”
韦世德环顾周围,见众人确实都在看向此处,不觉有些犹豫,韦筠雪见未婚夫婿到此时还向着夏漓,更觉委屈,只摇着他兄长的手臂,哭着叫道:“哥哥……”。
韦世德更觉心疼,便对夏漓说道:“此处说话不便,请姑娘与我等换个地方,姑娘有何见解,咱们辩个清楚。”
夏漓见这兄妹二人都想把自己弄离大众的视线,只觉今日是撞邪了,说:“不如另选个地方,咱们约个黄道吉日再来辩解?你兄妹二人今日为何都想将我弄离此处?”
“你,你巧言善辩,今日你非跟我兄妹二人离开此地不可。”韦世德只觉此女奸恶,一句话便把他们兄妹二人说成了别有用心。说着他吩咐跟来服侍的丫头:“你们将陈姑娘请去楼上。”
夏漓更是觉得有意思了,一句话的功夫就要动手,这韦家兄妹都喜欢一言不和便动手,这可真是一脉相传的不讲道理,她才是那个该一力降十会的猛人好吗。